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路往前走,过了店铺,来到了后院这边,瞧见梁上都挂了白布,但却没有摆上丧事的架势。
熊掌柜走到了偏房门口,那儿站着一个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的女学生,他上前拱手,问道:“小姐,少东家在里面么?”
那女学生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小木匠一眼,问道:“他就是你讲的那个本领高强的人?”
熊掌柜说对,他叫甘十三,本事厉害着呢,就是他发现的丧门钉。
女学生又仔细看了小木匠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哥在里面等着你们呢,进去吧。”
她说完,把门给推开。
小木匠估摸着这女学生应该是张家待字闺中的那个小妹,对她笑了笑,然后进了屋子里去。
一进屋,小木匠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皱了一下眉头,瞧见外屋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不过不是昨天那两个——毕竟那两人给小木匠一拍一打,都没有能下来床——这两人对他倒是挺客气的,而随后,熊掌柜把小木匠领进了里屋去。
这时甘墨方才发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二少爷张明海,此刻居然躺在了床上去。
熊掌柜上前,喊了一声,那躺床上的张明海方才坐起来,小木匠瞧见他脸色惨白,心中疑虑,也没说话。
张明海坐起来,却是对小木匠客气得很,开口便叫“甘先生”,还对昨日之事道了歉。
小木匠这才没有端着,问他怎么了。
张明海说他昨夜偶感风寒,不幸病了,小木匠听到,忍不住说道:“怕不只是风寒那么简单吧?”
对方一听,叹了一口气,说道:“对,请医生来看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中途又咳了一回血,这才想起了你昨日的话语来,当真字字都是金玉良言,只可惜我昨日被鬼迷了心窍啊……”
小木匠没有听他诉苦,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所以,今日找我来,除了道歉,还有何事?”
第十八章 张府失窃案
小木匠瞧见对方这个状态,决定不再一直在外面兜圈子,拐弯抹角了,而是单刀直入,直指问题核心。
因为他觉得,除了生病之外,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果然,当他直接问起的时候,那张明海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道:“那藏有美玉的石头,昨天晚上,被人给偷走了。”
“什么?”
小木匠听到,直接就是一愣。
他想到了太多的可能性,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东西居然被人给偷了。
若是如此,那还说个蛋啊?
他顿时就有点儿着急了,当下也是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便是这块开出来的石头里面,到底是否存在他一直在找寻的麒麟胎。
听到小木匠的询问,那张明海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昨日开出来的那石头里面,的确有一团宛如麒麟小兽一般的玩意儿,它有如絮状,不断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很是神奇,而周围各处,则是绿得发油的帝王绿;当时正是瞧见这个,我方才闭门谢客,只与我父亲两人一同解石,不想消息传出去,结果到了最后,还是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变成如此结局,唉……早知如此,当初就没必要公开解石了……”
他当初公开解石,是为了给自家店铺打名气,想要获得一众商家和珠宝收藏家的认可,光大门楣。
却不曾想开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贵重到他们自己都兜不住,反而给自家惹来了祸患。
他自觉张家还是有些势力的,能够撑得住。
但谁能知道,这乱世,身怀重宝到一定程度,谁也兜不住的。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事情可以重来,他宁愿一切都偷偷摸摸的进行。
只可惜,事情最终还是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之外。
现如今,不但他父亲受累牵连,身死魂消,他也生了重病,甚至连那块寄予厚望的宝玉,都不翼而飞,被人给偷了去。
更让人头大的,是这玩意还被唐大帅府上给预定了。
那帮拿着枪杆子的军阀既然开了口,甭管占不占理,这件事情他就得办妥帖了。
否则他张家,就不要在春城继续混下去了。
只是,他张家扎根春城,已经有好几代人了,打拼至此,好歹算是有些根基,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加上亲朋好友,又如何能够割舍,啥也不管地离开呢?
所以,走投无路之下,张明海最终想到了他甘十三,这才有了一大早的时候,熊掌柜求上门来的事情。
小木匠听完,又喜又惊。
喜的自然是终于打听到了麒麟胎的下落,而惊的,自然是那石头给人偷走了。
既然如此,那还说个蛋啊?
他很是郁闷,然而张明海却开口说道:“甘先生,我听熊掌柜说了你的事情,知晓你身负绝学,昨日您出手,我也瞧见了。现如今能够追回那石头的,也就只有你了。我知道那麒麟胎对你很重要,所以才厚着脸皮,求上你的门来——我承诺,此事交由于全权负责,只要你能够追回玉石,那么石头里面最核心的麒麟胎,我全部都交予你,只需将周围的帝王绿还我便是了。”
小木匠眼睛一亮,说:“哦?”
张明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快,那大帅府的管家跟我说,七姨太的生日,是在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之后,到时候我们得拿出一对帝王绿的手镯和其他饰品过去……”
小木匠问:“那可有什么线索?”
张明海点头,说当然有,不过我不方便起床,让熊掌柜的,带甘先生您去查。
小木匠听完,点头说道:“好。”
他这边与张明海达成了协议,而张明海一挥手,却有一个黑衣保镖迎了上来,对他和旁边的熊掌柜低声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小木匠出了门,瞧见屋内的那个女学生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他也不在乎,在黑衣保镖的带领下,一直来到了张家后院的库房前。
熊掌柜将门上的铁锁打开,带着小木匠进了库房里去,随后来到了一处角落,拧动一个机关,那墙上露出了一扇门来,却是一个朝下走的地下室。
熊掌柜拿着一盏油灯,对小木匠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东家为了货物安全,所以挖了一个地窖……”
他率先往下走去,而小木匠则在后面跟着。
地窖并不算大,十二级台阶下来之后,能够瞧见外面一个很大的空间。
这儿装了电灯,大厅里摆放着许多木架,木架上则都是解开的,或者半解的石头,最中间有解石的工具,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而在西南角的地方,则安装得有一个铁门。
那门看着沉重,不过此刻却是虚掩着的,熊掌柜带着小木匠上前,将门推开,只见里面有好几个巨大的保险柜,而最中间的一个,却是敞开着的。
保险柜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熊掌柜指着这小屋子里面的东西说道:“这个地方,是东家用来放成品珠宝、备用金以及贵重物品的储藏室,平日里只有东家父子能够进入,钥匙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铁门是请人重金打造,平日里没有钥匙,绝对不能出入,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却有人进出其中,并且准确地找到了存放宝玉的保险柜,不但将那含有宝玉的半成品石头给偷走了,而且还将里面的一切财物、房契、地契和债券全部扫空,什么也不留下……”
小木匠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保险柜跟前来,仔细打量一番,又来到了铁门前,去打量那锁。
他出身鲁班教,对于锁扣机关之术,多少也是有些研究的。
他瞧见这锁头坚固,机关众多,一看就是非常难以撬开的那种,便问:“钥匙就只有两把?都还在么?”
熊掌柜点头,说道:“都在二少爷的手里呢,他已经确认过了,没有丢掉。”
小木匠问:“我没有瞧见这铁门有被撬开的痕迹,而钥匙又没有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黑衣保镖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对方是用细铁丝将门给弄开的。”
他将铁门推到中间,指着锁眼上面的痕迹,给小木匠打量。
小木匠上前一看,能够瞧见很明显的铁丝摩擦痕迹,而随后,黑衣保镖又给他瞧了旁边一些遗落的工具,比如碎布,以及有人侧耳在铁门上听风时留下的痕迹之类的……
熊掌柜在旁边看着,等黑衣保镖说完之后,认真地说道:“能够有这般技术的,据我所知,整个春城,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小木匠摸了摸下巴,说哦?何人?
黑衣保镖粗声粗气地说道:“那人应该是春城花子门的贼六,此人师从南国第一神偷柳八指门下,后来师徒闹翻,贼六就独自南下,来到了春城打拼,在整个滇南一带,都是很有名气的,号称’无锁不开‘,天底下,就没有他开不了的门锁……”
小木匠听了,有些好奇,说:“这么神奇?”
这铁锁机关,已有千年传承,无数变化,如果没有足够契合的钥匙,想要凭借着一根铁丝解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小木匠刚才瞧了那门锁,里面似乎还有西方的法子,对于这种贼门的人来说,似乎更难。
然而熊掌柜却跟小木匠说起那贼六的诸多事迹来,又说起经过确认,昨日解石的时候,有一个花子门的人在场。
他似乎笃定了偷走石头的人,便是那个贼六。
小木匠听完,问道:“既然确定了贼人,为何还要找我?你们直接去找他人,不就行了?”
熊掌柜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传出去,闹大了,不然大帅府那边,不好交待——人家会以为是我们故意的,只是不想将石头交出去罢了。所以得暗地里来弄,但贼六那家伙,与我们并没有打过交道,我们找上门去,别人也不能认啊……”
小木匠这才知晓张明海为什么找到了自己来。
敢情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的确可以帮忙,不过我也刚来春城,对于这边的人和事,基本上都是两眼一抓黑,完全不懂,要我找人,这个可能会有困难。”
熊掌柜指着旁边的黑衣保镖,说道:“老黑的兄弟,是凉粉桥一带的大哥,他对春城道上挺熟的,消息也灵通,这几日便跟在你身边。”
那黑衣保镖上前,开口说道:“事情发生之后,我便叫我兄弟四处打听了,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那家伙的踪迹。”
小木匠听了,点头说道:“好,这件事情我应下了。”
他与熊掌柜、老黑一起出来,又过去与张明海见了一面,应下此事之后,小木匠看着一脸苍白的张明海,说道:“你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这丧门钉的缘故,我此刻没办法帮你找寻厌媒,以及寻根问底,你最好搬离此处,找个地方好好修养……”
张明海点头,说附近有一处别院,他先去那儿待着,然后操办父亲丧事。
小木匠听了,不再多说,带着老黑离开张府。
两人一出门,刚刚拐过一道弯,来到旁边的巷子里,就瞧见前面堵着两个人,却正是龙虎山的马道长师徒。
第十九章 情儿
狭路相逢,小木匠眼睛眯了起来,而那马道人则是一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掺合进来了……”
当着老黑的面,小木匠也没有想说太多,而是平静地说道:“张府昨夜被盗,这件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来?”
马道人瞧见小木匠旁边的那个黑衣汉子将手摸向了腰间,一副随时都要拔枪的样子,冷冷笑着说道:“怎么,你现在是投靠了张家,准备做他们的走狗了么?”
小木匠瞧见他并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威胁之意,有意试探,于是说道:“我与张家达成了协议,如果能够找回被盗之物,那石头便归我。”
马道人听了,冷冷笑道:“归你?石头归了你,他张家拿什么去给唐大帅交差?你是脑子进水了吧,就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承诺,居然选择跟我们作对?贫道本来还念及同门之情,在那些人面前死保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愚蠢,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他十分失望地转身离去,而小木匠也不拦着他,任他离开了。
等人走了,旁边的老黑忍不住问道:“甘先生,这个道人,是干嘛的?”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们不是在想那牌匾下面的丧门钉,是谁弄的么?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