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小姐很随意地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枚古朴的怀表,忽然饶有兴趣地问中年男人:“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男人皱着眉看了一眼熙小姐,忽然情不自禁地被那枚怀表吸引住了,视线随着怀表的摆动频率而左右晃动。熙小姐笑了笑,收回了怀表。
男人吓了一跳,这个时候怎么能注意力不集中呢!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底牌,生怕出现变故。
熙小姐笑着说:“把牌捂那么紧干什么?难道还怕你的底牌会飞到我手里吗?”说着,熙小姐亮出了自己的底牌,男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熙小姐的底牌,前一秒钟那还是自己的底牌,怎么突然就到她手里了?男人急忙亮出自己的底牌,已经变成了一张无关紧要的牌了。
这一次熙小姐连本带利都赢了回来,男人血本无归。
男人盯着熙小姐,双眼布满了血丝,像是要吃了她一样。他咆哮着喊道:“你出千!那明明是我的底牌!”就在男人准备冲向熙小姐的时候,他被赌场里的保安拦住了。
熙小姐带着筹码换来的支票离开了赌场,刚走出赌场,熙小姐就被跟踪了。不知道是想甩掉不怀好意的跟踪者,还是想嘲弄上钩了的鱼,熙小姐专门在一条条阴暗的小路里穿梭。
“站住!”中年男人拿着刀,气喘吁吁地拦住了熙小姐。
熙小姐故作惊讶地说:“怎么是你?还想再赌吗?可是你还有钱吗?”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换走了我的牌,你可真的把我惹火了。”
熙小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吧好吧,我把你输的钱都还给你,然后你放过我吧。”
中年男人狞笑着说:“现在才真的怕?晚了。不光是我输的钱,还有你的钱,包括你的人,我都要!”
熙小姐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拿出怀表,娇滴滴地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男人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看向怀表,紧接着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急忙闭上了眼睛。
熙小姐笑着鼓掌说:“闭上眼睛想一想,你最怕什么东西?蟑螂还是老鼠?”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熙小姐失望地说:“原来是蛇呀,真没新意。”
男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上缠绕,已经游走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他睁开眼大叫:“啊!蛇……”话音未落,那条毒蛇像闪电一样咬住了他的脖子,毒液瞬间流进了他的身体。
2
公寓里的灯光似乎从来都是这么昏暗,这一晚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疲倦,陈沉趴在公寓的桌子上睡着了。
“陈老弟,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熙小姐慵懒的声音在陈沉耳边响起。
“熙姐姐,刚才我打了个盹儿,您什么时候来的?”陈沉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熙小姐打招呼。
“老弟,最近你太辛苦了,不如今晚早点回去休息吧。”熙小姐调皮地冲陈沉眨了眨眼。
陈沉笑了笑说:“老板交代的任务还没派发下去,等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熙小姐拿出她的怀表,陈沉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随着摇摆的怀表左右摇晃。就在这时,陈沉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发现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熙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陈沉看了看天色,他自言自语地说:“断爷应该来了,每次都是他最早。”果然,一身粉红色西装的断爷慢慢地走了进来。和往常张扬的性格不一样,这一次他显得有些沉默。断爷坐在椅子上,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陈沉和断爷打招呼,断爷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沉默。
陈沉自讨没趣,他想:下一个应该是三哥吧。果然,老三牵着修罗走了进来。和断爷一样,老三也一言不发,就连修罗也变得心事重重。陈沉不知道这一晚大家都怎么了,奇怪的是每次他觉得谁应该出现了,果然那个人就走进了公寓。
熙小姐拿着牛皮纸袋走在街上,走着走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大声地笑了出来,连旁边的路人都吓了一跳。就在刚刚,熙小姐给公寓里的每一个人都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今晚的会议取消了,老板的任务被她接下了,每个人乐得清闲。只是没人知道,陈沉和一屋子自己想象出来的人开了一场沉默的会议。
3
浓密的阴云像黏稠的墨汁一样,在人们的头顶盘旋着,挥之不去。
邱玲很久都没像今天这样开心地逛街了,空气低沉得令人窒息,这阴暗的天空仿佛在附和着她心里某一片不为人知的角落。街边有一个卖苹果的摊位,又大又红的苹果令邱玲的心为之一动。那苹果红得像花儿一样娇艳欲滴,让谁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喜欢吗?喜欢就买一个吧,包您满意!”熙小姐站在自己的苹果摊位后,用心地推销着自己的苹果。邱玲买了一个,捧在手里。其实她不喜欢吃水果,她就是想买,心情好的时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哦,等一等。”熙小姐叫住了邱玲。
“有事吗?”邱玲问。
熙小姐拿出了一枚古朴的怀表,说:“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邱玲忽然间觉得意识有点模糊,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枚来回晃动的怀表。忽然,她打了一个冷战,清醒了很多。
“我……我这是怎么了?”邱玲诧异地问。
“现在我们有个活动,买苹果送报纸,这是您的报纸。”熙小姐答非所问地说,然后将一份报纸递给了邱玲。
邱玲感到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报纸的头条,是一个因为白血病而去世的小女孩,邱玲觉得惋惜,她觉得这个小女孩不应该死。
已是傍晚了,邱玲捧着那个鲜红的苹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一刻,邱玲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欢乐。
一阵风吹过,邱玲蓦地打了一个冷战,她这才发现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边。邱玲忍不住多看了小女孩几眼,小女孩扎着一条马尾辫,皮肤像温润的玉石一样白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这个孩子好像在哪儿见过。邱玲叹了一口气,以前要不是老公忙着公司的发展,要不是还有一个瘫痪的公公需要照顾,也许她的孩子也应该像她这么大了,如果是女儿,一定也会像她这么漂亮。
女孩转过头对邱玲笑笑,眼睛却盯着邱玲手里的苹果。
邱玲问:“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苹果呀?”小女孩点了点头,有些羞涩。
邱玲笑笑说:“送给你吧!”说着便把那个苹果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苹果开心地说:“谢谢阿姨,以前我最爱吃的就是苹果!”女孩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空灵,邱玲笑得像一位慈祥的母亲。
时候不早了,邱玲站起身来准备回家。一位老人手牵着一个男孩从邱玲身边路过,突然男孩小声地问老人:“姥姥,莹莹在那边的长椅上冲我挥手呢,她不是死了吗?”
老人和邱玲都突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同时向长椅望去。小女孩坐在那里正冲着男孩摆手,那个鲜红的苹果依旧被她抱在怀里。
老人皱着眉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那椅子上根本就没人!”说着,老人有意无意地看了邱玲一眼。
男孩急了:“我没胡说,莹莹真在那儿,她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呢!”
老人也急了:“我说没人就没人,快回家!”拽着男孩就要离开。
男孩挣脱了老人的手,跑到邱玲面前问:“阿姨,你说这长椅上是不是坐着一个小女孩?”
邱玲愣住了,小女孩在长椅上冲邱玲笑了笑,冷意森森。邱玲又望了一眼男孩的姥姥,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惶,混浊的眼神尽是读不懂的复杂。恐惧像毛茸茸的蜘蛛一样,顺着邱玲的身体爬进了她的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邱玲才说:“那儿……那儿根本就没人!”说完便飞快地离开了,她隐约听见小男孩在哭:“我没胡说,是你们在说谎……”
邱玲忽然想起了那份报纸,想起了那个头条。如果所有人都在说谎,那么谎话便不再是谎话。在大人们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默契的、诡异的共识。
4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散落在卧室的地板上,泛起了薄薄的一片寒意。梁山小心地翻了个身,怕惊醒睡在身边的邱玲。
邱玲的呼吸声很均匀,她正睡得很甜。在这样一个夜里,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本应一切都归于沉寂,可总会有些什么在这黑暗的外表下蠢蠢欲动。
梁山睁着眼睛,却在小心地听着什么。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过来,梁山的心里陡然一惊。过了片刻,从客厅里又传出了那“哗啦啦”的声音,声音像无数的虫子一样,一只不落地钻进梁山的耳朵里。
冷汗顺着梁山的额头流了下来。父亲活着的时候喜欢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每次翻动报纸的时候就会弄出“哗啦啦”的声音。那令人胆寒的声音每隔一会儿便会响起,似乎是在拨弄梁山紧绷着的神经,满是戏谑的味道。
是幻觉吧?梁山在心里这样想。他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可那声音却透过厚厚的被子在他的耳边盘旋,阴魂不散。
终于,梁山的愤怒淹没了恐惧,他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邱玲,小心翼翼地向客厅走去。翻报纸的声音仍时不时地传来,声音有些急躁,似乎是在寻找并不存在的段落。
“谁?”梁山小声地问,怕吵醒邱玲。
声音戛然而止,透过窗外的月光,梁山隐约地看见父亲生前用过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轮椅缓缓地转动,梁山看到一张惨白、尽是褶皱的脸。
“爸!?”梁山惊叫了一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一个月前因为车祸去世的父亲。
“儿子,那车开得太快了,把我的脑袋撞坏了。连报都读不了了,你帮我念念!”老人冲梁山诡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疲惫。
梁山的脑子里像响起了一记炸雷,他看到老人手里的报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梁山惊恐地望着老人,声音似乎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双腿僵直,却在本能地向后挪去,他猛地转过身想要跑,但不知道要跑去哪里,跑只是为了逃避恐惧。
父亲那张惨白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前,梁山的脸几乎贴在了那张苍老的脸上,他甚至感觉到了从父亲脸上散发着的刺骨的冰冷,那是死亡的温度。
“儿子,你还没给我读报呢!”老人“嘿嘿”地笑了。
梁山的眼前一黑,晕倒前他看到了父亲诡异的笑容,怎么那么像墙上的那张遗像?
5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离家出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父母的约束该有多好?也许你甚至想过亲手杀死他们,只是你现在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是我们心底最初的阴暗。
自从梁山的父亲瘫痪在床,梁山就正式接管了公司。尽管梁山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可是决定权却仍握在父亲的手里。
公司从上个世纪到现在,一直延续着父亲当年的运作模式,梁山知道这早晚会被淘汰的。每次梁山把改革的方案拿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总是说风险太大,以后再说吧。梁山把计划书攥得死死的,心里莫名地涌出一丝恨意,但是他从来都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
小的时候梁山最怕的就是考试,每次成绩只要低于父亲的期望,父亲便会解下腰带,狠狠地抽在梁山的身上。梁山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如果爸爸消失了该有多好!
曾经有一篇作文叫《我的父亲》,梁山看着题目那触目惊心的四个字,手紧紧地攥着笔不停地颤抖,却写不下一个字,结果那篇作文他交了白卷。
在一堂生物课上,老师讲到蛇:“蛇属于爬行纲蛇目,身体细长,四肢退化,身体表面覆盖鳞片……”梁山突然感觉到恶心,他的心里蓦地想到了父亲的腰带,还有那张他恨不得消失的脸……
这些都源自他心底最初的恨意,他恨父亲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他恨父亲那张终年没有笑容的脸,他恨那条像蛇一样的腰带……
夜里,梁山一面帮邱玲揉着腿,一边说:“老婆,你辛苦了!”
邱玲笑笑说:“你说什么呢,这都是应该的!”
梁山没有看见邱玲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怨,自从父亲瘫痪之后,他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一直都是邱玲在无微不至地照料。本来梁山打算请一个保姆,父亲却反对。他不信任保姆,邱玲毕竟是自己的儿媳。
梁山抱着邱玲,愧疚又怜爱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邱玲淡淡地说:“我辛苦一点儿没什么,只是每天看着你为了公司付出了全部心血,却得不到回报,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梁山的心一下就缩紧了,邱玲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弦。
那一夜,一条巨大的蛇在梁山的梦里反复出现,黑亮的鳞片发出邪恶的光泽。突然,蛇头变成了父亲的样子,蛇身却变成了那条腰带。梁山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却无法驱散恐惧的阴霾。
小的时候,父亲的腰带每在他的身上抽一下,他便在心里说一句:长大之后,我一定杀了你!
恨,是一颗邪恶的种子,被梁山小心地埋进心底那片最阴暗的土壤里。这一晚,蠢蠢欲动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早晨的阳光柔和而美好,似乎能让一切黑暗的角落自惭形秽。邱玲睁开眼便看见梁山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一条条血丝在梁山的眼睛里纵横交错,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
“你……你怎么了,老公?”邱玲颤着声音问。
“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梁山像野兽一样低吼着。
6
清晨的阳光伴着和煦的轻风,一切都是那样的惬意。
梁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任由温柔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邱玲面带微笑地在后面推着,眼中却不时地散发着恶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