任教主一番话叫她一怔。
登时隐现羞急之色:“爹~,你不懂!”
“我与表哥皆好凤管鸾笙,一道弹丝品竹,乃是琴曲之交。甚么野老良配,你伤还没好,说话不清醒。”
任我行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
他不愿再看任盈盈,也不想再和赵荣说话。
“去将你向叔叔还有平一指叫来。”
任教主似乎认清现实,在失了功力这事上情绪稳定。
赵荣闻弦知雅意,便与任盈盈一道离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向问天与平一指很快走了进去,再朝瓦房外边瞧,原本徘徊在附近的魔教教众早已不见踪影。
那些堂主香主早被向问天给遣散了。
向问天与平一指来到任我行身边后,平大夫立刻伸手把脉。
下一刻,他满脸惊异之色。
“教主情况如何?”向问天问道。
平一指目中闪烁兴奋:“不愧是天下第一,这手段难以想象,教主体内异种真气全消,这一过程竟然对经络毫无损伤,实在是神乎其技。”
他又检查了一下任我行前胸后背掌伤。
“大嵩阳手的后劲也被他化掉了。”
平一指连赞:“剑神出手,果真非同凡响。”“不知这到底是何等功力啊”
他啧啧两声,又颇有自信地说道:
“教主只需用药静养,辅以针疗,我有十成把握让教主无恙。”
任我行点了点头,又出声叮嘱:“我功力散去之事,莫要朝外张扬。”
“是!”
“向兄弟,你传话各堂口,就说两日后返回黑木崖。”
“教主不宜颠簸,不如在此多调养几日。”向问天建议道。
“我还没有那般脆弱,”任我行目光如炬,“端阳节前务必返回,你照我安排去办。”
“明白。”
向问天不再多话,他知晓教主还在安排三尸脑神丹解药一事。
屋内又传来一阵商议声。
不多时平一指的老婆回来了,夫妻二人揽下了圣姑之前做的活计,在天井院中捣药。
瓦房之外,夜色愈深,虫鸣声越响。
此时月色远不如太室山大战那夜,不过天空澄澈,无云遮挡。
月光伴着星光洒下,山景朦朦胧胧,飘着烟雾水汽,远处的山道瞧不清楚,但朝着山上走,溪流声清晰可闻。
赵荣跟着任盈盈的步伐,沿山道所行不过一里路。
这时晚风一吹,溪流处泛起一片白光,原来有一方溪潭。
二人靠近,听到扑棱扑棱声。
有鸟雀夜莺受惊,扇着翅膀飞走了。
任盈盈显然是来过不少次,轻车熟路在溪潭岸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她手上拿着一节竹枝,连着上面的竹叶伸入溪潭中作圆搅动,晃出一圈圈纹理。
“你那日真的受伤了吗?”
见赵荣也坐了下来,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东方不败打我一掌,当然会受伤。”
“只不过嵩山那些人低估于我。”
任盈盈道:“左冷禅倒是有手段,也足够无耻,他们想要将你除掉,只剩那一个机会了。”
“我看不是低估,而是破釜沉舟。”
话罢,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你练功速度太快,简直一日一个样子,嵩山派选你作对手,真是寝食难安。”
赵荣换了一个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要先回黑木崖。”
“可自从我去了洛阳绿竹巷,就不喜欢黑木崖上的一切,哪怕我爹拿回教主之位,我也不会在黑木崖上多待。他喜欢的那些东西,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话音比往日柔和:“只等他身体好转,我便.”
“便去江南隐居.”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赵荣笑了笑,复而追问:“只是江南很大,你要去何处?”
任盈盈内心期待,有好多想法,可她却是个腼腆面嫩的,若是寻常,绝不愿意说出口叫人笑话。
此时
在最是无助的时候,她又得了最想见的依靠,便一边搅动水花,一边低声细语。
“当然是太湖之畔,姑苏燕子坞”
“我爹说你是野老之心,其实这心我也有一些,退隐江湖,我不要再做圣姑,就养花抚琴,闲云野鹤,寄情山水,顺便”
似是瞧见某人脸上笑得灿烂,她话音重了,发出轻轻的鼻声。
“哼,顺便等一个无耻小贼,不知他可有胆量到太湖之畔,与我一钩香饵,垂钓斜阳。”
赵荣知她说会稽山钓鱼一事,不由又笑了起来。
“无耻小贼没有,不过,表哥准有一个。”
表妹听罢,嘴角洋溢着喜悦,手上摆动的竹竿都轻快许多。
她将那竹竿从水中抽出,滴答答一些水珠溅到赵荣身上。
旁人或许难以会意,赵荣却明白。
顺手摘下一片竹叶,任盈盈也摘下一片。
他们各执竹叶,放在嘴边,互相对望一眼。
任盈盈起了一个曲调,赵荣略显生疏得跟上。
正是轻快的飞花点翠。
月色溶溶在一汪溪潭中,乐声透过竹叶传出,叫水面晃动,于是倒映在溪水中的星月,像是伴着乐曲起舞一般,随着涟漪晃动。
山风懒慢,拂人眉发,那样轻柔。
可表哥的技艺到底差了一些,竹叶又是随手之器,连错了数个调子已叫人忍俊不禁。
等他一发劲力,竹片崩散成了两片。
他随手一掷,那两片竹叶如箭矢一般朝水面呼啸,将水中的星月全部打散。
任盈盈欢快地笑了。
“天下无敌的剑神,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她心情疏朗,极为放松。
瞧着面前水潭,不由想到了之前在衡山上发生的一幕幕。
鬼使神差地.
将岸边石头朝溪潭边移了移,借着夜色掩盖,背身脱鞋除袜,理好裙裾,双足快速探入水中。
夏夜暑气随着脚上传来的凉意,顷刻间全消了,好生舒服。
不过赵荣本就靠在溪潭边,她方才背身还好。
此时正身过来,与他靠得很近。
就像当日在会稽山上钓鱼那般。
双足入水,任盈盈就有些后悔了,只觉太过放松,有些唐突。
不知道表哥在想些什么,盯着水面,忽然不说话了。
气氛旖旎,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本是个心思灵敏,能言善道的,这会儿稍有紧张,便随口说道:“我记得你水性极好。”
赵荣瞅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教你?”
任盈盈想拒绝的,却忍不住道:“怎么教。”
“学会踩水就行了。”
“怎么踩?”
赵荣道:“就和那时在衡山上的水潭中一样,不过这里水太浅。”
他说话时,潭水晃荡得更厉害。
任盈盈双脚正拨弄水波,叫赵荣朦胧间看到白色,不知是水花在月光下泛白还是腿白脚白。
在他眼中,这无疑是悠闲放松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夜色掩盖,没瞧见她脸上丝丝红晕。
赵荣又摘来一片竹叶,重新吹奏那曲飞花点翠。
他一人独奏,享受着夜色山风,听着耳旁水声,心情好极了。
虽有些磕磕绊绊,但认真投入其中,倒能将曲子富有情感地吹出来。
任盈盈在音律上是大行家。
她很轻易地听出其中一些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