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临走之前,交给我一个重要任务——找出李鸿伟。李鸿伟确实有谋杀许蕾的动机,但我觉得他不是凶手,因为我怀疑有一个人存在重大嫌疑。
这个人就是苏可曼!
我大脑里第一次闪过这个怀疑时,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苏可曼就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因为,她布下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连环诡局,警方之前的所有侦查和推理,都掉进了精心布控的诡局之中,俨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摆布。
其实,自打我发现那些表情做作的照片,就对苏可曼起了疑心,当得知许蕾不是自杀后,更加重了我对她的怀疑。当然,很多证据都表明苏可曼不是凶手。但如果换个角度去想,那些所谓的证据和证词,似乎都是从她那里直接或间接得来的。也就是说,只要还在她布下的诡局里转圈子,就永远不可能去怀疑她。现在,陆浩就是如此。
诚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理,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凶手一定是苏可曼。不过,今天下午在松江公园做了一个实验,更加印证了我的推理,只是有一个关键点还没解开。我想,只要解开这个关键点,她的整个犯罪过程就会彻底清晰。
此刻,这个难解的关键点困扰着我,令我烦躁不安。快走到教学楼前时,我忽然想起在许蕾书柜里发现的机票和照片,又结合我之前的推理,立刻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认为,这是个非常关键的突破口。
我暗自欣喜,使劲儿捏了捏拳头。不过,我还是打算查明李鸿伟的住址后,再去调查那件事,于是快步走进教学楼。
“张珂不在吗?”我走进高二物理教研室,发现和李鸿伟私交不错的张珂不在,就向一个中年老师问道。
“他下午临时请假了,”正伏案备课的中年老师抬起头,又补充了一句,“哦,他匆匆忙忙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儿吧。”
我要来张珂的手机号码,转身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的僻静处,我拨下他的号码,却无人接听。我又连拨了几遍,始终无人接听。
“这家伙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我郁闷地收起手机,向政教处走去。我打算先调查那件事,回头再找张珂。
两分钟后,我来到政教处门外,伸手在门上敲了敲,里面立即传出一声清脆的女音:“请进。”
我从参加工作至今,还是第一次来政教处,和在这里的同事不熟,不知对方愿不愿意帮我。我推门进去,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正在整理资料夹的年轻女同事看到是我,立刻露出惊讶的目光。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是不是走错办公室了?
然而,当我说出来这里的目的,女同事更是惊讶得盯着我看了半晌:“什么?你要看请假记录?”
“嗯,方便看一下吗?”
她收起惊讶的表情,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是领导批准的吗?”
“呃……是的。”我不善于撒谎,脸上热热的,忙低下头,暗自祈祷千万别被她看出来。
我的谎言似乎骗过了她。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资料柜前,侧头看着我问:“你要看哪年的请假记录?”
“今年。哦,就是从二月份到现在的。”
她点点头,在资料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蓝色的资料夹,走过来递给我。我说声“辛苦了”,伸手接过来,快速翻开。
新起点高中的请假制度很严格,凡是超过半天以上的,都必须由校长亲自批条,然后将假条汇总到政教处存档,与年终考核和职称评定直接挂钩,所以老师们不会轻易请假。事实也是如此,整理成册的“请假档案”,只出现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我快速翻看着“请假档案”,在第三页发现了苏可曼的名字。我心中暗喜,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请假事由是:感冒发烧,日期是:5月27日,下午。
“不对,日期不吻合!”
我继续向后翻阅,却再没找到苏可曼的名字,也没找到许蕾的名字。我感到很奇怪,又仔细查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她们的名字。
是我的推理出错了吗?可机票上印着苏可曼的名字啊!她肯定去过洛杉矶,那这里为什么没有请假记录呢?
就在我一头迷雾时,忽然意识到一点——苏可曼的出境日期是2月26日,而那时学校还没开学。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时,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但是,当我目光再次落在“请假档案”上,猛然想起了什么。我赶紧翻到第三页,仔细核对苏可曼的请假记录。
良久,我慢慢合上资料夹,自言自语道:“日期完全吻合!”
2
幸福小区,7号楼702室。
陆浩被突然响起的刺耳响声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手机的铃声。
铃声,来自卧室。
陆浩循着铃声跑进卧室,在沾满血污的被褥里翻出一部手机,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房东大哥”。他无暇细想,快速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就听手机里传出一个粗重的男音:“你小子挺有种啊!嘿嘿,这笔账,我会给你记着的!”
无疑,打来电话的肯定是房东,可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充满恶意的话呢?陆浩怕自己一开口,对方就会挂断电话,干脆默不作声地听着。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了?”电话那端发现长时间没有声音,大声辱骂了几句后,继续说,“要不是你这浑蛋搅局,我就把那个女警察……”
听到这里,陆浩心中一震,忍不住冲着手机吼道:“你是谁?”
电话那端突然挂线了。
陆浩赶紧回拨,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声音。他盯着手机,回想着刚才的那番话,很容易就做出了推断:袭击李薇的肯定是打电话的这个人,也就是“房东大哥”,但被手机的主人搅了局。
突然,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
陆浩仔细一听,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李薇打来的,连忙接通电话,但手机里却响起一个焦急的男音:“是陆警官吗?”
“对。你是……”
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应该属于变声期青少年特有的声音。他猜测对方可能就是金正锋。
“我是金正锋。”果然被陆浩猜中了,他想插话问几句,但对方语速极快,“陆警官,她刚从抢救室推出来,你快过来!”
陆浩很清楚,对方所指的“她”就是李薇。他大脑“嗡”的一声,强作镇定地问道:“她没有生命危险吧?”
“医生说脱离危险了,但还在昏迷,你尽快过来吧。”金正锋又补充了一句,“哦,在陆军总医院。”
陆浩很担心李薇的伤势,来不及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间。他一口气跑出小区,钻进警车里,启动汽车向陆军总医院驶去。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在陆军总医院门前的车位。陆浩推开车门下车,就看到一个穿格子衬衫、戴鸭舌帽的少年跑了过来。
“我叫金正锋。”少年跑到他身前,喘着粗气问道,“你就是陆警官吧?”
“对。”
他发现金正锋的左脸红肿了一大片,左眼角贴着创可贴,他没时间细问,催促道:“快,快带我去病房。”
金正锋应了一声,前头带路。陆浩紧跟上去,边走边询问:“李薇……哦,就是那个女警官伤在哪里?严重吗?”
“她身上只有一处伤——小臂的静脉被割断,失血较多。”
伤势比陆浩想象中要轻许多,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问道:“那,她现在苏醒了吗?”
“没有。”金正锋走进电梯,在楼层按钮上按下“11”,“医生说,她摄入了过量的催眠药,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苏醒。”
“催眠药?”陆浩一惊,急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梯缓缓升起了。
金正锋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讲述道:“下午,我从外面返回出租房,一打开房门,就听到房东大哥的笑声从卧室里传出来。那笑声和平时截然不同,透着一丝诡谲,让人头皮发麻。我小心走过去,拉开房门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只见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着DV,对着一个躺在墙角的女人拍摄,还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再看那个女人,赤裸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着,手腕被割破了,殷红的鲜血慢慢流出,把手臂和小腹染得鲜红,样子极是可怖。房东发现了我,瞪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我,像一个恶鬼似的。我吓坏了,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但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的刹那,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这时,电梯发出“叮” 的一声,门开了。
“谢谢你,救了她。”陆浩看着他红肿的左脸,感激地在肩上拍了拍,走出电梯。
金正锋眼神闪烁了一下,紧跟着走出去。他向走廊左侧指了指,叹了口气说:“唉,我要是早回来几分钟,可能就……”
“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你能那样做,非常勇敢。”陆浩夸赞了一句,侧头看着他问,“后来呢?你是怎么从房东手里救出李薇的?”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和他摔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手里就攥着一个啤酒瓶,我想都没想使劲儿砸在他头上。他被砸得满脸是血,捂着头跑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的脚踝有伤,我肯定打不过他,也就救不了那位女警察了。”
“哦?脚踝有伤,他是残疾人吗?”
“不,不是残疾人。他一个月前脚踝扭伤了,挺严重的,一直没好。”
说话间,二人来到特护病房门前。透过门玻璃,能看到李薇正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主治医生和护士。
陆浩推门进去,向主治医生报明身份,走到了床边。他低下头,悲痛地看着年轻女搭档。李薇紧闭着双眼,异常苍白的脸上带着吸氧器,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插着滴流管,殷红的血液正一滴滴流进身体里。
足足过了两分钟,陆浩才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对主治医生问道:“还要多久,她才能苏醒?”
“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吧。”主治医生看他满脸担忧的神色,说道,“你放心,她已脱离危险期了。”
“谢谢你,医生。”他感激地和医生握了握手。
“要谢的话,你也应该感谢这孩子。”主治医生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金正锋,“如果不是他采用加压包扎进行止血,恐怕等我赶到那里,这位女警官就……”
“哦,我妈妈也是医生,”金正锋抓了抓鼻翼,“所以我懂得一些医学常识。”
陆浩闻言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客厅里看不到一滴血迹,原来是金正锋对伤口进行了加压包扎止血。
主治医生走到床边,看了看昏睡不醒的李薇,然后对陆浩说:“出于对患者的考虑,你们可否到外面等待。哦,她苏醒过来,我会招呼你们。”
陆浩点点头,拉着金正锋走出病房。
二人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等候区坐下。陆浩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小本子,看着帽檐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说道:“我要向你询问几件事。”
“是要做笔录吗?”金正锋瞥了一眼他手拿的小本子,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
“嗯,别紧张,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看他点头,陆浩问道,“那人是你房东,对吧?”
“对。”
“他叫什么名字?”
金正锋摇着头说:“他从没和我说起过自己的名字,我平时就称呼他房东大哥。”
陆浩想起那部手机的来电显示——“房东大哥”,心想,看来他确实不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
“你怎么会住进他家里?是租住的关系吗?”
“不算是租住关系。”金正锋摸了摸耳朵,“说来挺巧的,我那时不想在家里住,刚好在酒吧认识了他。他说家里就一个人,可以过来住,不收房租,只要请他喝喝酒,每天打扫一下房间就行。我也没多想,就过去住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儿的?”
“被学校开除以后。”他红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缓缓垂下了头。
“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金正锋想了想,说:“7月3日。”
“算起来,你们在一起住了两个月,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不!要早知道他是那样可怕的人,我还怎么敢和他住在一起呢?”他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不过,他有时候确实很古怪。”
“古怪?”陆浩想起了卧室墙上贴着的裸女照片。
“他喜欢搜集女人的内衣,而且……”
“而且怎样?”陆浩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觉得他特别憎恨女人。哦,你去他的卧室看看就知道了。”金正锋叹了口气,“平时,他卧室总是锁着的,但那天我从门缝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照片。当时把我吓坏了,就找他询问。他告诉我是闹着玩的,我信以为真。现在想来,他肯定是个变态狂!”
陆浩皱着眉缄默了片刻,问道:“你知道他父母的住址或联系方式吗?或者亲属朋友也行。”
“不知道。”金正锋说,“我在那儿住了两个月,没见有人来过。”
陆浩的手机响了,是老刑警李强打来的。他对金正锋做了手势,收起小本子,起身走到楼梯间,接起了电话。
“浩哥,我们和特警队扑空了。不过我们走访调查得知,半个小时前,小区里来了一辆120急救车,把伤者送往了陆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