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帅拿手电一打,麻老西瞧见,不由得大声叫道:“小玲子?”
小木匠问:“你认识?”
麻老西点头,说对,小玲子是贾老八最小的妹子,两年前的时候在屯子外采蘑菇的时候走丢了,大家都以为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
说着话,他伸手过去,想要摸一下这个小孩儿的脸,但小木匠却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木匠将这小东西的情况跟他讲解一番,特别是危险性,反复强调,然后说道:“它现在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小玲子了,我亲眼瞧见它硬生生弄死一头连我都害怕的凶兽,并且将脑髓给吸了——它现在就是日本人弄出来一具活兵器,未必会认识你们……”
麻老西很是痛苦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木匠说道:“不管怎么说,先回屯子里吧。”
麻老西没有在说话,跟着一起埋头赶路,等快下了山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你说的是对的,两年过去了,她跟之前离开时差不多,几乎没有怎么长……”
小木匠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暂时别告诉贾家,我怕中途发生什么意外……”
麻老西表示理解,说知道了。
几人趁夜下山,等赶到了应福屯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有麻老西这个自家人亲自叫门,这回进来倒是挺容易的。
而这边进了屯子,不久之后,麻四姑和施应生等人便闻讯而至,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应福屯四五个主事人,以及三个帮会的首领们,以及几个过来帮拳的道上好手。
这帮人,算是此刻应福屯领头的所有人了。
三人被引到了一处临时腾出来的小院子里,而小木匠担心怀中这孩子突然暴起,却是找到了麻四姑,询问了顾白果的住处之后,让刘帅和麻老西应付这帮人,而自己则去找顾白果托付此事。
麻四姑瞧见小木匠将自己兄长给带了回来,心中满是感激,自然没有二话,亲自带着小木匠来到了麻家。
顾白果这儿刚刚得到消息,起了床来,在院子里碰到了小木匠,立刻扑上来,结果被他胸口处的孩子给碰到,愣了一下。
小木匠伸手过去,拉着满脸担心的顾白果安慰两句,又与麻四姑和赶出来的甘文芳道了歉,然后带着顾白果进了屋子去。
进了屋,他将胸口的大衣打开,把怀里捆着的那孩子露了出来。
顾白果天生异种,对于危险的感知最为敏。感,那小孩子一露出头来,她就吓得深吸了一口凉气,往后连连退去,小脸儿也吓得一片苍白,惊惶无措。
小木匠赶忙跟她解释,说这小东西正在休眠状态,不会有攻击性的。
随后他将这小东西的来历与顾白果详细说起,讲完之后,他对顾白果说道:“这东西是日本人花了巨大精力研制出来的,你也感受到了,真的很恐怖,但我感觉它应该还有救,所以先带回来,回头找人研究一下,说不定能够给它重获新生。不过在此之前,得有人看着它,有任何动静,得立刻制住,甚至毁去。我想来想去,能够信任得过的,就只有你了——你先看着它,回头我跟人商量了,打造点约束手段……”
顾白果心有余悸,朝他比划:“它不会中途醒来?”
小木匠说道:“日本人也没有办法完全操控它,对它是有一个药物注射的唤醒程序,所以应该不会——而如果有,你别犹豫,直接一刀捅死掉,知道么?”
顾白果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小木匠不再交代,出来与麻四姑一起,前往会场。
他这边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等赶到会场的时候,刘帅和麻老西还在那儿说话,讲着今晚的事情。
他们应该是说了个大概,所以小木匠这边一进来,众人立刻对他报以了热烈的鼓掌,表达敬意。
还有人让他说两句。
小木匠瞧见麻老西正在讲他们一队人潜伏进滑板谷的事情,便挥了挥手,让麻老西继续,而他则走到了正在朝他使眼色的施庆生身边来。
施庆生往后退了一步,与小木匠站在人群边缘,然后低声说道:“我刚才问了那个麻老西,他告诉我杨叔先走了?”
小木匠问:“他回屯子里来了没有?”
施庆生摇头,说没有。
小木匠沉默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施兄,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麻老西受了伤,行动不便,但他又是应福屯的重要人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抛下他,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后来我们上来时被人伏击了,我打败伏击之人后,又找了一下他,的确是没有找到……”
他将自己的分析耐心地说给施庆生听,毕竟杨叔是上面安插的人,如果他平白无故失踪了,施庆生还是需要付很大责任的。
而与杨叔一同离开的小木匠,也得背锅。
所以他得把这事儿聊透了才行。
施庆生听完,想了想,对小木匠说道:“这样吧,我派老黑,带着人去镇子上看一下,或许他得到日军情报之后,先回镇子里去送信了……”
小木匠点头,说如此也好。
两人聊完,那边的麻老西则讲到了戒色大师端了日本人的秘密基地,听到这壮举,众人纷纷叫好,那欢呼声将整个屋子差点儿都给掀翻了。
然而就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留着胡须的男人举起了手来,开口说道:“日本人装神弄鬼、费尽心思弄出来的基地,却给咱们端了,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过来报复咱们?”
这话儿一说出来,原本热闹得不行的会场,顿时就为之肃静。
场间静悄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够听到一般。
第三十一章 是去是留
是啊,日本人倘若是报复起来,那该怎么办?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而随后,一个八字胡的男人打破了沉默,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应该不会吧?日本人又不知道是谁搞的鬼,未必每个屯子都报复一遍吧?”
先前说话的那胡须男却说道:“不,麻老西刚才说了,他是被甘十三甘先生救下来的,而那队日本人还有人跑了。”
另外一个人质疑道:“话虽如此,但日本人也未必认识麻老西啊?”
胡须男苦笑一声,然后说道:“话不是这么讲的——首先我们前几日曾经摸到滑板谷过,而且吃了大亏,说明日本人对我们早有防范,说不定一直派着人盯着我们这边;其次就算那些人不认识麻老西,但另外两个人呢,如果他们被抓了呢?另外……”
他说着话,而旁边的麻老西却来了火气,冲着胡须男说道:“赵平才,我们应福屯出来的兄弟,没有一个胆小鬼,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兄弟的——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平才,二龙湖的白纸扇,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
小木匠之前听麻四姑聊起过前来助拳的这些人,对于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所以当麻老西喊出此人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就对上了号。
而麻老西这边无比愤怒,那二龙湖的白纸扇却冷静地说道:“我不是小看了咱们应福屯的兄弟,而是要讲一个事实——那就是日本人很有可能会因为秘密基地被毁的事情,迁怒于应福屯,而且报复一定会非常激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因为之前的时候,他们需要活人,所以养着这几个屯子,而现在计划失败了,基地被毁了,所以就只有报复性的泄愤了……”
他跟众人认真地分析了一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管如何,咱们都得有所防范和计划才行。”
这话儿说得很有道理,麻老西却是气愤得上了头,完全没有听进去,而是指着赵平才说道:“你若是怕了,赶紧走就是了,日本人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你头上来……”
他鄙夷地看着赵平才,而那位二龙湖的白纸上却显得无比平静。
面对着这样的辱骂,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二龙湖是受了戒色大师的邀请过来的,与你无关。至于走不走,也与你无关……”
麻老西还待再骂,这时麻四姑已经冲上了前去,一把拉住了他,并且捂住了他的嘴巴。
旁边几个应福屯的长辈也过去拦住了麻老西,而麻老西还在挣扎,显然是愤怒至极——毕竟他冒着巨大危险,与戒色大师潜入滑板谷,发现了日本人的惊天阴谋,甚至还捣毁了对方那吃人的秘密基地……
结果到头来,他却受到了这样的“质疑”,让他如何能够释怀?
死去的兄弟,难道白死了?
就在这时,小木匠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开口说道:“老西,你先冷静下来。”
他是今夜行动的重要参与人,并且还是麻老西的救命恩人,在那悬崖边儿上,即便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和随时而至的追兵,他也没有二话,对麻老西不离不弃……
麻老西领他这份情,所以小木匠一开口,这汉子便没有再闹腾了,而是安静下来。
而小木匠出言制止了麻老西之后,回过头来,朝着众人点头示意,随后说道:“诸位,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觉得赵当家的推测是很有道理的。可以想象得到,失去了一切的日本人定然会恼羞成怒,然后找上门来报复的。在座的诸位,可以说是能够决定自己,以及应福屯这几百号人命运的人,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需要大家能够冷静思考一下,并且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他一站出来,立刻就定了调子。
毕竟形势逼人,来不及做太多无用的争论了。
小木匠这边一说,众人也不再沉默,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有人主张敌焰喧嚣,抓紧时间撤离,有人则觉得应福屯这些年来结寨自保,垒的土墙很高,如同小城一般,可以借助着死守于此……
这儿毕竟是中国的地盘,日本人虽说人多势众,但事情败露之后,未必敢久留,一定会退走的。
有人出主意,说立刻去四处求援,并且扩散消息,让日本人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表现得十分积极,各种意见都跑了出来,反而是最先提出日本人有可能报复的二龙湖白纸扇没有怎么说话。
等到大家的声音稍微浅了一些,这位赵先生方才问起了小木匠来:“甘先生,你今晚也去了滑板谷,并且还杀出了重围来,能不能给我们有些信息——那帮日本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他话语不多,但这一句话,却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看着眼前这个留着胡须的男子,小木匠对他还挺有好感的,于是当下也是尽量客观地将自己遭遇的事情,除了藏着那实验体一号的事儿,其余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告诉众人,别看戒色大师以一己之力,用炸药或者别的东西,将日本人的秘密基地给端了,但日本人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
那秘密基地之中,不光有无数邪门异常的凶兽邪祟,以及为数不少的关东军,另外还有许多顶厉害的日本高手。
他当时在林子里,能够感受到一些人的气息,是他都为之心悸的。
而这些人,如果将矛头对准应福屯,凭着他们,只怕是很难扛得下来……
听到小木匠的讲述,众人的脸色越发沉重起来。
而就在这时,被人拉住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麻老西却开了口:“甘先生,你说得很对,但是如果就这么撤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但应福屯这儿的老弱妇孺,以及普通人,还有伤员们,可都得全部交代在路上了……”
没有应福屯这么一个险要之处守着,行走于路上的那些人,只怕会如同被饿狼盯上的羊群,被日本人给一一蚕食干净了去。
麻老西他担忧的,并非本家和自己,而是应福屯这几百号男女老幼们……
另外小木匠还知道,这些天,周围几个没有撤离的屯子因为担忧,陆陆续续,又朝着应福屯这儿来了一两百号避难的人。
而这些人都是乡亲和亲戚,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离开,现如今都留在了屯子里。
粗略估算一下,加上他们这些过来帮忙的,应福屯差不多有将近四五百人左右。
这么多人,并不是想要撤就能撤的……
怎么办?
众人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这时风桥帮一位头领说道:“这件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了,能不能先回去,跟帮内的兄弟们沟通一下,问问大家的意见?”
听到这话儿,立刻有人点头,纷纷附和。
听到众人的意见,应福屯的几位长辈也没有阻拦,开口说道:“好,大家先回去商量,等到早上七点,咱们再过这儿来统一意见。”
众人散会了,而施庆生则拉着小木匠,来到了外面角落,随后他问小木匠:“你有什么打算?”
小木匠说道:“我啊,无所谓,随大流咯。”
施庆生盯着小木匠,说道:“你是准备待在应福屯这儿,等戒色大师过来,对吧?”
小木匠没有隐瞒,点头说是。
施庆生焦急起来,对小木匠说道:“你难道没有瞧出来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日本人,而且还是大队人马之后,会上好多人都生出了去意。我敢保证,一会儿七点钟开会的时候,肯定有人会提出离开……”
小木匠皱起了眉头来,说不能吧,这帮人看着好像还都挺仗义的啊,要不然也不能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助拳帮忙。
施庆生叹了一口气,说为人仗义,跟硬着头皮在这里死守,这是两回事——前者是锦上添花,扬名立万的事儿,后者完全就是送死,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希望……没有几个人,会为了一帮无关自己的人,去豁出性命的,特别是在这样必死的局面下……
小木匠说道:“我反倒是觉得,此时此刻,未必是必死之局。”
施庆生有些惊讶,问:“这话儿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