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待八达木离开,冲着我微微一笑道:“贫僧法号宝窟。”
“陈志程!”
我不卑不亢地说着,却没想到这宝窟法王毫无意外地点头说道:“我听过你的名字,黑手双城来着嘛,对不对?”
我的腰间猛然一挺直,瞪眼说道:“上师是外面来的人?”
宝窟法王不急不缓地说道:“事实上,我是受人所托,过来找你的。”
受人所托?
我的心中一阵按捺不住的狂跳,不过为了确认身份,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上师说的是哪位?”
宝窟法王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洛东南的弟子,姓许,另外你们宗教局的大头目也给我打了招呼。”
我这时方才安心,朝着宝窟法王深深行了一礼,表达谢意。
然而宝窟法王却伸手将我给拦住了,平静地说道:“现在就谢,为时过早。事实上,我能够帮你的不多,甚至都没有办法将你给带出这个地方去……”
我心中一震,激动无比的心情终于回归平静,这时方才发现这宝窟法王的手,是如此的轻。
摸到法王这几近虚无的手,我浑身一震,诧异地喊道:“法王,这不是你本人?”
宝窟法王点头说道:“对,这不过是我的佛魂行走而已。”
佛魂行走?
我的心一阵冰凉,所谓佛魂行走,用道家的术语来讲,其实也叫做神游,就是通过神魂离体,将意识投注于某一地,宛如亲临一般,所谓的“意搜海内,神游八方”,便是如此。
但所谓的神游,其实不过是一缕意识飘动,根本不会有太多的力量存在。
也就是说,我根本不能指望面前这位宝窟法王能够帮着我,去将被俘的林齐鸣、朱雪婷给救出来。
宝窟法王瞧见了我难以掩饰的失望,并不介意,反而是笑了一笑,随后对我说道:“你也别着急,把你现在的情况,跟我大概地讲一下吧。”
若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宝窟法王是我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也不敢放手,当下也是讲我目前的处境,给他讲明。
宝窟法王在来的路上,其实也跟八达木有过一部分的交流,此刻听到我的讲述,却也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听完之后,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而是平静地问我道:“也就是说,目前的你身体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根本没办法动武,而你的同志,再过一夜,就要被处决天祭了,对吧?”
我连忙点头,一脸期冀地问道:“对,不知道上师可有办法破解?”
宝窟法王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有。事实上,即便是你没有受伤,恐怕也不是那阿摩王的对手。”
听到这般丧气的话语,我的心头一跳,忍不住哼声说道:“那也未必。”
宝窟法王的话语让我失望不已,满心的期待被一瓢冷水浇下来,实在是有些难过,而他听到我这带着情绪的话语,却也不介意,沉声跟我分析:“我知道你不服气,不过你可能对阿摩王并不是很了解。”
我说道:“愿闻其详。”
宝窟法王说道:“你或许已经知道了阿摩王的真实身份,不过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说道:“是那血池,让他魔化了,对吧?”
宝窟法王点头说道:“是,又不是。多难往生罪恶池,曾经是茶荏巴错妖魔王朝最根本的地方,也是当年格萨尔王率领军队魔化的重要罪魁祸首,相传这池子能够通向六道轮回之地,由奎师那的守护灵镇守。阿摩王之所以能够如此厉害,是因为他获得了奎师那守护灵的认可,成为了它在此间的代言,也成了不死的存在。”
“不死的存在?”
我咀嚼着这几个字,而宝窟法王则认真地点头说道:“对,也就是说,你即便是拼尽全力杀死了阿摩王一次,他依旧还会在血池中重生,生生不息,直到最后,将你给消灭。”
听到宝窟法王的话语,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黄文兴的交手。
他当初之所以背叛,除了因为黄养神之外,也是向往着这种生生不息的轮回生命。
只可惜他最终失败了。
尽管知道宝窟法王说的并不会有假,不过我还是侥幸地探讨道:“如果我们在杀死了他之后,将其神魂给拘禁住,是否会阻止他的重生?”
宝窟法王摇头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实际上,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阿摩王的本体,其实一直都在血池之中,从未有离开过。”
啊?
我诧异万分,竟然是这样,这也就是说,不管我如何斩杀,都伤不了阿摩王的半根毫毛,因为那些根本就是他无穷无尽的分身而已。
克隆人么?
我浑身发寒,这时方才感觉到了刚才宝窟法王说我即便是状态全满,也杀不了阿摩王的意思。
但是,如果我不是以杀死阿摩王为目的,而是毁去那血池呢?
宝窟法王依旧还是否定:“不行,多难往生罪恶池乃神迹之物,里面有着最为稳固的法阵和材料,是无法用人力摧毁的,当年天神转世的萨格尔王都没有能够做成这件事情,对此也无可奈何,唯有将其封印住,至于你,就别想了。”
被人活生生地鄙视,这当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特别是我。
不过此时此刻,我又实在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说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闷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叫我怎么办?”
宝窟法王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容来,对着我缓缓说道:“世间事,总不会无路可走,此事对于别人,或者是千难万难,但是对于你来说,却也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唯一的问题在于,你是否有勇气,敢于走下去……”
第六十五章 自投罗网之策
宝窟法王这神秘而又诡异的微笑,让我忍不住心中吐槽——您老人家一大把岁数,又是这么有身份的人,咱能不能别像讲相声一样捧哏。搞得怪怪的好吧?
似乎感知到了我心里面的想法,宝窟法王那宛如干腊肉的脸上扭动了一下,凝视着我说道:“办法自然有,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点头说道:“请讲。”
宝窟法王问我说道:“你是否愿意为了去救那些人,去办一件模棱两可、并不确定的事情?”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苦笑道:“倘若是有四平八稳的办法,我又何必去冒险呢,而既然只有这么一条道路,我也只有拼了老命,方才能够重新掌握局面。这个佛爷还请不用多虑,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
此刻的我。伤痕累累,根本就用不得劲儿,倘若执意拼杀,还用不着敌人对付我,我的身体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脆得如同玻璃一般的我,要如何才能够逆转未来呢?
我很好奇,而宝窟法王却平静地说道:“若说办法,其实我并不能帮助你什么,不过这个地方,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你。”
我眉头一挑,问道:“谁?”
宝窟法王指着大瀑布的方向,对我说道:“在那儿。就是阿摩王!”
我陡然一震,惊声喊道:“什么,他?”
这个鬼地方,若说谁最恨我,无疑是那位摩门教的掌控者。
在他离开天巴错的时候,我将那头摩呼罗迦给策反了去,然后将他费尽心血建立的天巴错给搞得一片混乱,不但建筑倒塌、遗迹损毁,而且人员也减了大半,就连他费尽心机抓来准备度化的一堆地底遗民。都给我给亲手放跑了。
那些地底遗民并非泛泛之辈。基本上属于地底各族之中的首领头目,或者佼佼者。
倘若这些人臣服的话,阿摩王手上就立刻建立起了一支庞大的精锐部队来。
一如八达木在鞑靼族中的地位一般。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变成了一场空,叫阿摩王怎么不恨我?
他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执着地搜寻我的下落,要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么血腥,将鞑靼族一整支都给灭掉……
我们之间的仇恨大如天,他如何会帮助我呢?
宝窟法王依旧嘿嘿一笑,说道:“所以说,这就得看你为了救人,到底有多么强烈的意志了。”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询问道:“自投罗网,以身饲虎?”
我的话语让宝窟法王略微有些诧异,对我说道:“到底是传说中的黑手双城,竟然能够有这般的悟性,看来你不光光是只有武勇,脑子也是厉害得很。”
我眯着眼睛说道:“佛爷无需多言,请直接将计划和盘托出吧。”
既然已经被猜透,宝窟法王倒也不会再多遮掩,而是一五一十地说出道:“这儿离天巴错的距离太远了,就算是走,你也未必能够走到那大瀑布下面,更不要说还要爬上去,所以第一个问题,就是解决如何前往天祭的血池里。”
他说得是实话,我点头,问该如何是好?
宝窟法王指着外面的洞口,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出卖!”
我浑身一震,惊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八达木将我给出卖了,然后让摩门教的人来接我过去?”
宝窟法王点头,而我则摇头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八达木的性子太过于直接,未必能够取信于那帮狡猾的摩门教徒。”
他高深莫测地笑道:“这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我顿时不再多言,问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宝窟法王继续说道:“落在了摩门教的手里,你的身体将会受到最为残酷的对待,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这都是让人不愿意去承受的,所以我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当你知道这些痛楚之后,是否还会选择继续?”
我曾经系统地学过如何逼供,以及应对刑讯,知道人倘若是残忍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当宝窟法王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顿时就是一阵心悸。
不过我很快就平静地说道:“我唯一关心的问题是,他们在将我给抓获后,会否将我给处死!”
宝窟法王摇头说道:“不会。”
我毫不犹豫地问道:“为什么?”
他僵硬的脸孔之上一笑,肌肉扭曲,显得十分诡异,不过却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说不会就不会,这个是信任,你自己选择。”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跳过第二个问题,我们继续。”
宝窟法王点头说道:“好,第三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会对你进行天祭,也就是将你丢入血池,完成洗礼。倘若是你能够获得奎师那的认可,那你就会成为它手下魔将的一员;而你若是不能,则意志崩溃,神魂消散,成为血池的养料——这就是我所说的,为何对于你来说,会是值得一搏的事情……”
我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立刻了解,他定然也是能够看清楚我身体深处的心魔,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血池能够影响人的意志,影响的程度跟受洗礼者原本的意志强弱,有很大的关系。
当初我与黄文兴比斗,腾身跃过血池,他以为我的神魂已经被拽入其中。
正因为如此,我方才能够陡然逆转,而这一回,我并不仅仅只是越过池面,而是被投入其中,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我若是能够抵御住血池里面那所谓“神”的意志侵袭,就能够绝地大翻盘,将不死不灭的阿摩王给弄死。
若是不能,我就只有化身傀儡,成为其中的一员。
听到完整的方案,我的内心冒出了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拒绝,然而我却突然笑了起来。
如此的美事,我为何要放弃?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人都怕狠人,而狠人则怕不要命的人——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家伙。
宝窟法王瞧见我毫不在意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一回,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欣赏和敬意。
似乎为了安慰我,他对我说道:“那血池之中,千难万险,倘若是能够破去,对我藏地也是一大福音,老衲虽然并无德行,但也可以为你结一层法印,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