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雪顿时呼啸着涌向这个突破口，但在接触到莉亚的身体之前，所有的风雪都戛然止息，随后带着畏惧向两旁退去。

　　莉亚看向了正南的方向。

　　那个方向的天空变得无比漆黑——尽管现在确实是夜幕，可是那天空还是黑暗的超过想象，就好像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暗漩涡正倒悬在那里一般，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吸收殆尽。

　　“疯嚣之主……”莉亚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前线剧变

　　暴风雪仍然在持续，而且愈演愈烈，已经可以用狂风来形容的寒冷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和被卷起的冰凌，一边呼啸着一边横扫雪原，外面的世界黑的吓人，除了近在眼前的风雪之外能见度几乎为零。

　　霜雪城就如同一座即将被寒冷和黑暗吞没的孤岛般伫立在天地间，城市各处的灯光在狂风中显得昏暗而摇摇欲坠，那些代表着人类文明的灯火散发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在这个仿佛要冻结的黑暗世界中守护着城市。

　　即便是厚重的城墙也无法阻挡暴风雪无孔不入的侵袭，风雪从城墙之间的每一道缝隙吹进城内，让要塞都市的每一条街道都开始逐渐冻结，坚守在哨位上的士兵们不安地透过观察窗看着外面的世界，即便灌下再多烈酒，那种浓郁到近乎实质的不祥气息都无法从他们心头消散。

　　然而在霜雪城的山顶驿馆中，莉亚的目光却穿透了外面的黑暗和风雪，她仿佛能直视到远方那不断升腾起来的邪恶气息，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暴风雪中明显地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不管是狂风还是雪花都敬畏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郝仁也和莉亚注视着同样的方位，并敲了敲自己肩膀上的数据终端。

　　“正在和地图比对……德拉贡帝都在那个方向上。另：高空侦测探针已在同一时间感应到帝都内出现异常能量波动，能量读数仍然在不断上升。”

　　“没错，是疯嚣之主的反应，虽然很少，但层级已达‘起源’级别，”莉亚突然回过头，双眼中带着一丝丝淡金色的光辉，“就在这个德拉贡帝国的首都，跟咱们推测的一样，那个所谓的龙魂皇帝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嗯？”

　　莉亚皱了皱眉，而在同一时间，那个骤然爆发出来的气息就像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薇薇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疯嚣之主的气息……没了？”

　　郝仁敲了数据终端的外壳一下，言简意赅：“追踪。”

　　“已经在做了……无追踪结果，侦测探针已经把所有感应器聚焦在帝都，但未发现任何疯嚣反应。”

　　屋子里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莉亚疑惑地转头看向窗外，之前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冻结的暴风雪此刻也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了下来，并渐渐弱化成无害的普通风雪，来自平原方向的寒风呼号声也渐渐转为低沉，并失去了那种仿佛能动摇人心的威慑力。

　　莉亚有些烦躁地嘟囔着：“都是这鬼天气……我不喜欢。”

　　暴风雪瞬间止息，夜幕变得无比澄澈，拉赫瑞恩的夜空虽无繁星，但却有来自神性屏障的柔和光辉洒向大地。

　　莉莉有些失望地嗷呜了一声，回到沙发上把身子蜷在几个暖和的大垫子之间，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郝仁看了莉亚一眼：“你把神言用在这种地方？”

　　“巧合，只是巧合……”莉亚略微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脸色严肃起来，“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是疯嚣之主的气息没错，就跟咱们预料的一样，这个世界果然残留着一小部分疯嚣之主的力量，但突然消失这就有点不好解释了，”郝仁皱着眉，“难道说有个什么残存的封印系统在产生作用？疯嚣之力短暂脱困然后又被控制了？”

　　“不知道，但咱们必须去那个帝都一趟了，”莉亚很认真地说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行么？”

　　莉莉把脑袋从软垫子里拔出来：“那查理曼兄妹那边呢？”

　　“等不及他们了，”郝仁摆摆手，“反正已经把他们送到北境，剩下的路他们可以自己走。而且咱们可以先去帝都那边查探一下，如果找不到着手点大不了再回来。”

　　薇薇安点了点头：“我同意。总而言之，今天咱们都好好休息吧，把各自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如果真的要跟疯嚣之主打交道……哪怕只是跟一点残存力量打交道，都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才行。”

　　这一点所有人都同意，于是在互相道过晚安之后，郝仁一行便回到各自房间休息，养精蓄锐以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郝仁便起了床，并在驿馆的大厅中与莉莉、薇薇安和莉亚碰了头。

　　“昨晚上都休息的可以吧？”郝仁跟其他人打着招呼，“咱们先吃饭，然后跟查理曼兄妹道个别再走——不管再匆忙，一点礼数总还是要的。”

　　莉莉伸着懒腰，一边看着驿馆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侍从和女仆一边随口说道：“先吃饭好啊——啊对了房东，刚才我出去晨跑来着，从领主城堡前面过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惊慌失措跑来跑去，你说会不会是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薇薇安眨眨眼，“那个康斯坦丝公主拉着北地大公跑到南边打仗去了，而且还听说大公的几个儿子都驻守在更北边的要塞里也没在这儿，那城堡里能有什么人？”

　　郝仁摸着下巴瞎猜起来：“总不至于是谁晚上烤火把领主的房子烧了吧……”

　　他这头随口说着，眼角的余光便突然看到查理曼和艾文娜的身影从驿馆大厅的另一扇门走了进来，兄妹二人脚步匆匆，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忧虑之色。

　　他们也看到了郝仁一行的身影，便加快脚步向这个方向走来，查理曼刚要开口，郝仁已经先一步发声：“啊，正好，还想着去哪找你们呢——我们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办，不得不先行一步。”

　　而查理曼在郝仁开口的下一秒便已经忍不住出声：“有个紧急消息，北境军团在前线出了状况，欧文大公昨夜……啊？你刚才说你们要走？”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郝仁干咳了两声：“额……咳咳，不重要，你先说。前线那边出状况了？”

　　查理曼定了定神，视线在大厅周围扫过一圈，确认所有侍者和女仆都自觉地站在较远处，便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康斯坦丝公主和欧文大公的联军在南部前线遭到突袭，欧文大公受了重伤，昨天晚上连夜由传送阵送回了城堡里……”

　　北境军团在南部受到重创？难道那位康斯坦丝公主率领的起义军被黑剑骑士团打败了？

　　郝仁等人一脸愕然，这个消息来的确实出乎预料，他们知道黑剑骑士团与帝国兵团战力卓著，那位康斯坦丝公主面对的压力一定会很大，但却没想到双方开战才不过半个多月，局势竟然急转直下到这种程度。

　　艾文娜注意到郝仁一行脸上的表情，赶紧多解释了几句：“别担心，联军并没有战败，只是受到很大打击，最重要的是主帅差点战死，这是最大的损伤。”

　　薇薇安感觉事情的发展很不合理：“不对啊……据我说知，从开战以来北境军团和帝国几个军团已经爆发了数次大战，双方互有损伤，但基本上是势均力敌的——怎么北境军团会突然受到重创，甚至连主帅都差点折损掉？”

　　郝仁点头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他可是还记着凯姆说过的那些事迹的，那位欧文大公可是能在喝高了之后手撕戈尔贡恶魔的真实猛男——这是啥概念？这意味着那位猛男大公赤手空拳手撕了一架星际战机啊！这种猛人都差点战死，那位龙魂皇帝御驾亲征了不成？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查理曼皱着眉，“消息是凯姆告诉我的，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暂时应该不会对外公布。不过我听到一个说法，说是有一支黑剑骑士大队趁夜偷袭，他们原本已经被巡逻的断剑骑士发现，但却突然爆发出了仿佛怪物般的力量，结果突破了守卫……”

　　“怪物般的力量？”郝仁的眼神一瞬间严肃起来，“等下，你说是半夜偷袭……大概是什么时候？”

　　查理曼摊了摊手：“这就不知道了。事实上这个消息本身就是偶然听来的，可信度……”

　　“可信度很高，相信我，真的很高，”薇薇安打断了查理曼的话，她多少也算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兄妹俩愿意把这份情报共享给自己等人其中除了一路风雨同舟所建立起来的信任，更重要的原因应该便是有事相求了，“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想叫上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位欧文大公吧？”

　　既然那位大公昨夜被紧急传送回到城堡救治，那现在肯定还是在霜雪城中的，而查理曼兄妹一大早便急匆匆地跑来说这些事情，多半正是为了叫上郝仁一行去见那位大公。

　　“正是如此，”查理曼点点头，“欧文大公在清晨时恢复意识并接见了凯姆，然后从凯姆那里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大公有意接见我们——而且如果你们同意的话，他也希望能见见你们。”

　　“他还对我们有兴趣？”郝仁有点意外地扬起眉毛，“为什么？”

　　“因为他听说了你们能在黑松林中来去自如的能力，以及你们轻松战胜戈尔贡领主的事迹，”艾文娜说道，“而且我觉得大公对于一个隐世的‘世界树神殿’组织本身应该也很感兴趣吧。”

　　查理曼看着郝仁，目光中带着探寻：“关于隐世组织的一些习惯，我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因此这件事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愿。刚才你们说有要事等着去做，所以……”

　　郝仁恍然地点点头，明白了为什么查理曼会先跟自己说那一大堆，原来是担心事情没说清楚的前提下自己一行人会自顾离去——毕竟在一般人印象里，什么秘密结社隐秘圣殿神秘组织都喜欢走那种飘然而来飘然而去的路线，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但凡有一句话没说明白那帮世外高人就已经远遁千里之外了，下次露面指不定就到该出演员表的时候了……

　　其实他担心的倒也没错，毕竟郝仁还真准备走了——如果没有这些突发消息的话。

　　郝仁和薇薇安对视了一眼，两人在一个眼神间达成默契。

　　那位北方大公与“变成怪物”的黑剑骑士正面接触，然后幸存了下来——如果那些黑剑骑士也与疯嚣之力有关，那么北方大公欧文便是最最珍贵的“第一当事人”。

　　于是郝仁露出微笑，对查理曼和艾文娜微微点头：“我们很乐意见见那位大公。”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北方大公

　　领主的城堡内比想象的要朴素——这偌大的堡垒似乎只是为了起到军事碉堡的作用才被修筑的如此高大厚重，唯有走进其中，才会知道它里面除了悬挂着德拉贡帝国的徽记以及一些富有武斗精神的装饰性刀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修饰。

　　郝仁和查理曼一行人在凯姆的带领下沿着城堡的走廊前往欧文大公所处的房间，略显阴森的走廊中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走廊只有一侧开着窗户，天光从那些高而狭窄的窗缝中照射进来，落在另一侧墙上的装饰盾牌上，并在后者表面泛起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灰尘在光晕中飞舞着，仿佛轻烟一般。

　　沿途的侍卫和女仆在这支特殊的“访客队伍”面前恭敬地行礼致意，并退至走廊两旁，而从他们那掩饰不住的惶恐表情便可以看得出来，那位欧文大公虽然已经苏醒，情况却绝对算不上好。

　　在大公的房间门口，一个身披白底镶蓝边长袍的老人正好推门走了出来。

　　凯姆走上前去，向老人点头致意：“霍尔曼学士，我带来了大公指名要见的贵客。”

　　被称作霍尔曼学士的老人抬起眼看了面前的一行人一眼，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语气中带出一丝不满：“我可没听说是这么多人——大公的情况很不好，一次见这么多人……”

　　“是大公指名要见他们的，”凯姆再次强调了一遍，“学士，据我所知您要负责的只是治疗大公的伤势，而不是甄选他要接见的客人。”

　　霍尔曼学士挺起腰，中气十足：“减少访客也是恢复健康的一环！”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间中传来了一个更加中气十足的声音：“霍尔曼！我只是受了点伤，离死还远呢！让客人们进来——你不要挡在门口！”

　　霍尔曼学士脸皮微微抖动了一下，泄气般地呼出口气，默默地退开到旁边：“你们进去吧——尽量保持安静。”

　　欧文大公躺在房间中央的橡木大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走入房间的六个人——郝仁四个，再加上查理曼兄妹二人。他是一个体格壮硕到让人怀疑是否有蛮族血统的老人，浓密的须发相当富有北方特色，尽管是重伤之后躺在床上，可那无法被被褥遮掩的庞大身材仍然有着十足的气魄。

　　阳光透过卧房的窗户洒进室内，这阳光本应让房间明亮起来，但不知为何，郝仁进屋之后的第一感觉便是昏暗——昏暗无处不在，这房间中的一切事物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的薄纱，即便阳光直射的地方，地板也像是被什么遮挡着一般呈现出暗淡腐朽的颜色。

　　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面无表情的银发女性，她站在大公身旁，微微低着头，似乎是照料大公起居的女仆，对于郝仁一行的出现，她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去再无动作。

　　“啊，你们来了，”等房门关上之后，躺在床上的老人便笑着说道，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完全不像是传言中身受重伤差点死去的样子，他的视线在查理曼兄妹和郝仁一行身上扫过，就像普通的豪爽老爷子般开始打招呼，“伊苏的王子和公主——哈，我听说了你们的经历，你们能到这儿还真不容易，世界对面的那个国家情况还好？还有你们……来自‘世界树神殿’的神秘人……真是神秘啊，我让最优秀的学者去查，都没人知道世界树神殿是什么来历，你们真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海伍德·欧文大公，”查理曼上前一步，对躺在床上的老人弯腰致意，尽管自身贵为王族，但面对像海伍德·欧文这样传奇级别的老将，他还是发自肺腑地致敬，“我听说您身受重伤，但现在看到您恢复了精神，也就让人安心了。”

　　“啊哈，什么狗屁恢复，”海伍德·欧文哈哈大笑了一声，“也就是暂时还活着罢，还来得及见见你们两个小家伙，以及……跟着你们一起过来的这几位神秘朋友。”

　　说着，欧文大公的视线便落在了郝仁身上——毕竟领着两个姑娘和一个小女孩，郝仁在四人组里的醒目程度是最高的：“我听说你们就像散步一样穿过了黑松林，还能轻而易举地战胜戈尔贡领主？”

　　“只是一些特殊的能力而已，”郝仁笑着说道，“我们有能够直接看穿黑松林迷雾的眼睛，而在对付像戈尔贡领主那样的古代兵器方面，也正好有一些小小的经验。”

　　“一些小小的经验……”欧文大公因这说法而大笑起来，“哈哈，还真是轻描淡写的口气——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你们一样直接从迷途区域横穿黑松林么？又有几个人能战胜那些戈尔贡领主——别说战胜了，一头戈尔贡领主几乎可以摧毁一整只常规军团，而你们……啧啧，你们的世界树神殿来历不小啊。”

　　查理曼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老大公的主要关注点似乎都在郝仁一行（或者说是在“世界树神殿”）身上，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公，恕我打断——我和我的妹妹肩负重要使命，需要尽快见到康斯坦丝公主，请问她……”

　　“她现在在前线，但她已经知道你们的到来了，”欧文大公摆摆手说道，“放心，她会见你们的，而且很快就会见。耐心，年轻人，耐心是最重要的特质——仅次于有个好酒量，明白么？”

　　查理曼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艾文娜却先一步开口：“我们明白了。”

　　随后她在查理曼耳旁低声说了两句话，后者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欧文大公身旁那位银发女性，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你们，还有你们的‘世界树神殿’，”欧文大公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郝仁一行身上，“我想不仅仅是一个‘遗世独立的隐修组织’那么简单吧？”

　　郝仁不知道对方有何用意，便暂时顺着话题往下说道：“你是指什么方面的？”

　　“你们是不是……”欧文大公皱了皱眉，似乎在想办法组织语言，“你们有没有一些比较古老的传说，或者预言之类，让你们在一个特殊的时间重新踏足现世？比如有关纪元更替……哈，按理说像你们这种突然现世的隐世组织，在见到我之后不是应该主动提起这方面的事情么？”

　　“哦，好像按大部分书里写的是应该这样来着，”郝仁拍了拍脑袋，“抱歉，刚干这行没几年，工作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不过话说回来，在说这些之前你真的不先想办法稳定稳定自己的状态？看你这样子……怕是活不到明天啊。”

　　这句话一出来，查理曼和艾文娜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衰弱之感的北方大公，而那位始终垂着头的银发女性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迅速地扫了郝仁一眼。

　　那位北方大公怔了一下，随之哈哈大笑：“哈哈……你们果然有点意思，果然有点意思……”

　　“欧文大公，你……”查理曼忍不住开口道，“你现在……”

　　“我刚才就说过，我只是暂时活着罢了，”欧文大公看了看查理曼，“只不过一般人的眼睛绝对看不出来而已。”

　　随后他转向郝仁：“你说的没错，我是快死了，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先别管，”郝仁直截了当地说道，“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