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正先身形逐渐凝实,扫视不复从前灵秀的武当山,袖袍一挥,仙剑入手,一步百丈的远去。
两个月后。
无论江湖还是朝堂再起波澜,武当山那个夸下海口自言不成天下第一,就不下山的洪洗象竟是吕祖转世。
已亡的西楚,皇室中竟还遗留下一位绝代天才,不足弱冠之年臻于天象境,一举击毙北凉小王爷,后放言将灭徐家满门,便被洪洗象所阻。
两人一场大战,双双消失,也不知胜负究竟如何。
有人觉得定是身为吕祖转世的洪洗象胜,也有人认为倘若洪洗象胜了,又岂会消失。
可要是说不足弱冠之年的西楚皇室遗嗣胜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毕竟,江湖上的宗师向来以比肩吕祖为最高荣耀,倘若真是一个毛头小子胜了,不知多少人心境要不保,只觉自己大半辈子的武算是白练了。
也有人询问当时观战的龙虎山天师,可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几个月以来,江湖上始终没打探到两人的消息,大抵都认为西楚皇室遗嗣天资的确妖孽,以至于拼死重创了吕祖转世的洪洗象。
此外,北凉王府不顾外人是何看法,自北凉世子被武当送回府,就强行把远嫁江南卢家,已经成为寡妇的长郡主徐脂虎带回北凉。
二郡主徐渭熊,由于十六岁进入上阴学宫求学,此地看起来是一座学宫,乃是学习一些文章道德,兵法权术的地方,但实则是一个深不可测之地。
所以,也就没听说徐渭熊回到北凉。
这段时间,江湖也有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自打归府的北凉世子便一直未曾现身,也没见北凉王因嫡次子身死后,有什么过激的举措。
旁人只以为杀子仇人多半已亡,才显得这般平静。
世人皆知在剑州,一教派和一世家声名最是鼎盛,二者只有一江之隔,西边为世袭道统六十余代的道门祖庭龙虎山,东边则是数百年的轩辕世家。
这一日。
一袭淡黄道袍的年轻道士如郊外游玩一般,登上了徽山。
轩辕世家称雄东南,实力自是不可小觑,山上少说也有千余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可却无一人发现有个不请自来的年轻道士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主峰牯牛大岗。
席正先在一块古碑前止步,只见碑身上书独享陆地清福六字,而坐落在牯牛大岗的轩辕世家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乌烟瘴气。
突然,一位由内而外透着一股静气的中年书生,从一座依山而建的阁楼内走出,他似有所感,走到距离古碑的十步外,就瞧见原来古碑旁居然还站着一人。
“小道士气度不凡,难道也是来当客卿以求问鼎阁的宝典秘笈?”
“听闻轩辕世家的藏书极为丰富,立的一座问鼎阁,有难以计量的秘笈密典,都传它只比北凉的听潮亭稍逊一筹。”
“再者,轩辕世家又愿从三教九流中择才纳贤,便想过来看一看。”
“那为何止步于此?”
“有些可惜罢了。”
“可惜?”
“好一处清修福地,却鱼龙混杂,藏污纳垢,岂不让人可惜?”席正先侧眸看向中年书生:
“贫道亦是有听闻,轩辕世家到敬字一辈,分流三脉,嫡长孙轩辕敬城,是一个不愿习武,只愿学书生治国的书呆子,也就在家族之中地位浅淡。”
“次孙轩辕敬意沉稳持重,广纳四海宾客,善于养士蓄势,为轩辕世家拉拢了很多武林精英,是轩辕砥柱之一。”
“幼孙轩辕敬宣最具武道天赋,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最是嚣张跋扈。”
“如今见到你,方知原来轩辕世家地位浅淡的嫡长孙才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存在。”
轩辕敬城双眸微凝,道:
“道长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读了几十年书的无用书生罢了。”
“轩辕先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知可为贫道解惑?”
“这么多年来,我倒是有一些心得,道长但讲无妨。”
“一生行善,却身败名裂,一生作恶多端,却流芳百世,该如何选择?”
“倘若是我的话,应是会选前者,只因做善事没得好报,反而将承受不义之果,倒也算不了什么,最多只是感到糟糕,而后者去作恶行不义之举,对我而言,无疑是可耻的。”
“所以,在槽糕和可耻之间,我会选前者。”
“那做好事没好报何解?”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轩辕敬城一脸正色:
“好人本来就没好报,在这世上,本就努力的人不一定有收获,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往往还真没报应,但是没好报也要做好人。”
“因为做好人,是生而为人就应该做的事,没有理由。”
席正先听后,莞尔一笑:
“所以,不容然后见君子,正因自身之道不被天下容纳,又有何妨,就是因为不被容纳,才显其志。”
“如此自大之道,当真是有儒圣之姿,可惜坐困一山,不得解脱,惜哉!”
轩辕敬城依旧从容,问道:
“道长究竟是何人?所来徽山又为何事?”
“贫道路经徽山,便想上山一观,走到半道,心中却杀机四起。”席正先神色悠然:
“虽说贫道不喜你的婆妈性子,但凭你方才说的那一番话,轩辕大磐贫道帮伱杀了。”
第90章 黄天抚你顶,寸劲开天灵
正当轩辕敬城愣神之际,他就见不知为何名黄袍道士,犹如幻影般消失。
突然出现在牯牛降外有一大块平地,名为大雪坪的地方。
“贫道黄天,久闻轩辕大磐老而弥坚,二十岁,挑战轩辕家族老祖,让其重伤不治,三十岁,迎战枪仙王绣,稍逊半筹。”
“四十岁,单枪匹马入吴家剑冢,逼迫那一代剑冠用出飞剑术,虽败犹荣,后转为悟剑,五十岁,自认剑术不逊李淳罡,再败。”
“继而练习刀术,与年轻的顾剑棠一战,又败,后龙虎山斩魔台与齐玄帧比拼内力,又败。”
“八十岁,跻身天象,闭关牯牛降,开始致力于将儒释道三教熔于一炉,而今怕是触摸到地仙境界,然近百岁都未曾突破。”
“贫道闻此,便特来点化,还请一见。”
如沐春风的清朗声音响彻大雪坪,更传遍牯牛降。
半响,轩辕世家一听有不速之客在大雪坪闹事,马上有大批人马来此。
为首的两个中年人,一个气质敦厚,锐气内敛,让人心生亲近,一个顾盼之间,总是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慢感觉,赫然是轩辕敬意与轩辕敬宣。
他们泾渭分明的领着各自人马,一来到大雪坪,轩辕敬宣便率先道:
“哪来的山野小道士,竟敢在我徽山撒野,还敢打扰老祖宗清修,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席正先眸光落在大雪坪上所有来人,瞬间让他们不由生出宛如被针扎的刺痛感,正当心中骇然来者武功深不可测时,就听见一声轻笑:
“怪不得轩辕世家在江湖上名声赫赫,既有用秘笈和重金豢养的鹰犬走狗,又能生冷不忌的庇护诸多绿林大盗,亡命之徒,乃至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也不在意。”
“不仅如此,甲士、死士、刺客也应有尽有,难怪能与同在剑州的道门祖庭龙虎山齐名。”
席正先脸上笑意转淡,眸子注视轩辕敬宣,轻道:
“你可知你方才所言,已经冒犯天威,当受天雷而死,且会祸及他人。”
轩辕敬宣被盯的有些胆寒,但一想自家老祖就在牯牛降闭关,定然已经关注这里,便底气大增,厉声道:
“好一个猖狂的贼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妄自尊大,伱可知这是徽山,哪里是你能来逞凶的地方。”
话落,晴空万里的天气,骤起惊雷,一道霹雳落下,场上多出一具焦尸。
其余人尚从未轩辕敬宣被劈死中反应过来,数百道雷霆猛冲而至。
弹指之间,大雪坪外的轩辕敬城,便看见大多数人皆被劈成飞灰,唯有一品境界的人,身躯化作焦尸状。
“好胆!”一道暴喝突现。
只见大雪坪出现一位身影异常魁梧,驻颜有术的老者,虽是一头白发,但双鬓却复青黑,身上气势雄浑,单是站着,就散发千军万马之势。
“轩辕老祖,轩辕大磐,你若是真在乎他们,又岂会任由他们试探贫道,再说了,就以你的行事作风,怕是对徽山上下也不甚在意,何必做此姿态。”席正先抬眸望去,清淡开口。
“老夫毕竟姓轩辕,你如此作为,岂不是明晃晃的打老夫的脸。”
“轩辕?贫道倒是觉得如此之姓,被你给玷污了。”
“哈哈哈,小道士,方才听你说,要想点化老夫,不知你要如何点化?”轩辕大磐声若洪钟:
“老夫与人比武,次次都输,被人嘲讽轩辕不胜,可当今又有谁敢小觑老夫半分,不说五百年唯一几可并肩吕祖的齐玄帧,那时候俗世天下无敌的李淳罡,老夫还不是敢与其争锋,可笑世人喜好一味高古贬今。”
“你这小道士仗着天资,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便臻达天象境,就跑来徽山捋虎须,你就不怕天妒英才,早夭身死吗?”
席正先不疾不徐的说道:
“偌大江湖上,的确没人敢小觑你,就算当年那个最年轻的顾剑棠,现今也刀法超凡入圣,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再者,你若修为平平,当年名震天下的龙虎山掌教齐玄帧,又岂会对你出手。”
“盖因种种,贫道这才特意来此,这亦算是你的造化到了,不必再苦熬寻破入陆地神仙之机。”
“也罢,小道士为搏名而不惜身,老夫怎会不叫你得偿所愿。”轩辕大磐浑身气机勃发,眼神凌厉冷漠:
“今日,便送你去见你拜的祖师,如此也能告祭老夫的子孙后辈。”
“搏名而不惜身?”席正先哑然:“活了近百年,加上又至陆地神仙门槛,看来这些给了强大的自信。”
“来,让贫道看一看,你要如何打死贫道!”
轩辕大磐一听,仰头豪放大笑,浑厚的嗓音在大雪坪激荡,竟激出阵阵风雷之声,若大雪坪上还有其他人,必会被震得耳膜一阵刺疼。
“如你这般狂妄的小辈,将其生生打死,定是痛快至极。”
他体内浩瀚气海一荡,近百年内力汇聚双手,随后握成拳,无匹拳罡尽显,便暴闪而至,出现在席正先面前,直取中门。
“你莫不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人?”席正先身形消散,出现在牯牛降屋檐上。
轩辕大磐一凝,嗤笑:
“贼道士就喜欢装神弄鬼。”
说罢,身形一闪,汹涌拳罡直奔席正先头颅,但却见他又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再出现在另一处,笑问:
“你猜方才贫道为何要跟你啰嗦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