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什么玩意?我哈哈笑,就是不告诉他。
见我卖关子,萧克明嗤之以鼻,说那胡金荣能从广西移植到江城来,他会不懂?
我懒得跟他解释还魂草和十年还魂草之间,质与量的变化,见那个老汉走远,我把背包给他,说在这里等着我,他接过来,幽幽说了一句话:“我怎么感觉今天凉风飕飕的,真的很诡异啊,好像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我没理他,今天风大,气温低,自然冷。附近的一处沿坡的大树挂枝,那是我白天探好的路线,我爬上了树,深呼吸,一个纵身就跃过了铁丝网,然后落在植物园里。里面黑影憧憧,我踏着小碎步子,慢慢走,放出了朵朵和金蚕蛊,心中不免又忐忑又激动,暗自嘀咕道:“十年还魂草,我来了,你在哪里?”
这样激动着,突然的一回首,感觉潜伏在暗处的萧克明,脸色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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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家伙与我心灵相通,离得近,便听指挥。
金蚕蛊震动着它柔软的翅膀,飕的一下就飞进了室内,而我则和朵朵在室外找寻。
讲一下这个植物园的地形,它由三部分组成,最大的当然是室外,有黄桐、胭脂、假苹婆、鸭脚木群落和猴耳环、降真香、亮叶杜英一棕竹等小群落,间中的间隙还有豺皮樟、桃金娘、降真香等常绿灌木;还有小温室,隔着半透明的玻璃,有室内灯光,看见里面的植物大多是一些娇贵的香港木兰、文珠兰、黄杨、墨兰、吊钟等;除此之外,还有一栋建筑,两层小楼,是主人及工人的住宅,仍有灯光。
我主要在草丛里面找寻,植物园很仔细,在每一个植株的旁边和附近都会注明一个醒目的标识。所以这些植物生得千奇百怪,又或大致一样,我也可以辨识清楚。
植物园里的灯光分布比较散,靠近温室、住宅的地方明亮,而别处则黑黝黝的。
天空中黑蒙蒙,一月天冷得很,没有月亮,连星子都少,偶尔看见一点亮光闪过,那是夜里航行的飞机。四下黑暗,然而虫子唧唧吱吱的叫声却很多,按道理冬天的虫子早已蛰伏,然而这里地处南方,气候温湿,各种不知种类的虫子一年四季都是有的。
时间紧急,我也顾不得杂毛小道在外面朝我龇牙咧嘴,猫着腰,开始有规律的寻摸。因为事先想好了方案,我负责左边,朵朵负责右边,金蚕蛊先去看看室内看看,再钻温室里。有了分工,我们效率很快,一点一点地排查。
过了十分钟,金蚕蛊飞出来,到我面前摆着肥屁股,扭一扭,然后又钻进温室去。
我正寻摸着到前面的那株大树去看看,突然听到一声很沉闷的落地。
“砰”——
我心中一紧,连忙猫着身子溜到一株大树后面,躲在阴影里,趴着往声源发出的地方看去。
第九章 藤蔓游动
隔着几十米,从西边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也是踩着碎步,悄悄地潜过来,由于金蚕蛊的原因,我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大大的提高,那是一个全身穿黑的人,不高,就一米六多一点儿,身体极为柔软,像一只黑猫般灵敏。
他蒙着面,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植物园中间的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房前。
那个玻璃罩房是植物园第三个大型人工建筑,在室外,我白天见过,感觉那里阴气森森,隔得远,又被其他植物给遮蔽,只能看见几缕艳丽的红色。还魂草按照阴阳学的理论来说,属于阳,喜欢光照和温湿的天气,跟中间那里的气氛十分不和谐,所以我并没有考虑到那里去。
那人是谁?怎么也这么凑巧,半夜潜入进来,他要干嘛呢?
有人在,我自然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待着看他。其实我的心里面也有些不爽,这好比在公交车上,两个贼同时把手伸进了一个人的兜里,握手,然后一种诡异的竞争感就油然而生了。
黑暗中,那人悄无声息地检查了一下玻璃罩房,门上锁了,他拨弄了几下,没有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铁丝状物体,用嘴叼着一个微光手电筒,然后在准备开锁。他这样子,让我想起了电影007里面那种专业特工的形象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之前走过去的那个老头儿提这个强力手电又巡了回了。强光乱照,那人一下子就如同灵猫一样伏在地上,往草丛处爬去。一道光线朝我这里射过来,我也尽量伏低身子。
然后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你们这些鬼孩子,滚球去,滚球去……”
我听着这声音有些神经质,莫名的就有一种紧张感,话说,要是我被抓住了,该怎么解释?说天热睡不着,就爬进来歇歇凉?还是说这里太美了,想在树林子里面睡一觉?——脚步声近了,声音也渐渐大了,那个老头的说话口音是南方话,听得我有些着急,突然,我的衣角被拉了一下,心都跳了出来。
我回过头去,原来是朵朵。
这小家伙拉着我的衣角,拼命的摇头,那老头正从我前面过去,我不敢讲话,瞪她,让她先等等,她指着玻璃罩房的中间,双手交错抱胸,表示着害怕的样子。那老头儿终于走远了,我便问她怎么了,她不能说话,拉着我的衣角往外走。我不让,说今天要给你找药,有了那十年还魂草,你就能变聪明了,会想起很多事情来,而且说不定还可以说话了哦。
她气鼓鼓地看着我,咬着嘴唇。
这时候,玻璃罩房突然发生了一声惨叫,我抬头望去,只见那个瘦小的黑影从草丛里面蹿了出来,他失魂地大骂了几声——是男人,而且根据我多年以来看电影的经历来讲,骂的好像是日语——然后掏出一把军刀,黑色,猛地往后面挥去,拼命乱挥,仿佛见了鬼。
借着更远处温室那边的灯光,我能看到他后面缠过来的,竟然是几条成人大拇指粗细的青色藤条,上面有好多细密的刺,像日漫里面的触手怪,十分灵活,在空中舞动着。那人挥了几刀,利落得很,斩断了几截,然后掏出一种喷雾剂,往前一喷,黑色的雾气弥漫,那四五条舞动的藤蔓就缩了回去。
他见自己已经暴露,直接从身上取下了一个包裹来,冲到玻璃罩房的门前两大脚,就把那个蒙铁皮的木门给踹烂了,从包裹里拿出几个东西来,往里面丢去。值夜的老头听到了声音,立刻大叫起来:“来人啊,有人偷东西了,来人啊……”
他边喊边往楼里跑。
我心中一沉,娘呢,这下坏事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今晚上都消停不了了。我想这立即撤退,但是金蚕蛊还没回来,我心有不甘,窃想着能不能趁乱打劫一番,于是定住身子,静观其变。朵朵见我不理她,气嘟嘟地在一旁,掐我大腿。
那老头一声大喊,楼里面的人立刻惊动了,好几个房间的灯也陆续亮了起来。而玻璃罩房这边却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都难以忘记的事情:黑暗里有老鼠的吱吱叫唤声,然后里面一阵暗影摇曳,像鬼影。那个说日本话的黑影取出包裹的另外一个东西,像消防灭火器,比刚才那个喷雾剂大好多,往前面猛喷,这次是白色的雾气出现,很猛,激打着前面的黑暗中。
玻璃罩房里面乱动的影子,发出小兽一般嗷嗷的鸣叫声。
突然,玻璃罩房的灯光亮了起来,如同白昼,只见到玻璃罩房里面绿意盎然,最中间盛开了许多色泽艳丽、红黄相间、其叶似轮一般的肉质花瓣,周围无数藤条舞动,如同活物。植物园的主人胡金荣和他的老婆、值班老头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跑了出来,胡金荣听到这声音,哭喊着,说快住手,你这混蛋。
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胡金荣都提着一根闪着电火花似的电棒,一起冲向了玻璃罩房。
“砰!”
一声枪响打在了玻璃罩房的侧壁立,巨大的冲击力把周围的玻璃震碎,也把胡金荣和旁边那壮汉的脚步给镇停。那个闯入者蒙着面,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手枪,指着冲到近前的两人,平静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你,到里面去,帮我把这株笸箩竹笼花的红色果实拿出来。”
他指着那个壮汉,那个壮汉被吓了一跳,举起双手只知道喊别开枪,别开枪。
这个人的中国话说得字正腔圆,但是结尾的时候,总是有些翘舌音,让人听着怪异。我只叹这人好猛,偷不成,变成明抢了。不过那笸箩竹笼花的红色果实,到底是什么,值得这个日本小子这么拼命?
看来胡金荣这里的好玩意还真的不少啊。
那个壮汉丢掉了电棍,举起手来,然后慢慢走过去,脚发抖。日本小子指着他,余光还看着胡金荣。壮汉来到了玻璃罩房门口,突然跪下来哀求,说饶过他吧,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张口都指望着他吃饭呢,他哭了,声嘶力竭,那日本小子浑然不动,指着他,说你要不进去拿到,我立刻就打爆你的脑袋。
壮汉哆嗦着爬起来,然后弓着身子进去了。
我越发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玩意,能够让这日本小子铤而走险,又让壮汉害怕得如抖糠筛。在所有人都注意这玻璃花房的时候,金蚕蛊飞了回来。它没有独自而来,而是附在一株四十多公分的植物上,这肥虫子以小博大,居然凭着一举之力带了回来。
偷偷摸摸,悄无声息。
我拿着这株药草,摸了摸这小东西的脑袋,它惬意地摇晃着头,发出吱吱的细叫声。
我蹲下身来,仔细打量这一株植物:光滑无毛,茎软弱,具节,有着淡淡的腥味,像鱼腥草的味道,叶面大而圆,雄蕊过六,花丝粗短,草身呈紫色——跟罗婆婆给我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啊,不对,这株还魂草怎么在紫色中杂夹着诡异的红线白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