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把愚葱卖给谁了。”灵妖语处心积虑也不过是为了套话。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血腥味。”宾久利最后还是招了。灵妖语知道自己没有白来,又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绿绮死得冤,小心她回来找你。”宾久利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呆呆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回来的,她不爱我,她一点也不爱我。”灵妖语哈哈大笑起来,骂道:“你真是个傻子,也许绿绮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她心里一直有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她身上戴着好几个男人送给她的爱心饰品,手镯、项链、戒指,无一不是值钱的玩意。你也送过她一只草编戒指吧!在里面算是最不值钱的。不起眼不值钱,但是它被绿绮戴在无名指上面。”灵妖语说完,宾久利已经泣不成声。
灵妖语伸手挠挠自己的发髻,冷冰冰地说:“明天酒醒了好好想想,凶手到底是谁?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嗒嗒嗒地踩着楼梯下去了。
走到楼下,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加上一片惊呼,灵妖语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知道宾久利跳楼自杀了,低声说道:“王八蛋,你以为你死了,绿绮就会原谅你吗?”
“绿绮会原谅他的。”阴暗处,苏画龄划了一根火柴,火光一现,把叼在嘴边的刀牌香烟点燃,他吸了一口,扔掉没有燃尽的火柴梗,走向灵妖语。绿绮与宾久利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似乎早已打探清楚,这是一对苦命鸳鸯,一对爱到骨髓却因为物质而无法在一起的情侣。
“又是你。”灵妖语脸上略有讶异。
“血菩萨,听说过吗?”苏画龄问道。
灵妖语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如月酒楼老板娘官梅被发现死于家中,死者死于中毒,胸口绣着火凤凰,喉间卡着一枚血玉菩萨。半个月前,知名交际花柳如霜死于黄浦江江上的一艘船里,死法如上。接着便是死于东方大舞厅的舞女绿绮。死亡还会延续,这是一个名为‘杀人菩萨’的诅咒,你听说过吗?”
灵妖语呵呵一笑:“关我屁事。”
“这三起案子,你都在谋杀现场出现过。”苏画龄肯定地说。调查血菩萨杀人案的时候,灵妖语确实让他印象深刻,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想方设法盯着灵妖语的一举一动。
“没有这回事。”灵妖语喝道。
“那你想听听关于‘杀人菩萨’的那个传说吗?”苏画龄纠缠不休。
灵妖语跨步离去,苏画龄追上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与血菩萨、杀人菩萨有……”他话还没有说完,灵妖语突然止步,他来不及躲避,被灵妖语一拳给打晕了。
次日,东方大饭店的大堂挤满上海滩各大报刊的记者,饭店的“大管家”财叔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记者。总经理办公室里,大老板谢天赐沉着脸定定地坐着,一手不停地玩弄指间的钢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大大小小十几份报纸,头条清一色写着绿绮死的新闻,有些更无耻地以“舞女受总经理青睐,疑因不屈被害”、“桃色纠纷:总经理和舞女之间的丑闻”等等为题目。谢天赐是怒不可言,面对苍蝇一般的记者,他脑袋都快炸开了,还好有管家财叔挡着,自己才能躲进这里静一静。饭店出现血案,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加上警局那帮饭桶对案情没有取得半点进展,他很是犯愁。他越想越生气,一把将桌子上的报纸揉成团扔到垃圾桶,还是不解气。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戴金丝圆框眼镜、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皮肤很白,相貌端庄,个头魁梧,手指很长,双手捧着一本侦探小说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谢天赐发泄完,说:“苏画龄,绿绮被杀害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你听说过杀人菩萨吗?”苏画龄回了一声。
“杀人菩萨?什么玩意儿?菩萨也杀人?”谢天赐问道。
“这件悬案发生在前朝的一个小镇,小镇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嫌犯竟是一名云游和尚。这名云游和尚无名字,人家都叫他菩萨,当时正好寄宿于死者家中。在众口指认下,和尚被衙门给抓了起来。开始和尚并不认罪,但他挨不住严刑拷打,最后招认了。招认后第八天,被关在监狱中的和尚不见了,活生生的那么一个人,不翼而飞。监牢里留下一行血书:‘世人唾弃我,我必以十倍相还,凤凰泣血,菩萨断喉。’”苏画龄娓娓道来。
谢天赐倒抽一口凉气说:“和尚被冤枉了?”
“其实,整个镇子的人都清楚是谁杀了人,凶手财大势大,全镇的人掩藏了真凶而是拿一个外来和尚做替死鬼。一个外来和尚,无名无姓无籍贯,死了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然后呢?”
“第十天,有人在镇子外面发现和尚的尸体。镇子上的人打算处理和尚尸体时,尸体消失不见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又留下一行字:‘菩萨本慈悲,奈何人心毒,菩萨杀人夜,幽雨肝肠断。’当晚,下起了雨,每家每户都难以入眠,杀戮也从这一晚上开始。先是真凶,后是衙门的人,再是指证者,无论男女老少,死了一个又一个,复仇的和尚被称为‘血菩萨’、‘杀人菩萨’。死者死时,胸口凤凰泣血,喉咙卡着一枚血菩萨。阴雨持续了七天,死亡也持续了七天。碰巧一位得道高人路过此镇,他发现镇子气氛不对,因此留下,经过调查发现,原来被冤枉的和尚修了一种名为‘菩萨血诫’的邪术,死后返魂,报仇雪恨,同时以镇民的死灵来修行。这位得道高人不忍心镇民受害,他在和尚杀人的夜晚以灵符将其给封印了。”苏画龄说完嘿嘿笑了几声。
谢天赐听完一头雾水:“这事玄乎,与绿绮的死有关系?”
“三个月前,这则故事被《知新报》刊登出来。坊间传闻,杀人菩萨被人放了出来,如今正在上海滩寻找当年冤枉他的仇人。没多久,如月酒楼的老板娘官梅死了,被害方式与杀人菩萨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苏画龄淡淡地说。
“你调查过了?”谢天赐问。
苏画龄笑道:“我问过《知新报》的编辑,写这则故事的人是个老者,名叫蔡赣,已经八十七岁高龄,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驾鹤西归。他是个孤寡老人,没有后人,性格孤僻,没什么人喜欢他。”
“那么,有人借血菩萨杀人吗?”
“事情很蹊跷,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不排除真有血菩萨行凶。”
“为什么是绿绮?”
“不知道。血菩萨杀人的方式,看着让人好奇,做起来太难了。凶手精心布置,绞尽脑汁来做这件事,为了什么呢?好想知道。这人,要么是个极具犯罪天赋的杀手,要么是个疯子。”
“嗯,不管如何,你务必替我查清楚,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不管是谁想栽赃陷害我,我绝不会轻饶。”谢天赐说完狠狠地捶打面前的桌子。
“知道了,这可是一件极为有趣的案子。”苏画龄把手里的书放下,站起来伸伸懒腰,这才往外面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财叔出现在谢天赐面前:“都打发掉了,这帮浑蛋全是为了钱。”
“这些臭苍蝇,见缝就钻,咱们也奈何不了他们。”谢天赐怒道。
“是的!咱们还是先别惹他们,下午我再去警局问问钟队长,看看案子查得如何。”
“免了吧!靠他实在靠不住,这案子咱们还得自己来查一查。”
“这样子的话,要是被钟队长他们知道我们私自调查,难免被说闲话,要是和他们闹翻了,不大好,再说了,我们也不擅长……”
“废话少说,我已经叫周摩西把绿绮的资料送来,我发现这个绿绮是个非常不检点的女人。这种女人死有余辜,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种女人来做舞女。还有,苏画龄也开始行动了,他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不过他去调查的同时,咱们也别闲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来找麻烦。”
“舞女嘛!差不多都这样了。”
“谁说的,谁说舞女就要这么恬不知耻?”谢天赐厉声说,财叔不敢发话。谢天赐从一堆文案里面抽出绿绮的资料摆到财叔面前:“英国人戴维斯、搞电影发财的那个季家二公子季自成、搞垃圾回收的方同海,还有个在机械厂工作的宾久利,这几个人你帮我重点调查调查,至于其他几个和这个女人有关的男人我就不说了,你也一律查查。”财叔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谢天赐怒视着他说:“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钟二筒他能奈我何?”财叔知道谢天赐的脾气,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找人去调查。
财叔一走,周摩西得意地钻进来。
“怎么了?”谢天赐问道。
“昨晚我去了仙乐斯,你知道我看到啥吗?”周摩西故作神秘。
“有话快说,没见我正在忙吗?”谢天赐不耐烦。
“我看到那个疯婆女法医了,她同白天完全不一样,穿着打扮像个妖女,神色表情冷漠无情,和那个神神道道的女人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你说奇不奇怪?”周摩西说得眉飞色舞。可惜谢天赐根本没听进去,心不在焉地挥手叫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不像傻子?”周摩西有些冤枉,知道谢天赐不相信自己,说道:“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谢天赐指着门叫道:“出去。”周摩西只好滚蛋。
司法部法医研究所的一间化验室里面,艾心蓬头垢脸地趴在办公桌上睡大觉。法医研究所是她的养父、同济大学的教授林几先生还有警察局的副局长全建业一起合作建立的。上海刚刚开展法医学,警察局那边根本不会与他们合作,只会冷嘲热讽,因此有什么案子一般都不会通知这边。这也造成法医研究所里的人整天闲着没事做,只有把已经被研究几百次的死尸又一遍一遍地研究。警察局和司法部其实都不大看好法医研究所,林几教授和全建业两人自然不好受,艾心自己也想着搞几个大案子,壮大法医研究所的声威,可惜警察局经常撇下他们不管,大多时候都是靠她自己去争取。在艾心睡熟的时候,小小君已经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后,他轻轻地挠了挠她的背脊,她便发疯般坐起来叫道:“谁?谁?找死吗?”
“姐,是我。”小小君从艾心身后蹿出来。
“我说了,早上的时候不要打搅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艾心打了一个哈欠说。
“姐,我说你怎么老这样子?你看看你的眼睛,黑两大圈了。话说你好奇怪,晚上不好好睡觉吗?怎么老在早上的时候偷睡呢?”小小君感慨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一个早上,艾心都是在睡眠中度过。艾心又打了个哈欠说:“困死我了,失眠不可以吗?行了,行了,别扰我清梦,有事启奏没事退朝。”她摆摆手又趴了下去。
“我化验过绿绮的血,你说得对,她是中毒死的,一种毒草汁,类似乌头草这类的。”小小君给艾心报告绿绮的案情。艾心软绵绵地说:“知道了,我全知道了,你让我睡一会儿行吗?”说完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小小君很无奈,拿着报告退出化验室。出了门,法医研究所的所长全建业一把将小小君逮住,问道:“艾心还在睡觉吗?”小小君点点头。全建业笑道:“这个傻丫头,为了查案她也太操劳了,我给她带来参汤,你记得给她。”说完把手里的罐子递给小小君。小小君看着参汤,一脸羡慕地说:“所长,你真偏心,我为了绿绮的案子也在没日没夜地化验检验,你咋不给我来点补一补?”
“你小子身强体壮的,再补下去就要变妖怪了,回去工作吧!记得把参汤交给艾心。”全建业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小小君的额头便走开。小小君嘟嘟嘴,打开参汤罐子的盖子,用鼻子嗅了嗅,心想,所长不给我补一补,我偏试试,反正姐不会怪我。他喝了一勺子,味道还不错,口感也还可以。他又喝了几勺才笑眯眯地把参汤拿到化验室放在艾心的桌子上。
艾心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抬起头,揉揉眼,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压着一封信,信封没有一个字,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叫了几声小小君,没人回答。她懒洋洋地拆开信笺,信内是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艾心宝贝,仰慕你已久,可否到永福楼番菜馆一聚?明天下午三点钟,我会捧着红玫瑰等候你的出现。”
“有病。”艾心生气地说了一句,翻过卡片的另一面,上面却用红色笔写着“血菩萨”三个字,见到这三个字,她怔了怔,慢慢地将卡片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上海滩码头,夕阳西斜,谢天成抽出一根烟,这已经是第五根了。站在他身后的龙语馨看他又要抽烟,说道:“别抽了,浑身烟味,也不知道有啥好抽的。”龙语馨一说话,谢天成更来劲了,反驳道:“不喜欢吗?不喜欢你跟着来做什么?好好待在家里得了。”龙语馨非要跟着他出门,让他已经生气了,她还这么多嘴,他实在无法忍了,点燃了香烟,吧唧吧唧特意抽出声音来。龙语馨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还被骂,说道:“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你是我丈夫,我不信我还真管不了你了吗?”谢天成知道龙语馨又以为自己出来是为了找女人,他解释过无数次,说这次是来接小妹谢祺祥的,可她不信。说来说去,龙语馨直接怀疑他和某个洋婆子有染,谢天成被气得啼笑皆非。
谢天成冷哼一声说:“反正等一下见到小妹,你非得给我回家不可。”
龙语馨说:“要真是祺祥,我回家就回家,如果让我发现你和哪一个狐狸精鬼混,小心我扒了你的皮。”谢天成这时候把手里的烟扔掉,朝着海上一条正在缓缓靠岸的法国游轮叫道:“看吧!看吧!小妹的船。”龙语馨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就继续演戏吧!
不一会儿,游轮靠岸,客人们纷纷下船,谢天成满脸兴奋地朝着人群搜索小妹的身影。看到他猴急的样子,龙语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是这条船吗?”谢天成说:“当然了,我已经确认过了。”说完,下船的人群里显现一个清新的身影,白裙子,白衣裳,白色遮阳帽,一个黑色皮箱子,谢天成这时已经忍不住喊道:“小妹,小妹,你总算靠岸了,二哥我都快没耐心了。”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个白色身影。白色身影也显得很兴奋,推搡着谢天成说:“二哥,身后好多人呢!”谢天成这才放开谢祺祥,憨憨地笑道:“二哥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大哥呢?说好来迎接我的。”看不到谢天赐,谢祺祥有些闷闷不乐。
“你大哥是个忙人,别不开心,回去让他向你赔罪好不好?”谢天成伸手捏了捏谢祺祥不开心的小脸蛋。龙语馨也走过来,看到兄妹俩那么亲密,她莞尔一笑:“先回家吧!这里那么多人也不害臊。”看到二嫂,谢祺祥急忙问候,龙语馨做做样子回应了一下。没有逮住谢天成鬼混的证据,她显得有些失算。此时,谢天成把妹妹手里的行李一把夺过来递给龙语馨:“愿赌服输,你可以打车回家了,晚饭记得吩咐王妈做得丰盛一些。”说完拉着谢祺祥就钻进人潮里面,龙语馨气得急冒烟。摆脱龙语馨,上了自己家的车,谢天成激动不已。
谢祺祥拉住谢天成问道:“你们俩关系还在恶化吗?”
“她脾气还是那样子臭,我能咋办?只怪当初瞎了眼,你说我怎么把她给娶了?”谢天成抱怨着。
“行了,行了,好歹也成亲了,对人家好点呗!毕竟龙家和咱家也是世交,她自幼生活在咱家,能成为咱家的人,她也不容易。”
“你还是那么心地善良,来,让二哥仔细瞧瞧。”谢天成说完抱着谢祺祥的脸蛋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女大十八变,才去巴黎一年,越长越漂亮。我可以说,我小妹是全上海滩最漂亮的女人。”谢祺祥脸红无比,推开谢天成说:“好了,别寻我开心,我现在毕业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招呼我这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妹呢?”
谢天成伸出手指挠挠太阳穴,想了想,才说:“去德兴馆吃你最爱吃的糟钵头?”
“行,吃完糟钵头,我还要去塘沽路吃德大西菜店的葡国鸡。”
“好咧!你二哥我照单全收,除了葡国鸡还要一起吃德大店最好吃的里脊牛排。”兄妹俩阔别重逢,有说有笑。谢天成开着车往德兴馆方向驶去。
第二章 死亡舞会
东方大饭店总经理办公室里,谢天赐叼着一只烟斗吧唧吧唧地抽着,烟雾将他团团围住。他手里拿着亡者绿绮的资料,已经看过无数遍,总感觉凶手就藏在这堆资料中,到底是谁呢?警察局那边依旧没有半点消息,苏画龄一去不复还,也不知道他查“杀人菩萨”查得如何了。财叔那边也不知道查得怎样。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这起死亡事件让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头,仇杀?情杀?还是另有目的呢?外面的报刊不停地胡说八道,饭店声誉遭到极大的损失。他从接管饭店以来,凭借一己之力好不容易把饭店的业务提升,还把几家洋人饭店搞垮了,也算是小有成绩,现在店里闹出命案,只怕要便宜隔壁街冯氏兄弟的维纳斯饭店了。
“大忙人,喝杯茶吧!醒醒脑子。”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端着一杯茶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抬头看了一眼,轻声说:“昙舞,你来了。”声音冷漠,说完又低头去看绿绮的资料。昙舞缓缓走过来,把一杯狮峰龙井茶放在他桌子上,看了他几眼,他始终没有再抬头看她一下。昙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有些尴尬地问:“在看什么呢?”他干咳一声,意思是不要打搅他。
过了许久,他始终没有和她搭话。昙舞有些苦闷,温声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怕我吃了你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哪里差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泪珠已经在眼角打滚,她乃大家闺秀,是不应该在这里掉眼泪,可见谢天赐对自己如此冷淡,不免悲由心生,气不打一处来。谢天赐还是没有理会她,她更来气了,念念叨叨:“为了你,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为什么老是放不下她?那个斯琴,她已经死了,你难道一辈子都要惦记着她吗?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陪她去死?”她气急之下,口无遮拦。
谢天赐突然拍案而起,指着门口对她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烦死了。”
“走就走,哼!”昙舞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说,“记得喝我亲手为你泡的茶,别太劳累。”
昙舞走到门口,擦着脸上的泪痕,恰好遇到财叔。财叔看到这情景,赶忙过来安慰她:“昙舞小姐,天赐他最近遇到了烦心事,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千万莫怪。”
昙舞点点头,低声说:“是绿绮的事情吗?”
财叔说:“你都知道了?”
昙舞说:“报纸上都是这事儿。”
财叔说:“所以天赐他心情很糟糕,这段时间,也请小姐你多多理解他。”
昙舞说:“我知道了,那么不打搅你们了。”看得出财叔有事要找谢天赐。送走昙舞,财叔拿着一份资料走进办公室。看到财叔,谢天赐冷冷地说:“啥情况?”
“你把昙舞小姐气哭了吗?”财叔反而关心这个。谢天赐没有回答。财叔说:“你不应该这么对待昙舞小姐,她好歹对你一往情深,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人,你也不想想她在等谁。这些年来,她帮你忙前顾后,尽管你没说明什么,只怕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你的人了……”财叔还在苦口婆心地说,谢天赐打断他:“财叔,你别在饭店里面干活了,去街头菜市场卖菜吧!你比那些大婶还啰唆还长舌。”财叔愣了一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子上说:“我帮你调查过了,那几个男人和绿绮都有过往。洋鬼子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绿绮了;方同海是绿绮的债主,绿绮一直躲着他;季自成嘛,他与绿绮有了婚约,是绿绮的未婚夫。”说到这里,谢天赐皱皱眉头说:“这年头,富家公子娶红舞女也不是什么怪事,那个宾久利呢?”
财叔想了想说:“这个嫌疑最大,他和绿绮都来自云南边陲,是老乡,青梅竹马,绿绮死后不久,他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为什么?”谢天赐有些不理解。
“殉情呗!你想想吧!这俩人两小无猜,绿绮要嫁给季自成,他怀恨在心,毒死了绿绮,再自杀殉情。”财叔解释着自己的看法。谢天赐不停地摇头,说道:“不是这样子,肯定不是这样子,还有其他地方不对。”他心里想起苏画龄所说的“血菩萨”。
财叔说:“哪里不对呢?我觉得这个合情合理,我还想和你商量商量,要不要把绿绮和宾久利之间的关系告诉记者,这么一来也好保全咱们的清誉。”谢天赐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也未必不好,尽管只是猜测,但宾久利和绿绮是实打实的关系,他说:“这事你去安排。对了,你还得帮我查一个叫红莲的舞女。”红莲是绿绮的闺密,按理说,她与绿绮关系最密切。
财叔疑问:“你还觉得宾久利和绿绮的事不妥吗?”
谢天赐说:“我重新看过绿绮的资料,她和红莲关系最好,绿绮死后,红莲似乎没有再回舞厅上班。”说到这儿,财叔已经明白了,拿着资料离开办公室。
法医研究所化验室里,艾心端坐在椅子上傲慢地嗑着瓜子。全建业和小小君一干人坐在她对面正等着她的报告。艾心只顾嗑瓜子,瓜子壳满地都是,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全建业急了,说道:“艾心,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警察局王局长不停地催我,问咱们法医研究所有没有能帮忙的。我觉得这是咱们立功的机会,你想想看,快点给个说法。”
艾心一双黑色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嘴巴还是在不停地嗑瓜子。小小君也急了,说道:“姐,你再这么嗑下去,法医研究所就要被撤掉了,我可不想人家说咱们只会嗑瓜子。”全建业和小小君磨磨叽叽说了一堆,什么法医研究所扬名立万,什么要保住法医研究所,这种话艾心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一直不被外界看好的法医研究所没少受冷嘲热讽,艾心都习惯了。国内的现代法医学刚刚开展,欲速则不达,她才不会那么心急。等全建业和小小君说得口干舌燥,她才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撒在地上说:“现在轮到我说了吗?”
“说,说,说说看。”全建业一时激动都结巴了。
“对于绿绮的案子,我无可奉告。”艾心怕他们听不清楚,一字一顿地吐出来。
“调皮,淘气!艾心,你不能这么老玩我。”全建业笑嘻嘻地说。
“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报告不是已经交给警察局了吗?绿绮是被毒死的,毒源是来自云南边陲一种名叫‘愚葱’的毒草。凶手是谁,问我们法医做什么?警察局那些刑侦人员是吃白饭的吗?”艾心有些怄气的意思。
全建业赶紧过来安慰她:“艾心,别闹了,那些人不是吃白饭,他们不过是想看咱们笑话罢了,好了好了,我不勉强你,警局的人喜欢笑咱们就让他们笑吧!”在他的安慰下,艾心也解气一些,轻声说:“大叔,你走吧走吧!我还准备眯一会儿。”她推着全建业,全建业无奈地离开艾心的办公室。小小君无语地看着艾心,艾心对他说:“你也走吧!”小小君笑道:“姐,你怎么老睡觉?一个女人睡太多容易变胖。”
艾心冷笑一声说:“你姐我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名媛闺秀,需要在意自己的外表吗?”说来也是,她已经邋遢惯了,经常蓬头乱发,几乎不整理打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