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给胖威气了个半死，心想这老和尚的心真是够大的，说睡就睡。
胖威和陈智自我介绍了之后，便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普航大师为人很谦和，没有任何架子，但他的确年迈了，双手哆哆嗦嗦的从小桌子上取下两个茶碗，亲手给陈智和胖威倒茶。
普航大师的这个行为，无疑增添了陈智和胖威对他的好感，尤其是胖威，甚至有一点儿崇敬起老和尚来，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两位到来这里，意欲何为呀？”普航大师的身体似乎很不好，边说边不停的咳嗽着！
“哦！”
不知道为什么，陈智在老和尚的面前竟然有一点紧张，他定了定神后说，
“久闻普航大师的盛名，今日远路而来，特为请教佛法！我们俩都是愚钝的人，虽然总想入佛门，但总是不能开窍，希望大师能为我们指点迷津……”
“入空门者无需聪慧，只需心无杂念，不打诳语！而你们现在所说的，并不是你们心中所想的……”
普航大师说完后双目低垂，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眼陈智和胖威，
“再想想吧！你们此行，究竟意图何为，不要再打诳语了……”。
“我们……”
陈智忽然语塞，之前准备好的那套话完全说不出来了，在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僧人面前，陈智竟然有些颤栗，不敢冒昧出言……
普航大师抬头从容的看了陈智一眼，双眼中的平静简直无以言寓，他随后拿起自己的茶杯，慢慢摇了摇，闭上眼睛念了一段经，然后才将茶水饮下。
“大师，您喝茶前还要诵经啊？”
胖威看场面有些尴尬了，急忙嬉皮笑脸的打圆场。
“这是赎罪……”老和尚声音低哑的说，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若不持此咒，如食众生肉。我喝了这水，就是在饮这水虫之肉，所以我对它们有愧，芸芸众生，持刀者千万余，若心有魔障，则杀生易如反掌！”
老和尚说完之后，浑浊的双眼慢慢的抬起，又看向了陈智，
“施主今日前来，是来除恶的吧！那我在你的眼里，是恶吗？”
第三十二章 最高境界
陈智看到，这位老僧人体内蕴含着十分强大气场，那气场是那样的璀璨辉煌，其宏伟的程度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陈智曾经深入研究过人类的气场，也分析过半神的气场，他发现人类的气场相比半神来说要简单的多，气场分类很少，而且颜色也不像半神那样明亮，就像是麻衣对绸缎的感觉一样，但陈智估计，神灵的气场一定非常浩瀚，人类与之相比就是小溪对沧海。
所谓封神的概念，其实是将一些气场已经接近于神灵的潜力半神，运用灵石稍作修改，然后让其发展成神灵。
但这只是理论，除了当时那个残缺不全的白浅之外，陈智并没有见到过任何真正的神灵，所以无法确定神灵的气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是眼前普航大师体内的气场，却直接撞击了陈智的意识，这浩瀚壮阔的气场，就如同漫天的彩霞一般璀璨，漫天四散，壮丽的无法形容！
陈智万万没有想到会碰到眼前这种盛况，普航大师明显是一个人类，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而且它的气息衰弱，这是老年人常见的气场，证明他的身体状态已经很不佳了。
但是他的气场却非常丰富，结构繁多，色泽亮丽，气势十分磅礴，这种宏伟的感觉让人颤栗，如果要形容的话，这应该就是一种人类思想自身形成的气场，是人类意识的最高境界。
陈智被这种磅礴的气场震撼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他看着老和尚混浊的眼珠子里水光闪动，陈智的入心咒毫无界限的钻进了老和尚的身体里，在他的思维内游走，最后与普航大师的意识融为了一体。
陈智坠入了普航的回忆中，看着普航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在那个时候，中东一带正陷入战火中，普航大师作为著名的佛教学者，随着一个慈善基金会，一起去那个战乱国家慰问，而在那里，普航看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人类的战争是盲目且残忍的，让人们忘记了亲情和人性，有些孩子身上被炸掉了一半血肉，没有人救治，在地上绝望的抽搐着，双眼无力的看着苍天。
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战场上哭嚎挣扎，长着小手四处求救，而他们的父母刚刚被炸死，尸体就在旁边。
男人们手中拿着长枪，在尸体中穿梭寻找食物，麻木的路过那些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没人带他们离开废墟，这些人已经绝望了，他们已经不再相信他们神灵，他们现在只求能活下去，至于人性和道德，没人在乎了……
普航在这个国家分发了很多的食物，而且他又做了一件超越权限的事情，那就是收留了很多弃婴和孤儿，将他们暂时保护起来。
但问题马上就出现了，普航毕竟是外国人，不可能永远的居留在这里，而且这里战火纷飞，他们随时有生命危险，一些同来的慈善家，看到真正的战火时都迅速离开了，就像他们本人说的，“记者们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但是普航不同，他不是不珍惜生命，也不是不怕死，但是相比于死亡来说，他更害怕把这些年幼的孩子扔在战火中，这些孩子很多才刚刚学会走路，连勺子都拿不起来，失去大人保护后，会怎样的死去，普航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普航开始到处游走，他首先希望能筹措到一些金钱，能给这些孩子以基本的物质保障，并希望战火能够暂停一段时间，起码能把这些孩子转移到安全的后方，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首先，国际上的大型捐款都是由基金会主持的，和他们一起来的基金会主席早就已经离开了，现在凭借普航一己之力根本筹措不到钱，想将战火暂时停息，那更是痴人说梦一样。
普航留在中东不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国内，国内很快来了一些相关人员，连哄再劝，甚至强迫的将普航带回国内，那些孩子发现普航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聚集在一起用惶恐的大眼睛看着普航，那些眼神，普航一辈子都忘不了。
普航从此夜夜不能入眠，他在国内的日子开始到处游走，到处求人托关系想回中东，后来他甚至变成了一个笑柄，很多人认为他是在沽名钓誉，中东地区战火纷乱，联合国都没有任何办法，他又算是什么呢？简直是荒唐可笑。
但也是从那时起，普航开始夜夜做梦，梦见一些他收留过的孩子，饿的皮包骨，死在他的眼前，苍蝇将那幼小的身体包围了，惨不忍睹，但那双大眼睛还在期盼的看着普航。
普航开始无法再忍受了，他天天诵经祈愿，希望能回中东，希望能筹借一笔钱和人力去挽救那些孩子，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他愿意付出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灵魂……
那天晚上，普航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失眠叹息，但是耳边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让他下了地宫。
作为天法寺的方丈长老，普航早已没有了恐惧鬼神之心，他是唯一可以出入天法寺地宫的人，随着那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普航然沿着地宫的地道一直向下走去，一层又一层，最后竟然走到一个尚未开发的地域中。
这是在天法寺地宫最下层的一个通道，因为当时的文物保护技术有限，有些地方暂时不能开发，所以考古技术人员们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未开发的区域，用真空技术将其封闭。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密室，在天法寺的传世资料中，这里曾经是属于那个著名的佛学大师，玄奘法师的私人禅式，据说里面留下了很多玄奘法师的遗物，被天法寺世世代代视为圣地，任何人不许进入。
但在这里，普航却见到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那人的身体上升腾着黑色的火焰。
“是您在呼唤我吗？”
普航见到这个明显不是人类的身影时，并没有觉得惊慌，他是一个素来问心无愧的人，即便是与鬼魅对持，他也不会畏惧。
“是你在呼唤我……”
那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说，
“我听见了，你在呼唤我的力量，于是我来了。”
黑色兜帽说完后，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了那双如精灵一般的硕大眼睛，
“你们这个地方，在过去几百年里，我从没来过，这里让我不舒服！但为了你，我来了。
普航，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第三十三章 与魔鬼的交易
“您是谁？”
普航大师看见这带黑兜帽的人时，感觉四周都已经被冰冻了，他确定对方绝不是人类，对方那双异常璀璨的眼睛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
“我是犽摩！”
那个人后退一步，依然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他似乎很不喜欢这里，身上不停升腾的黑色火焰在冒着白烟，
“我曾经有很多名字，你们人类非常惧怕我，他们称我为阎罗，死神，但我是酆都之子，我的父亲死后，我就是冥王！
普航，你的愿望并非人类所能达到，你的佛也不会帮你，能帮你只有我！怎么样？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犽摩吗？”
普航大师对这个在典籍和传说中罪恶滔天的邪神，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惧，事实上，他依然心如止水，他知道，这位邪神是来与他做交易的。
“请问您，如果您帮助老衲，又需要老衲为您做些什么呢？”
“对！我需要你交换！”犽摩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你是个真正高尚的人，在这几百年里，我已经很少见到了，你就像昔日的玄奘一样，他对世人的爱超越了自己，我也曾经让他做出选择……
普航，你可知道地藏王菩萨的故事？”
“当然！”
普航大师平静的回答，
“地藏菩萨见地狱众生受苦，感同身受，遂发愿下地狱救度众生，并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萨虽然身处地狱，却清凉自在，虽誓不成佛，实已得佛果，这是一种无私的奉献。
您是让老衲舍身取义吗？老衲原意！如您能让战火停息，就请娶走老衲的性命吧！阿弥陀佛…。”
犽摩在黑暗中凝视了普航大师很久，硕大双眼中的颜色慢慢变深，黑色火焰因为愤怒越燃越烈，但普航大师双手合十，口念经文全无惧色，他的背后似乎升起了淡淡的光辉。
犽摩这时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一样，他放下兜帽，露出了全部的容貌，大地瞬间冻结了，时间静止，普航大师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好像魂魄被犽摩摄了过去！
“普航，不要轻蔑戏弄我，我知道你视我为邪恶鬼魅，但你一介凡人，短短数十年生命，岂可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正邪之分。
你已经白发苍苍，你的生命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但你却有一个最宝贵的东西，如果把这个东西给我，我会帮你实现愿望，平息异国战火。
为了救赎他人，你愿意舍去信仰和执着，将你一直最引以为傲的品德给我吗……。”
陈智明显的感觉到，当听到这句话后，那时的普航大师犹豫了，
“舍弃品德吗？堕入魔道……”普航大师的身体瑟瑟发抖。
“对！变成万恶污垢之人”犽摩回答，
“怎么了？普航，退缩了吗？相比于救赎他人，你更爱惜自己纯净高尚的灵魂吗？没关系…，永远不会有人戳穿你，我甚至可以增长你的寿命，你可以在这世间为所欲为，但没人会知道，你依然是万众爱戴的得道高僧，就像过去的很多高僧一样……嘻嘻嘻……”
“做一个伪君子吗？内心污垢，却恬不知耻的活着吗？”
普航真的感觉到恐惧了，他的灵魂都在寒冷中畏惧，
“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我荣耀加身，又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我真的犯下罪孽，那死后……”。
此时的陈智，感觉到普航的心中极其的痛苦和纠结，内心十分焦灼，但他眼前忽然出现了那些生死不明的孤儿，那些期盼着他的稚幼双眼。
最后他下了一个决心……
“什么叫无私奉献，就是不再怀有自我的为他人奉献，如果爱惜自己的灵魂，胜过他人，那又何算是无私。
如果舍身算是一种奉献，那让自己白璧无瑕的灵魂被污，堕落无尽魔道才是真的奉献！如果那时真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就自尽吧……”。
普航大师做出决定后，之后发生的事情陈智就看不见了。
之后的情景都是非常片段性的，陈智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地上那些女孩子的尸体，她们的死状很凄惨，浑身赤条条的身体污秽不堪，但那时的普航大师已经感觉不到愧疚和怜悯了，他的心中只有无法抑制的魔障，他甚至无法去自尽，因为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
但他的灵魂最深处，那里有犽摩看不到的地方，那里依然有着最真实的普航大师，那个慈悲高尚的僧侣，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解脱！
忽然间普航的气场全部收起，陈智的身体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手松开了，陈智向后踉跄了两步，从那浩瀚的气场中脱离出来。
陈智向前看去，只见年迈的普航大师已经紧闭双目，双手合十，不再发一言了。
“橙子！你没有事儿吧？你看你多没礼貌，刚才怎么握住人家的手就不动了？”
胖威看到陈智满脸铁青，知道有些不对劲儿了，他拉了拉陈智的肩膀，不停的打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