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明答:“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
“一般人,听到我们是因为受过司机的恩惠而上门吊唁的乘客,就算不开门欢迎,起码也不应该恶语相向吧。”
“可是那位大姐,一听到司机大哥送还钱包身份证,就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毫不犹豫一点也不客气地就把我们赶走,像是知道我们是在扯谎。能够这么笃定,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压根就不相信司机大哥曾经送还钱包身份证给人,而出租车司机,一般来说总会遇到手机钱包钥匙丢失的乘客。连在一起来看,这位出租车司机,十有八九是个爱贪小便宜的,遇到乘客丢失钱包手机类似情况就会私吞,绝对不会无偿送还给人。”
“夫妻在一起生活多年,三观都会比较接近,司机如果爱贪小便宜,那他妻子也不会大方坦荡到哪里去,如此一来,我倒真的是有些怀疑,那件看上去就质量很好价格不菲的Burberry外套,是怎么得来的。”宋书明越想越激动。
之前所有人的思路都是朝着交通肇事和意外去想,却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谋杀的可能性。如果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简单的交通肇事,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呢?
可如果是谋杀,凶手到底是谁?动机是什么?作案手段又是如何实现的呢?
宋书明苦思冥想,说:“如果是谋杀,那就更需要搞明白死因。之前的尸检报告,可能还需要仔仔细细研究一番了。”
宋书明再去翻阅尸检报告,打电话给西城分局的老张,一字一句逐一解释,两人彻谈足有两个小时,宋书明终于放下电话,脸上满是不甘心:“老张觉得尸检报告没有问题,毒物检测没有发现服用药物,尸体上的伤痕也都符合车祸所致的特征,没有其他可疑的外伤。”
林愫拍拍他:“杀人嘛,要么求财要么寻仇,再不济就是情杀了。喏,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大把年纪长得还不怎么样的老头子,情杀我倒不怎么信,看两人这么喜欢贪小便宜,那就是求财咯。”
宋书明啼笑皆非,这么一个处处疑点的案子被她轻描淡写一说,好像简单明了的像素描写生一样:“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容易。不过,我也觉得,求财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是求财,那就要去查查看两人职业和银行流水,这点倒也不难,宋书明带着林愫又去了一趟医院,找宝刚的同事了解了一番,这才知道出租车司机的妻子原来是个个体户,在汉正街批发
市场里开个了小服装店。
这一下,Burberry的外套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十有八九还真是批发来的山寨货。
宋书明理智上明白这条线索查到了头,却不愿就这样放过,仍是拉了林愫去了汉口,找到司机老婆开在汉正街的那家小店。
两人到了汉正街批发市场,在下河街旁边的小巷子里转了个弯,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司机老婆开的服装店。店面果然不大,十平米左右的铺面,灯光灰暗,靠墙放着三排长货架,满满当当放着衣服,男女老少,春夏秋冬,各式各样都有。
林愫和宋书明装作逛街的情侣,故作随意走进店里翻看。司机的老婆邢姐并不在店中,只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门口玩手机。两人闲逛一阵,若无其事走了出去,没惊动任何人。
等走远几步,宋书明先开口:“这家铺子有点奇怪。按理来说,做服装生意的应该按季节进货,或者干脆瞅准固定客户群,要么卖童装,要么卖女装,要么卖内衣。可这家店,倒像是男女
老少什么季节的衣服都有,东一件西一件的,特别杂乱。”
林愫冷笑道:“不是有点奇怪,而是非常奇怪。我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形煞犯风,鬼砂过堂,整间店面阴气森森,我若是去捉鬼,肯定能捉出百十来只。”
林愫深吸口气,继续说:“而且,我专门翻出一件衣服来看了看,领口背面,竟然像是有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不一定更,可能会修一下前面。
说一个特别神奇的事,几年前在纽约工作的时候,认识一个尼日利亚的好朋友,叫Ada,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上周我竟然突然收到了她在微信上的好友验证!实在是太神奇了...
我们最后一面,是在大雪漫天的42nd street前面,她把我抱起来转了一圈说再见,然后挥手告别。
想到那雪中的告别可能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也是挺伤感的。
所以说,要惜缘呐。要对身边人,好一点。
第32章 捐赠
宋书明大惊:“难道这些衣服有古怪,所以司机才会出车祸?”
林愫眉尖紧蹙,否认道:“衣服确实是不吉利,穿在身上损阳气耗真神,长久下去肯定对健康有碍。但是穿一件衣服就可以被鬼上身出车祸?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这么邪门的衣服。”
鬼上身,又叫请大神,比林愫惯用的问米高深许多,需要焚香沐浴,计算好吉时,还得有一件法器,最差也得是张洋注魂用的金刚杵那个级别的。
穿一件衣服就能被鬼上身?那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宋书明有些失望,说:“无论如何,我都想查清楚这家服装店,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出乎宋书明意料,服装店的料却很容易就查到了,也是因为司机的老婆邢姐并没有想隐瞒。
宝刚托了仲裁处的朋友假作家庭背景调查,几杯茶水下肚就套出了她的话,满不在乎大大咧咧说:“我们做的,就是古着生意。”
那一条巷子里,好几家都是做这个生意,连货源都用的是一家。
早些年邢姐倒真的正正当当从广东批发过几次衣服,挂在店里卖,借着汉正街人流量大,她大富大贵虽算不上,也能赚些吃饭钱。网购兴起之后,他们这些批发市场的店铺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邢姐脑子机灵,早早赶在关门大吉之前转了型,做起了“孤品”生意。邢姐性格奸猾,进货的时候从来不多问,只咬紧了嘴巴当做自己不知货源,入手的是“外贸转内销”的残次品。
但其实行内人早都心照不宣,所谓孤品,大多都是走私来的一些旧衣服,有教会捐赠的,有跳蚤市场的,也免不了有医院淘汰下来的。
很多客户图价钱便宜或是样式孤品,专门跑到她这里来淘货。客户虽然不多,但她进货价格极低,近似无本却能获利,也总算能够维持生计。
林愫知道这生意无良,心下不齿:“这种缺德生意,谁知是不是跟供货商闹翻了,或者得罪了知道真相的老客户,所以才招了报应。”
宋书明摇头:“财务上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最近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纠纷。但有一点你说的对,邢姐这些货从哪里来,确实值得去了解一下。”
开庭在即,宝刚这边自然着急,宋书明把消息递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去年深圳边防查获过一次特大走私旧衣案,总共560吨的旧衣物流往了湖北。
深圳海关当时只抓获了负责运货的犯罪嫌疑人,而收货人提前收到消息潜逃往武汉,至今仍在缉拿中。邢姐现在在卖的,很有可能就是倒过几次手的这批货,她的供货人小高,已经被带去警局协助调查了。
宋书明也赶了过去,他对旧衣走私的逃犯兴趣寥寥,倒三番五次追问小高和邢姐之间的交易。小高不知他身份,生怕卖给邢姐的货出了问题惹了官司,对宋书明的问题讳莫如深,并不十分配合。
后来才知宋书明是为了邢姐那出租车司机老公的离奇车祸案子来的,眉头一松,整个人都懒散下来:“警官,你早说嘛。问邢姐是吧?我就知道她老公不是车祸死的!是不是被人杀了啊?”
宋书明冷冷看他一眼,语气凌冽:“问你什么答什么,没让你提问题!”
小高嘻嘻笑一声,靠在椅背上,说:“警官,不瞒你说,我和邢姐老邢关系顶好,从来没生过口角是非,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穷人家孩子,说到底,彼此能理解啊。但邢姐这人,真的不厚道。她从我手里拿货已经很便宜了,偏生她还不满足,非要去光谷广场上那几个衣物捐赠箱里偷衣服出来卖。捐赠箱啊,人家有钱人搞慈善的嘛,她都不放过。”
“喏,我知道的,两个月前她去拿衣服的时候,被一个来捐衣服的富太太撞见了,两个人大吵一架,还差点动手。我可是听邢姐亲口说过,人家说了,要搞死她。”
这么一件事,前期调查的时候却没有听邢姐提起过。宝刚托同事赶紧去问她,她却振振有词:“我同别人的口角,跟我老公有什么关系?他车祸死的诶。”又一脸狐疑盯着同事:“你们是不是想脱罪?我警告你们,该坐牢的坐牢,该赔偿的赔偿,一个子儿也没得少。”
好说歹说,她才支支吾吾承认了。去慈善箱偷衣服,这事到底不光彩,她次次去都是和司机老公两人,趁着夜色凌晨去,快手快脚将衣服放进出租车,再回家慢慢挑拣。
他们干这缺德事也有十多次了,一直也没出什么事,胆子也越来越大,哪知道这一次,刚巧还就遇到了一个来捐衣服的中年妇人,撞见他们用手电筒,照着捐赠箱那个捐赠洞,又拿晾衣服的大勾子,一件一件往外勾衣服。
人家见到他们干这缺德事,哪里能放过,立时大声叫嚷出来。邢姐脾气上来,丝毫不怵,先是与那女人对骂,骂的是气吞山河荡气回肠,直骂的人家掏出手机说要报警。
她这才觉得大事不妙,一巴掌把人家手机打落在地上,转身拉着老邢就上了停在边上的出租车,关门那阵还听到那位妇人不绝于耳的诅咒叫骂声,隐约夹杂着几句“出车祸”“全家死”之类。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的感冒快好了,我却今天加重了。正式出现头晕眼花流鼻涕喉咙痛等典型症状...
本来圣诞安排了好多活动给我女儿,还打算带她去颐堤港看小城堡,这下泡汤啦。
第33章 皮衣
这事过去良久,邢姐本已渐渐忘却。此番被问到又逐渐回忆起当日种种,尤记得当日被骂”出车祸全家死”,立时吹鼻子瞪眼,站起来怒气冲冲道:“都怪贱人乌鸦嘴。”
宋书明忧心忡忡问林愫:“是不是真的有你们同道中人乌鸦嘴,能够隔空诅咒啊?”他后背一个颤栗,与林愫相处久了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未知的因素太多,但想到有人也许靠着一张嘴就能取人性命,还是觉得骇人至极,半点安全感也无。
林愫苦笑一声:“邢姐信口胡说,你也跟着发癫不成?除非和邢姐吵架的大姐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否则哪有开口骂人就能把魂魄勾去的?”
宋书明开车带着林愫去了光谷广场。那几个衣物捐赠箱做成明黄雪地靴的样子,十分显眼,两人询问了经常来收衣服的志愿者,很快就打听到那晚与邢姐吵架的是谁。
那大姐姓孙,是海宁皮革城里一位商铺老板娘,早年在浙江做生意,后来跟着丈夫搬到了武汉,家里几千万的生意,好几间铺子,一儿一女,为人乐善好施,几个志愿者提起她来,都交口称赞。
那晚孙老板娘与邢姐吵完架之后,很是生气,第二日专门找到他们志愿者这里,要求他们重新修整捐赠箱,杜绝偷盗衣物的可能性。
有志愿者面露难色说出经费问题,孙老板娘一拍胸脯,大手一挥,说整改费用由她负责。志愿者们这才层层上报,正等着协会批复整改方案,好改良捐赠箱。
也是恰好因为这件插曲,宋书明和林愫问到志愿者,他们即刻就知道那晚与邢姐发生口舌的就是这孙老板娘。
两人连忙又开车,从光谷广场赶往龙阳大道,找到孙老板娘开的店。
孙老板娘生意做得确实红火,几家店铺一字铺开,从皮衣皮鞋到箱□□具一应俱全,林愫在店中转了转,拿起一件皮衣摸了摸,皮革光滑澄亮,上手柔软细腻,再一翻价签,要小一万人民币,吓得她立刻把衣服放了回去。
营业员倒笑意融融迎上,说:“价签都是原价,看上了可以打折。”
宋书明上前,豪爽出声:“一次买五十件以上,你们打几折?”
营业员一惊:“先生什么时候要?这个我需要打电话请示一下我们老板娘。”
宋书明大手一挥:“你们老板娘在不在店中,叫她出来跟我面谈。”
营业员果然几个电话打给了孙老板娘,生意人都很勤恳,听说有大生意上门,没过多久就到了店中。
孙老板娘年约五旬,生得圆团团喜洋洋,乍一看完全不似生意人,穿一件火红连衣裙,手上拎一只黑色皮包,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钻石戒指,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孙老板娘笑意满面,似是半点不在意宋书明和林愫身着寒酸,客客气气将两人引进店后面的办公室坐下,又吩咐营业员倒水倒茶。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才沉沉稳稳开腔:“我们做皮衣的,夏天里折扣都比较多,看上哪个款式,想要个几件,价钱我们都好商量。”语气虽然温和,但是气度丝毫不减。
宋书明见她性格爽利,开门见山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孙老板平日乐善好施行善积德,求您这次能救我兄弟一命。”
孙老板娘眉头一动,只当是宋书明要开口借钱,眼锋扫过去,目光了就带了两丝鄙夷。
宋书明半点不怵,施施然继续说:“一个月前,我兄弟方宝刚坐一辆出租车,出了车祸。明明是这司机自己有问题,却赖我兄弟,根本就是要讹钱。”他三言两语,避重就轻,把一桩死了人的车祸案子说得像是经济纠纷。
孙老板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一家多日寻找目击证人未果,却打听到那司机和他老婆平时为人缺德,还曾偷盗捐赠箱内衣物,我们想问问您是不是有这回事?如果是真的话,上到法庭也能对法官讲,这一家子品行不端,他们的指控不可信。”
孙老板娘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宋书明找她原是为了几个月前她在捐赠箱前捉到的那对贼公婆!听闻贼公婆不仅仅盗窃衣物,还车祸讹人,孙老板娘登时气愤填膺,将当日情形全盘托出。
原来孙老板娘常有捐赠衣物习惯,家人穿旧或穿小的衣物,都定时整理好打包捐赠。
前些日子她交由保姆一包衣物去捐,隔天却突然惊觉那包旧衣物中夹杂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皮衣。她连忙联络日常打理捐赠箱的志愿者,开箱之后却发现那件皮衣,连同她捐赠的其他一些衣服,居然都不见了。
捐赠箱每周日开箱,一周才开一次,衣服自然不是被志愿者拿走了。她初时还曾怀疑家中保姆,偷偷遣人跟随几次,发觉保姆行事无恙。
孙老板娘这才怀疑是有人趁夜从捐赠箱中偷拿衣服。恰好那晚她在光谷宴请客户,晚饭之后鬼使神差想去捐赠箱边看看,偏偏就是那晚,看到了来偷衣服的刑姐夫妻。
孙老板娘与他二人大吵一架,事后便去找志愿者调整捐赠箱。这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如果不是宋书明与林愫这次找上门来,她一早也将这事抛诸脑后。此时回忆起邢姐嘴脸,仍有些怒意难平,愤愤然半响才渐渐平息。
林愫扯扯宋书明,事情如今已经搞清楚,看来和孙老板娘没甚关系,他们也该告辞走人。
宋书明却坐定不动,一面附和着孙老板娘吐槽贼公婆没公德,一面装作不经意问出一句:“您误捐的那件皮衣,很贵重吗?”
孙老板娘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半响才答:“说贵,也就一般吧。七八万总还是要的。”
宋书明丝毫不放过,继续追问:“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会与旧衣混在一起?不应该挂起来好好保管的吗?”
孙老板娘脸一沉,含含糊糊说几句样式老气款式过时云云。
这次就连林愫也看出不对。两人告辞出门,走出不远,林愫转头对宋书明说:“看来这件皮衣,很有些文章。”
宋书明颔首:“是的。什么样的皮衣,能够价值七八万?如此贵重的皮衣,不好好收起来,反倒和旧衣放在一起?最奇怪的是,这样一件衣服,说丢也就丢了,甚至连偷衣服的人都找到了,却丝毫不提衣服的事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下午开始发烧,烧到今天下午才退。圣诞所有的活动都泡汤了,好在之前订了个KFC的烤鸡礼盒,还有一盒姜糖饼,总算是过了个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