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岳和沙道净从程前隆的口中得知了程前鹏的底细,便不再留手,攻击更加迅猛。
程前隆的一身光环法术,至刚至强,全然不惧程前鹏的高深修为,从正面撼动这个上界跌落的修士。
沙道净则根据时机,不停幻化成各种妖兽,在程前鹏与程前隆斗法的空隙之中给其致命打击。
朱景岳,最是朴实无华。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人一剑。既无法术护身,也无法术助阵,仅靠身法躲避攻击,而自身的所有力量,全部凝聚在长剑一点。长剑刺出,锋芒之处,程前鹏也不敢抵挡。
而程前鹏,依旧只能用那龙影来护卫自身。可是在聚灵阵法崩毁、一身仙力释放的程门飞雪被化解之后,龙影显得平平无奇。
明明修为最是高深,却似乎敌不过朱景岳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即便三人压根没有动用完全的还源境之力,天上的雷劫自始至终只是环绕在程前鹏一人身旁。
纵然是“一力降十会”,可程前鹏空有修为,不知该如何发力,也只能有挨打的份。
朱萧索瞧着一直处于被动的程前鹏,幽幽一叹:“果然,还是要提升自身的斗法实力,才能够天地间纵横逍遥。”
然后又略带苦涩:“可惜,我没有朱城主、程院长这等斗法的天赋,也没有沙副院长这等斗法的绝技。”
“恐怕现在只有修为、斗法无力的程前鹏,就是以后的我的缩影吧。”
“罢了,人生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那边战斗尚未落幕,朱萧索已然开始感叹人生。
程前鹏似乎听到了朱萧索的风凉话语,原本惊怒的面容更是被气得通红。
大喝一声,杀向沙道净,却被幻化为九尾灵猫的沙道净灵巧躲闪。
而后背则被朱景岳一剑荡开,身上的龙甲处处崩裂。
程前鹏被剑锋摧得向前飞出数丈,正好落在一道雷劫之下。
“轰——”
银色雷龙从程前鹏的颅顶贯穿,径直劈下。
程前鹏的发髻立刻散落,身上遍布焦黑。模样狼狈,如同逃难的百姓。
嘴角鲜血溢出,他的气息也不再稳固,如风过湖水一般波澜涌动。
沙道净见状,哈哈一笑:“程前鹏,你自视甚高,毕生钻研帝王心术,视人命如草芥,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落难之日?!”
朱景岳没有多言,又是一剑刺出。
程前鹏只是将将闪过这一击,却来不及避开身前程前隆山崩海啸般的一拳,将那蕴含凶悍灵力的金色光环吃了个满怀。
“嘭——”
程前鹏倒飞百里,途中又被雷劫击中三次。
再度停滞空中之时,已然摇摇欲坠。
眼神之中,既有哀伤,又有恐惧。
哀伤的是自己,恐惧的是死亡。
程前隆面色淡漠:“但凡你不醉心权术,稍稍修习术法,会一招仙凡同寿,也不至于有此田地。”
朱景岳则道:“他如果愿意修习天地同寿这种刚烈的术法,又怎么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沙道净更是不屑:“如果不是他今日的结局,要么是死在雷劫之下,要么是死在飞升之途,他没准会向我们求饶,你信么?”
虽然沙道净说话不留情面,想要杀死程前鹏的意图跃然神色之上。
但他的这番话语,朱景岳却点头认同,就连程前隆都没有为他辩护。
毕竟,刚刚程前鹏还说要与他们妥协交易,得到入神理论之后便飞升上界。
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意料之内。
或许是自知必死,程前鹏也不愿在众人面前受到折辱。
他抬头望着无尽汹涌的雷劫,叹道:“当年,文通天在殿前,说朕‘龙骧凤翥势难收’的时候,确实不曾料到,会有此情此景。”
“你说的这句诗不是文通天的,在你飞升后,文通天的所有诗作都被证明是抄袭的,他只是个文抄公。”
沙道净无情的话语,打破了程前鹏临死前的最后一丝诗意。
程前鹏嘴角不屑一笑:“甚至不愿意让朕体面一死?”
“朕朕朕,无才又失德,算什么东西,妄自称朕?”
程前鹏不再理睬沙道净。
转头看向朱萧索。
“朱萧索,朕一生辉煌,却死在你这平民百姓出身之人的手中,真是唏嘘啊。这世上最尊贵之人,却被最卑贱之人击溃,朕当真是死不瞑目。”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焉知朕今日的情景,不是你来日的模样!”
“朕,去也!”
似乎是担心朱萧索会反驳得自己无地自容,程前鹏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迎着雷劫飞入密云之中。
伴随着一阵轰鸣,贯穿天地的雷龙终于消止。
雷云散尽,皓日当空。
朱萧索等几人则依旧立在空中,望向程前鹏消失的方向。
半盏茶后,一道灰烬从无尽的高空之中散落,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随风飘洒在这片大地之上。
第70章 达成夙愿之后
程前鹏的灰烬,已然消失在视野之中。
但是朱萧索等人,还是凝望着天空,迟迟没有动作。
脚下的拥仙城中,渐渐出现百姓的哀嚎以及欢呼。
哀嚎的人是在为刚刚冰寒之中失去的亲人悲痛,欢呼的人是在为自己度过劫难感到庆幸。
哭与笑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上演了一出马戏。
几人凭空而立许久。
终于,还是沙道净笑了一声,打破宁静。
“数百年的仇怨,终于消解,我也算是了结人生一大心愿。”
而后看向朱萧索:“朱教授,杀父之仇得报,还是有赖于你的几手妙招。这份人情,我会还你。”
“你且修炼,我会在此界一直驻留,直到你踏入返本境准备入还源境之时,再选择飞升,将还源境之位让渡与你。”
朱萧索还没有回答,程前隆就先一步开口:“用不着你这样假惺惺!”
“朱萧索返本还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你要是想飞升上界,现在就麻利地滚蛋!”
沙道净看向程前隆:“让我飞升,是为了灭除妖兽吧?程院长,杀心还是太重了。”
程前隆冷哼一声:“我若是杀心重,会让你飞升?”
“也对。程院长身为战绝,自是气吞万里。按照你的脾性,定然是要与我生死比斗一番。你居然肯让我直接飞升,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程前隆虽然目光之中仍然满是对沙道净的厌恶,但依旧说道:“好歹你也是与我们一起杀死程前鹏的出力之人,救了北境无数百姓。就算你是人奸,也能勉强功过相抵了。趁着我没改变主意,你赶紧飞升!”
沙道净听后,哈哈大笑了几声。
“程院长,我之前只知道你小心眼,今日却发现你还有大胸襟。可惜你我志不同道不合,无法把酒言欢啊。”
“放眼天下,跟你志同道合的不也就一个华加瑛?”
“诶,我说了很多次,我们两个,也是志不同道不合,只是被你们逼迫,才携手并进的。”
“差不多意思。按你的话,投降派和妥协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必要分清。至于把酒言欢——你祖宗都得管我叫祖宗,我跟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喝不上酒。”
“程院长这句话就不对了。《士论》之中有语,‘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虽然年纪小,但修为可不差。”
“说你胖你还喘,非逼我出手跟你斗一斗你才舒服?”
沙道净又笑了笑,没再跟程前隆斗嘴。
而是看向朱景岳:“朱城主,你的胸怀,我一向佩服。即便身负灭门之仇,也能够先人后己,先天下后私心。”
朱景岳摇摇头:“我哪有沙副院长说得这么伟大。之所以能够放下自己的家仇,是因为我幼时就跟着归云院长等人,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没有见过,就没有感情,又谈什么深仇大恨呢?倒是我的兄长朱景武,每个月都会找我聊几句,诉说一下对灭门之仇的恨意和哀念。倘若他是我,恐怕也会和沙副院长一样,做个坚定的主战派。”
“比起我那只听过未见过的家人,还是求仙城中的百姓更熟悉。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们,每条街上的店铺,也早已熟悉。他们在我的心中早就不是百姓,而是一代代鲜活的人。千余年了,多少有些情分在里面,当然不忍心看他们受难。”
沙道净又拍手称赞:“不愧是朱城主,就算是自己的短处,也能够直言不讳地讲出来。数百年过去,依旧是当年风采,不改初心。如果世间有圣人,那便是你的模样。”
“沙副院长这般称赞,我当不起。若说圣人,还得是归云院长啊。”
沙道净听到归云风的名字,目光略一黯淡:“归云院长千好万好,但终究是个投降派。普天之下,岂有投降的圣人?”
朱景岳低眉,没有反驳。
在以前,他认为归云风的为人处世态度是没有错的。
自己的恩怨情仇,就应当放在天下百姓之后。
为了保护百姓,自己是可以妥协的。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如果不是朱萧索那一招敲山震虎,让程前鹏原形毕露,自己就是个害了北境百姓的毒瘤。
投降派,终究是会坏了大事。
最后,沙道净看向朱萧索:“朱教授,我会继续在万妖谷的谷口修炼,履行我的承诺。你不打算踏入还源境,我便不飞升。我的飞升之位,一直留给你。”
程前隆皱眉:“沙道净,你没完了是吧?!让你飞升你不飞升,非得要我对你不客气?”
“程院长,我又没有荼毒修士和百姓,你非要与我过不去干什么?与其找我的麻烦,倒不如正一正你们谪仙国程家的家风。”
说完,便幻变成九尾灵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天际。
程前隆见状,哼了一声,看向朱萧索:
“朱萧索,你赶紧麻利地修炼!从现在开始,一天不许耽搁,老老实实闭关修炼!快快突破到返本境,把沙道净顶去上界!”
朱萧索撇撇嘴:“你想灭妖,就去找沙道净啊,找我干什么?我还打算享受享受清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