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鹏用火工语回答道:“红灯笼水溃,寻老方丈。”
何芝白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回答道:“方丈闭关……绕道有喜。”
赵海鹏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我与赵水荷,叹息道:“三只蚱蜢,秋后遇寒,遭阴灾。”
“阴灾?”荷芝白愕然半响,随后直接问道:“什么阴灾?”
这一次,赵海鹏没有在用火工语回答,他直接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无奈道:“一只妖,历四十劫的……妖祖。”
沉默……深深的沉默。
何芝白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站起身冲赵海鹏说道:“带你的朋友来楼上,我去找当家的,有什么事,你和他说。”
赵海鹏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何芝白的引导,上了鲁壁阁的二楼。
鲁壁阁的二楼,不属于饭店,也不对外开放。
我们跟着何芝白走到二楼之后,何打开了一扇木门让我们进去等。
进到里边,我眼前豁然开朗,我才发现这毫不起眼的中型饭店里,居然有大乾坤!
原来,这鲁壁阁二楼里是一个极大的空间,整个空间被它的主人搞成了恒温的花室。
几百平的温室内,各种藤蔓植物,莲花奇草点缀其中,里边桌椅板凳,文房四宝都立于植物之间,好像这些家具……就摆放在大森林中一样。
看着这精妙的景象,不光我,就连赵海鹏都吃惊不小。
老赵还视四周后,惊异的对何芝白道:“徽老爷子玩出新境界了,我记得他以前只是喜欢在家里种花,现在他却把家都放在花里?”
何芝白无奈笑了笑,然后径直问赵海鹏道:“海鹏,你糟阴灾,找徽老爷,是不是为了借徽家的菜刀压胜?”
何芝白的“未卜先知”挺让我意外的,不过我们就是奔着那传说中的祖传菜刀而来,的确是这么个回事。
故此,赵海鹏点头道:“芝白姐,我来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麻烦你赶紧找一下老爷子,十万火急,我等不起。”
何芝白脸色不在温美,这女人屏退了左右闲人,随后才告诉赵海鹏道:“海鹏,你和徽家有交情,所以我不瞒你,可以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因为徽家......已经变天了。”
听着何芝白的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在来德州的路上,我那股挥之不去的担忧……难道真的要兑现么?
赵海鹏一听徽家“变天”,也当即神色急变,他立刻问何芝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天,是怎么个变法?
何芝白用尽量平复的语气告诉赵海鹏,一个月前,徽唯本徽老爷子中风了,虽没死但也不好过,他老人家这一撒手,就突然留下一个家长的位子无人接任。
徽家在sd鲁菜夫子殿中算鳌雄,业大人多,因此内部派系比较复杂,大儿子无才无德,二闺女有才无势,三小子有势无钱,老舅爷有钱无姓。这四个势利谁都想挑大梁,但谁也没本事把对方一口吞下。
在后来,四个人一合计,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进行了妥协,让最蠢的老大当了象征性的族长,各自又把产业划分了经营范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其中,二闺女得了黄河以北的店铺,三小子拿了黄河以南的生意,老舅爷专管进出口的贸易,只剩下大儿子“徽嗣柱”,空得了一个家族族长的虚头衔。
可以说,这位族长“虚”的厉害,除了这老爷子过去常驻的鲁壁阁饭店之外,他什么都没落着,名义上是家族的董事长,可实际上就连发工资,进原料这样的小事,都得和自己的妹妹商量。
说白了,丫就是一个摆设。
第四十一章 :江湖人
(本书作者群为531277924,与食咒同群。)
连发工资都得听妹妹的,这样憋屈的现状,老大徽嗣柱自然不干,但他平日里娇生惯养,当二世祖惯了,根本没有经营的能力,现在想雄起,谁会搭理他?
人混到如此地步,心情自然不好,这徽嗣柱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光杆司令,只能窝里横,拿鲁壁阁的伙计出气,久而久之,看什么都不顺眼,整个人神经兮兮的,总想找茬。
对此,何芝白无奈告诉赵海鹏道:“大少爷脾气差,已经把我执行经理的位置撤了,我现在只是个跑腿的,能帮你通报一声,敲敲边鼓,至于你能不能从他那里借到菜刀……只能看少爷的心情。”
何芝白的话,说的很严峻,但赵海鹏却没事人一般胸有成竹,他微微摇头道:“我不怕,赵家和徽家有交情,他徽嗣柱在胡闹,咱夫子殿的规矩他的讲,三律三严四不从的门规他的守。徽家欠我们的,他的还。”
赵海鹏说完话,何芝白微微摇头,一声叹息后走出了门。
临走时,她又转身对赵海鹏说道:“海鹏,你还是那样,把规矩传承看的比什么都重……我去联系大少爷,你们坐坐。”
“麻烦芝白姐了。”赵海鹏回应道。
何芝白走人后,一个高挑的服务员扭身进来,为我们送上了一壶清茶,之后也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我看着这别有洞天的景致,当真佩服的可以,同时也明白,这个徽唯本在没中风之前,绝对是大隐隐于市的狠角色。
从鲁壁阁的名字,到这几百平米的花室,无不体现着一种内敛的霸气。
“平,和,静,敛”我总结道:“这位老爷子一定看过很多儒家的经典,谙熟中庸之道!”
“没错。”赵海鹏回应我道:“老三,你看的很准,鲁菜因为是源于周礼,因此对儒家尊崇,认孔夫子为祖师爷,自称夫子殿,像徽唯本这样的大家长,也必定是懂的规矩,看过圣经的人物。”
赵海鹏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对徽老爷子挺佩服,我好奇心起,于是试探着又问赵海鹏到底和徽家是什么关系?为啥那么肯定这豪门大族会帮助我们这些普通人渡劫呢?
对此,赵海鹏显得有些扭捏,可就在他想说些别的话搪塞我的时候,那赵水荷却突然抢口,说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水荷这小丫头鄙视了赵海鹏一眼后,径直告诉我道:“你这位赵哥怕徽家难堪,说不出口,我告诉你,这泰山的徽家,曾经犯过法,后来我们赵家出手,才躲过一劫,他们欠我们一个大人情,因此徽老爷子曾对着孔夫子像发过誓,只要鲁南赵家有事找他,他义不容辞。”
“大人情?犯王法?你怎么知道?”我愕然。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连bj都惊动了,五脏庙里谁不知道呀!想听我告诉你喽。”
说话间,赵水荷便想将这鲁南赵家与泰山徽家之间的故事,告诉我们。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屋子的门突然开了,何芝白去而复返,严肃的冲赵海鹏说:“海鹏,少爷请,他家茶室见,车已经到了。”
何芝白的话,让赵海鹏和赵水荷同时变了脸色,原本我已经挑开的话头,也只能咽了下去。
赵水荷一听说这徽家的徽嗣柱要我们去茶室,当时有点不太高兴。
小妮子噘着嘴,不满意着“不就是借把菜刀么?还要闯茶阵?这少爷的谱也太大了,以为自己是谁?”
“茶阵?”我愕然道:“什么是茶阵?怎么闯。”
“先走吧!”赵水荷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告诉我道:“路上我和你仔细说。”
我点点头,随着赵海鹏一起进入了何芝白的汽车。
在去往徽嗣柱住处的路上,赵水荷告诉我,这个所谓的“茶阵”,其实就是五脏庙火工暗语的最高形态!
茶阵共五十四阵,每一阵都由茶壶,茶碗和一盘瓜子组成,一阵代表一个意思,可以传递非常复杂的信息,是五脏庙大佬间谈判,较量,求救,试探的最严肃场合,在茶阵上达成的协议,和合同一样有效,不能更改,否则就是欺师灭祖。
如此牛逼且严肃的阵势,自然不会胡来,因此每一个茶阵都分为“布阵”“破阵”“吟阵”三个阶段,你来我往,有守有攻,虽不多言,但一切了然于胸,分毫不乱。
因为茶阵的隐秘性和时效性,过去洪门和五脏庙出身的厨子都用这办法谈判,有什么大事也往往去茶馆摆阵说明,如此这般,才有了今天徽嗣柱请我们闯阵的这一出。
当然,闯茶阵过于复杂,太具体的内容赵水荷懒得和我详细解释,只说等一会儿到了徽少爷的茶室处,在一一指点我这个“后辈”。
说着话,赵水荷还不忘抱怨道:“这个徽嗣柱简直神经病,咱们来借刀,他借不借,一句话的事,却弄到斗茶的地步,亏得他能想出来。是他家欠咱们人情,不是我们欠他!”
水荷的抱怨,赵海鹏听的有些刺耳,他尴尬的笑了笑,对赵水荷道:“人家……讲规矩,讲规矩而已……”
赵水荷的抱怨,赵海鹏的沉默,我都看在眼里。
恍然间,我感觉赵海鹏这个人“老”了。
他的老,不是年龄上,而是思想上,赵这个人给我一种感觉,他是一个“江湖”人,他的思想始终停留在规矩,信义,传承和唯物主义之间。
为了恪守五脏庙的“三律三严四不准”,赵海鹏被阴五甲卷入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还试图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论做派,完全就是霍海龙那个时代人的现代投影……
可是,我知道,现代这个社会已经没有“江湖人”了,有的都是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赵这种始终把儒家准则和江湖义气放在第一位的家伙……容易吃亏的。
无形中,我对赵未来的命运……有那么一点担心。
……大概十五分钟后,我们和何芝白坐着车,穿过市井,来到德州的城乡结合部,远远的,我看见了一处非常张扬的,爬满爬山虎和监控器的三层别墅。
车子在别墅外停下后,何芝白首先下车,随后和别墅外的门卫说了些什么,便招呼我们的车往里开。
下了车,我们跟着何芝白一路前进,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沿大理石的台阶一路往上,在走过装饰满水晶灯的三楼走廊,就来到了何芝白所说的茶室。
让我意外的是,这间茶室的布置风格,与这张扬的别墅非常不同。
第四十二章 :破茶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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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豪宅的茶室,与众不同。
它里边简单到没有任何陈设和装饰,只有一张黑枣木四角桌,一套八碗件青瓷茶具,一个放着瓜子的小盘,以及两把圆凳。
看着那摆设,赵水荷微微点头道:“一把茶壶明清分,一杯红茶是洪家。这个徽嗣柱,还是很懂门道的。”
赵海鹏着看着那凳子,很自觉的坐在面北客位的圆凳上,待着主人的到来。
也就在赵刚一落坐的时候,我就听见门口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随后,一个身形微胖,四十岁啷当,头染黄毛的男人,在何芝白与一个老鼠眼小子的簇拥下,晃悠着走了进来。
“赵家老二,赵海鹏?怎么,混的不好,来我家借钱来了?”那男人说话间,咧嘴笑着,漏出满口的烟熏黑牙,同时点燃了一只雪茄烟。
赵海鹏笑了笑,算是回应。
徽嗣柱的出场实在不敢恭维,别的不说,只说他满口的黑牙,就让我看出这是一个极度不注重口腔卫生,还特别爱抽烟的家伙。
当然,爱抽烟不是罪,牙口不好也没关系,但说话的口气张狂我就受不了了。
这位徽家大少爷吐着烟圈,坐在茶室朝南的主位上,将雪茄交给老鼠眼小子,把茶壶递给大材小用的何芝白。
吐完烟圈后,徽嗣柱用使唤佣人的口气冲何芝白道:“给老子泡茶去,我要和这赵家老二好好喝一壶。”
徽嗣柱的话,我不爱听,想想我开大饭店的时候,任何一个伙计都好好对待才能围人,像他这样,连曾经的执行经理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难怪只剩下半个鲁壁阁的产业。
这种人,活该让人看不起。
当然,这些话我不可能说在明面上,而且场面现在是赵海鹏撑着,有什么事,也是针对他的。
徽嗣柱的话,让赵海鹏不太高兴,不过人家有素质,皱了皱眉头,指指茶杯道:“有什么事,茶阵上说吧!”
“守规矩,我喜欢!”徽嗣柱说话间,把何芝白递给他的茶壶拿了过来。
宾主对视,徽嗣柱冷笑着对老赵说道:“洞庭半夜寻,灭清收青子。”
赵海鹏回道:“莲中混子酒,永结清莲心!”
徽嗣柱与赵海鹏说这些令人挠头的话时,赵水荷站在她俩老远的侧旁,小声指点旁边的我道:
“这叫问阵的探头切口,是茶阵的开场白。洞庭是茶壶,半夜寻是茶,灭清是茶杯,收青子是饮茶。意思就是说这茶具茶叶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斗茶阵。”
我点点头,又问:“老赵回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