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因为责任,也因为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感,不容得他们去放肆。
家族有家族的传承,这片土地也有这片土地的传承,也因为虚无之境的特殊性,如果五大家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镜城里的变化都会很明显的。
是以,有时候真容不得他们任性。
而叶辞离那些新进来的亡灵起码有个二十米,远远地看着他们从一道断桥里走进来,走到三途河上,一直排着队,在河上行走,河中的虫子发出的萤火将他们透明的灵魂体照得透亮,这种会发光的虫子其实叫“灯笼虫”,是来自蓬莱之境的一种虫子,因为总是喜欢在夜间聚集在水里发光发亮,发出的亮光又像是灯笼的暖黄光晕,所以被命名为“灯笼虫”。
当然了,水源在虚无之境里这么珍贵,肯定是不可能让它们在水里引路了,而是模拟水源,让这些灯笼虫都聚集在一起。
若要再深入一步去说这个模拟水源,就真的不是叶辞他们能解释的了,蓬莱之境那个地方充满了神秘,他们根本就无法一一猜测。
这次要通过虚无之境前往轮回之境的亡灵可真不少啊,叶辞大致数了一下有将近一百只亡灵,而且这死的估计是同一个地方的同一批人。
这怎么说呢?
她有阴阳眼,其实能看出这些亡灵生前的模样儿,他们身上全是血迹,且衣衫褴褛,要么就是少胳膊缺腿的,看起来十分糟糕。
她大致知道的是现世正处于新一轮的文明混战之中,现在已经不再是冷兵器时代了,枪.支.弹.药什么的全都出动,马儿那些也用不上了,用的汽车去攻击。
这是一个时代的进步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死伤实在是太多人了,数都数不过来。
而在战乱时代,镜城是更难获得通行证进入的,因为因战争而死亡的人身上有残存极大的怨气。
即使在他们身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叶辞看着那一批从现世进了来,又在三途河上排好了队的亡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伤感,鬼差点好了人头之后也将那个洞给封好了,一前一后地带着他们离开。
通常来说,护送这么大规模的灵魂队伍会有两个鬼差来进行,一个在前面走着,一个在后面,确保他们所有亡灵都跟上,没有别的遗漏。
如果亡灵独自遗失在虚无之境里的话,要么随着时光的耗损而灰飞烟灭,要么积攒怨气最终变成恶灵。
而且鬼差丢失了亡灵的话那是很大件事的。
所以他们都非常小心翼翼去行进。
那两个鬼差分明是认识叶辞,在离开之前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以作招呼。
三途河开始往前进了,亮光一点点变远,在他们走远了之后,忽而有一队喇嘛队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在这些亡灵的身侧,捻着手中的念珠在诵经,为他们祈祷。
如果在虚无之境里遇到喇嘛的话,通常情况下是幸运的,能得到喇嘛为他们化煞的话,以后他们到了轮回之境也能有一个好结果的。
叶辞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带着大部队离开了,这队亡灵队伍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也不用担心太多。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乐观了,还没有等他们走远多少路,叶辞便听见那两名鬼差发出惊呼声,完全是没有想到眼前有这样的变故,根本来不及将三途河给收回来。
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是,三途河是可以自由伸缩的,一遇到有什么不妥的情况的话,两名鬼差便能将三途河连带灵魂给短暂收回来,可是现在他们根本来不及将三途河给保护起来,便听见有亡灵在不断惨叫,疑似被人袭击!
“大小姐怎么办?那边好像出事了。”叶嘉很快也反应过来,看向叶辞。
“去帮忙,不能看着他们被袭击了而袖手旁观。”叶辞当机立断立即说道。
她回头让叶家的子弟一半跟她过去,另外一半则是留下不要离开,叶嘉本来想让叶辞留下来不要去的,毕竟她是他们的主心骨,万一出了事的话,他们都负担不起。
但是他知道他的建议对她无效,她根本就不会听的,更何况是如这突如其来定必是有猫腻的攻击?
她更加是要搜集第一手情报去分析。
是以叶嘉最后还是将话给吞了下肚子里,跟着叶辞一起驱马走至三途河的附近,却是出乎意料地看见那些护法的喇嘛在袭击魂灵!
“我天,这是怎么回事?”叶嘉简直是觉得眼前的一幕如人间炼狱,三途河上的魂灵并非是独立一只只并排而走的,而是用一种无形的枷锁给控制住,一只亡灵拴着另外一只亡灵的,根本就不是能轻易攻陷的。
然而又正是这样,更加是方便了这些喇嘛攻击他们,一抓就是一整串轻飘飘的魂灵,这些喇嘛不知道对他们做了一些什么,又让这些没了大部分人世记忆的魂灵全新记回那些屈辱的往事,死前的惨状都露了出来。
让亡灵记回大部分前世往事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变成恶灵,更何况是在这么敏感的地方,更加是无法阻止了,叶辞根本没想到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些喇嘛的实力已经是强到可以让三途河里的灯笼虫都受到了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美美啊,v博上找你好几天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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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已替换正文】
[晋江独发·唯一正版]
灯笼虫本来是蓬莱之境的一种妖兽,算是小型妖兽的一种, 一种可以自动产生灵气的妖兽, 属于无害的类型。
因为灯笼虫可以照明, 所以被轮回之境的人用作照明工具,在这么多年的演变之后,这种虫类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对周遭环境的改变非常敏锐, 稍微有些改变, 都会让它们产生剧烈的变动。
在南极海洋深处也有一种类似灯笼虫的会发光的小虫,可以将灯笼虫想象成那样的虫类, 所处的环境稍微有变化,便会在四处乱窜,产生了惊吓。
然而,灯笼虫并不一样的是,它们永远只能生活在特定的水源环境里, 一旦脱离水源,就会发生恐怖的变异, 成为让人闻风色变的怪物。
而现在这些喇嘛突然攻击这些魂灵, 将他们成串成串拔起,让他们全都想起在现世时的悲惨经历,让他们都有变成恶灵的趋势!
更戏剧性的是, 这一百只魂灵居然是两支敌对的军队,在全部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后,自然而然想起他们之间敌对的关系, 一时之间怨气大盛,几乎要将这条三途河都给掀翻!
“赶快阻止他们!”
一声断喝横出天际,那两名鬼差都有些傻眼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压根不知道要怎样做。
叶辞和叶嘉他们及时赶到,也顾不得那么多,对准那些喇嘛就是一刀刀捅过去。
白蛇也被叶辞祭了出来了,她下午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的力气去维持叶城的安危了,已经是用不了太大型的法阵,所以只能让白蛇来解决眼前的难关。
白蛇其实是玄武的一部分,她给它取名为雪魄,雪魄的水有治愈的功效,而雪魄本身的存在也有辟邪的效用,是以白蛇一出,眼前的怨气瞬间少了不少。
可是还是阻止不了这两支军队在无端厮杀。
虚无之境有一个神奇的地方是,假如你只是普通的灵魂,通过三途河去轮回之境投胎的话,你就一直维持着普通灵魂的模样,直至到了轮回之境。
但是如果行进中途被打断的话,那是一件毁灭性的事情,尤其是被这种流浪的喇嘛给打断!
他们不仅会想起生前发生的事情,还会“实体化”,即使死了,也能凭借最后的一口怨气去拼死一战。
现在他们就是这样的情况,无意义无休止的杀戮,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多死几次都好像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叶辞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指挥雪魄去进行攻击,虽然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厮杀,可是怨气还是盘踞在他们头顶,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呜——”
突然在不远处的高丘之上,有一人吹响了骨笛,像是挑衅般看向叶辞的位置,即使离得这么远,叶辞仍旧能感觉到那人脸上看过来的阴鸷的目光。
叶辞看定了他,依稀便辨别出他的容貌,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喇嘛,身穿大红僧袍,脖颈上悬着小骷髅骨念珠,腰间搭了一张人皮,人皮上画满了各种佛教花纹,看上去极具美感的同时又寒气瘆人。
他的笑容有些邪气,一支短骨笛在他口中奏响,吹出的音节突兀而又尖锐,那像是召唤曲,声声透入苍穹,居然将这边产生的邪气全都吸引到了那边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叶辞看着眼前的情景暗道一声“不妙”,想要策马上前阻止,又觉得实在是棘手,如果雪霁在那就好了,让它下一场及时雨,定然能驱散邪气。
而现在只有雪魄在,要震住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要应付那个大喇嘛的话,搞不好两头都不讨好。
但是还没有等她想出办法来,大喇嘛所处的高丘处,忽而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不知名物体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那些不明生物浑身漆黑,像是脱离了主人的沉默黑影,然而行进的速度却是惊人,飞速爬向他们的位置,仿佛高丘、悬崖峭壁、尖锐沙石都阻挡不了他们的毅力。
他们身上有极强的目的性,根本不管前进的路有多么艰难,就这般爬到叶辞他们附近,抬起头来就是发出恶狗一般的叫声——
明明他们是长着人的脸和人的身体啊!为什么会发出这样难以言喻的声音?
叶辞他们一时半刻没有想明白,也压根轮不到他们去想明白,因为那些长着人身的“恶犬”开始攻击那些已经变成了恶灵的亡灵,这些恶犬的数量庞大,粗略数去有几百只,而且还源源不断地从大喇嘛背后的高丘处涌过来,朝着他们的位置杀将过来。
他们似乎知道雪魄是他们的克星,在撕咬恶灵的同时也朝着雪魄的位置扑咬过去。
雪魄的身形虽然可以随意收缩,但是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它的体型如果缩小的话,它也是止不住眼前的困境,到时候叶辞一行人只会处于劣势,再也无法扭转。
而且它也要护住三途河里的灯笼虫不被攻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雪白的蛇身被无数恶犬咬上来,想甩都甩不掉。
“呜——”
随着骨笛的一声高昂转折,叶辞所处的位置突然凹陷下去,马匹不断踢踏嘶叫,却是往侧跌落而去,她所处的那片沙地不知何时在底下卷起了一个漩涡,将她给彻底拉扯下去,越卷越深,仿佛要将她给生生吞噬,拆入腹中。
“大小姐!”叶嘉分明也是吓了一跳,想要回身赶过去将她扯回来,可是别的恶犬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心情,更加围住他不放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冲着叶辞而去,三途河剧变、亡灵相争、喇嘛们的出现全都是阴谋,他们的只要目的是叶辞!
叶辞的脚已经陷入了漩涡之中,硬是捡起了身边的一截断剑往外狼狈逃脱,她的双脚像灌了铅那般,挪动不了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砂砾之中,被更深的沙石给席卷下去。
纵然她有万分豪情也抵不过无情天灾。
“叶嘉,我死了之后回去立即让我的弟弟继承叶家的位置,也让他们不要找……”
“嘤——”
“还没死就交代遗愿,叶辞你这是要气死书院里的先生么?”
一声清脆鸟鸣横空而入,一男子沉朗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语,叶辞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能看见一赤红的尾羽从自己头上经过,紧接着她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整个人被一只温暖粗糙的手给提了起来,而后落入至那个人的怀里。
叶辞回头看去,一张深邃而从容的脸庞映入眼前。
“祁白?”叶辞说道。
“不就是我吗?”祁白笑道,这一笑倒是冲散了脸上的几分肃然。
“嘤——”
又是一声鸟鸣顿起,这赤色大鸟居然调皮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大圜,那种失重感差点将叶辞给摔了出去,幸好祁白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给护在怀里。
“赤火,你调皮了。”祁白拍了拍大鸟的头,告诫它。
“嘤——”我这才不是顽皮,我是给你们俩制造惊喜来了。
“赤火,惊喜就没有,惊吓才有。”叶辞不习惯坐祁白的大鸟,面色苍白地说了一句。
“嘤——”我这么辛苦和主人一起赶过来,还救了你一命,不感激我们就算了,还嫌弃我。
赤火委屈地嘤嘤叫。
“闭嘴,吵得我心烦。”
叶辞有些头痛,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还和一只鸟聊天也真的是……心大了。
“嘤嘤嘤——”
“嘤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嘤嘤嘤——”
叶辞这话一说出口,赤火叫得更悲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