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方卓来过,这行字方卓也见过。
6
我们的眼睛总是喜欢捕捉满是光鲜的前方,却忽略了黑暗与阴谋交织的背后。
可心其实不想住在宾馆里,她喜欢古城里的客栈,她说那样才有味道。
方卓说:“可心,你会怪我吗?”
可心盯着方卓的眼睛看了会儿,然后大大咧咧地笑着说:“其实宾馆也不错,没有讨厌的蚊子,还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方卓也跟着笑了笑,不置可否。
晚上方卓困得不行了,可心却很有精神,一直说个不停,方卓只好一直敷衍着她。
可心问:“卓哥,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方卓说:“嗯。”
可心问:“我们会结婚吗?”
方卓说:“嗯。”
可心问:“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方卓说:“嗯。”
可心问:“就算是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的对吗?”
方卓说:“嗯。”
后来可心说了什么方卓就不知道了,他实在太困了。
凌晨时分,方卓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散落在房间的地毯上,在月光触及不到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在蠕动着。方卓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推醒可心,手却只摸到了薄薄的被子。
方卓赶紧打开灯,蹲在角落里的可心转过头,眯着眼睛用手遮挡住灯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怕影响你休息就没开灯,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方卓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呢?”
可心指了指角落里的墙壁,她在墙上刻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卓哥,我们会永远走下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方卓皱着眉说:“大晚上的不睡觉,刻这么不吉利的话干吗?”
可心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玩,每次来都要住这家宾馆,每次都要这个房间,那么我们每次都能看到这句话,你说好不好?”
一股寒气从心底里挣脱而出,包裹住了方卓的全身。
方卓知道可心已经没有未来了。
7
天大的买卖也要摆足了架子,这才显得奇货可居。
就像方卓一直都知道方雪喜欢他,而他却对她保持足够的距离。他越是这样,方雪反而越对他着迷。欲擒故纵是屡试不爽的把戏。
方雪为了接近方卓,特意在方卓的单位找了一份工作,因为她那个有钱的老爸就是方卓的老板。每次老板看到方卓的时候,眼里都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些方卓还看不懂的复杂。
突然有一天方雪不见了,不再上班打卡,也不再细心地为方卓订午饭。方卓刻意装作毫不在意,然而一周过去了,依然没有方雪的消息,方卓这才慌了神儿。方雪就是他的未来,她那个有钱的老爸会帮助他少奋斗几十年。
方卓犹豫着,最终还是拨通了方雪的电话。
“你找谁?”那边传来一个沙哑中透着疲惫的声音,是个男人。
“我找方雪,她在吗?”方卓尴尬地说。
“是方卓吧?”那边说。
“是……是我,哟,是您啊!”方卓这才听出来是老板的声音,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真是虚惊一场,他还以为方雪因为自己不理她,一生气就找了别人呢。
“我在医院,你也过来吧,来见见方雪。”老板哽咽着说,似乎是在强忍着悲痛。
方卓刚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难道方雪出事了?她就是他的金库钥匙,他绝对不允许她出任何问题。病房外,方卓看到方雪躺在病床上,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那些线连在病床旁的各种仪器上。
老板拍了拍方卓的肩膀说:“方雪从小就有心脏病,这是我们家族遗传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发病了。”一滴混浊的泪水从老板的眼角流了出来。
方卓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看就要到手的财富就这样化为乌有了。方卓开始没来由地恨,恨他自己,恨方雪,恨方雪的父亲……
老板以为方卓是在为方雪而悲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方卓,你是个好人,可惜方雪没有这个福分了。”
方卓问:“难道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老板摇了摇头,说:“除非做心脏移植手术,可是你知道的,现在肯做器官捐献的人越来越少了,而能和方雪配型成功的捐献者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估计方雪是等不到了。”
方卓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方雪是什么血型?”
“B型血,和她妈妈的血型一样。”老板随口说。
方卓一下就想到了可心,她就是B型血。
于是方卓带着可心去了远离都市的古城,就在她在宾馆房间的墙壁上刻下那一行字的时候,方卓决定动手了。
方卓在她的水杯里放了足量的迷药,然后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
几天之后,可心的心脏又在方雪的身体里重新跳动了。
8
如果人生可以彩排的话,那么谁还会为那一幕幕的意料之外而喝彩?
方雪还缩在方卓的怀里,只是不像刚才那样发抖了。她没问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行写着方卓名字的字,也没问那个要和方卓一直走下去的人是谁。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明天我就回去。”
方卓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方卓说:“好,等天亮我们就回去。”
方雪喝了点水,心情似乎平复了很多,她也给方卓倒了一杯。
方卓安慰着她:“没事的,一切有我呢。”
方雪忽然问我:“你会怪我吗?”
方卓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样的话,他当时也和可心说过。
方卓笑着说:“别傻了,我怎么会……”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觉得头晕得厉害,紧接着整个房间都开始旋转起来。
方卓强忍着头疼,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方雪冷冷地看着方卓说:“我需要一颗AB型血的心脏。”
“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型?我从没告诉过你。”方卓意识到方雪想要干什么了,老板说过他的家族有心脏病史,可是方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血型。
方雪皱着眉,似乎也在想自己是如何得知方卓的血型的。那一刻,她那诧异的眼神和可心的眼神一模一样——只有可心知道方卓的血型。
方卓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来继续思考了,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方雪在打电话,那明明是方雪的脸,为什么他总能找到可心的影子呢……
9
似乎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他醒来之后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病床前围满了人,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他们一一想起来。
方雪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说:“爸,你感觉怎么样?”
对,他是方雪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那天他心脏病突发,是方雪把他送到了医院,然后让他放心,说她不会让他有事的。方雪真是一个好孩子。
他笑着说:“我感觉不错,像是重生了一样。”
方雪喜极而泣,他轻轻地抚摸着方雪的头发,说:“傻孩子,爸爸都没事了你还哭什么。”
方雪这才拉着他的手,陪着他聊天。
其实她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手术成功之后,他总有一种恨意,对所有人,尤其是方雪,不知道这和他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本不属于自己的心脏有没有关系。
特别是他每次看到方雪时都会莫名地烦躁,那种感觉就像是恨不得她去死……
第15章 光阴行者
这个故事无论如何我都要用第一人称来讲述,因为这样比较酷。
1
我姓阎。我敢保证在你生活的世界里一定听说过几个和我有关的传说和故事,那些故事或多或少都掺进了一些诡异的宗教色彩,总之和真相相去甚远。时间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不在任何地方,却又无处不在。
如果你不忙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和你谈一谈,谈什么都行,宗教、哲学、艺术……
我又开始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了,我知道我早晚会疯掉。我守着这个钟表铺不知道有多久了,偶尔会有人光顾,他们和我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对他们来说,时间是奢侈品,对我来说,时间不过是生命的延续罢了。我有是时间,可横亘在这漫无边际的光阴里的,还有漫无边际的孤独。
修罗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我的眼神里还有一丝倦意,它冲着我低声叫着。
它又饿了,它的生活似乎只有两种状态:睡和吃。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一样有一条正常的狗?即便如此,能一直陪着我的,也就只有这一条贪吃的狗。
我用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病了,我能同时和三十几个自己聊天,厉害吧?对了,我的铺子就叫“光阴”。
那天似乎很晚了(我没有早晚的概念,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更明白而已),我正在对着镜子和自己聊天。我的皮肤越来越白了,这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如果你很久没见过太阳的话,你的皮肤也会呈现出这种病态的白。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和自己吵了起来,我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只手表扔了出去,手表打在墙壁上,零件四散。
我忽然清醒了很多,这只手表上的名字是“吴常”。我的头都大了,这个吴常一定会给我惹很多的麻烦。就在那一刻,我决定要招几个为我工作的人,来分担我的压力。
为了找到吴常,我费了一点儿脑筋,毕竟这个人成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我给了他一份工作,直到他下一次背叛我为止。(在《吴常》中,吴常拥有再生的能力,而且他的生命是无限的。)
除了吴常,还有很多有趣的人肯为我工作,我从他们的身体里拿走一部分,再送给他们一些东西,就这样我做了老板。
2
门上的铃铛声在提醒我有生意了,男人走进我铺子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可以享受这短暂的欢愉了。
男人一脸沮丧,说:“师傅,您受累看一下,我这表坏了。”说着他递过来一只手表。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手表,但是真正有价值的只是时间,再昂贵的手表也只是时间的附属品而已。手表的分钟和时针形成了一个“V”字形,就好像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