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实话,事实上他因为生涩和尴尬,全程都是被动的,基本上没乱来。
是庞飞羽动的手……
这时趴在马屁股上面的虎皮肥猫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来,“喵呜”一声,仿佛是在给小木匠作证。
又或者是在嘲讽……
顾白果却放了心,笑嘻嘻地对小木匠说道:“姐夫,还好你没有乱来,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姐姐,我、我……就不理你了。”
小木匠有些无奈,说你倒是认了我这姐夫,但你伯伯,和你姐姐认不认我,那还不一定呢,所以你姐姐也未必会是我将来的妻子,也谈不上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他一江湖落魄手艺人,实在没有心思去思量师父曾经定下的婚约。
而且他数次询问顾白果她姐姐蝉衣的情况,顾白果都没有回答,更是让他觉得屈孟虎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如果那女子又馋又懒,还是个肥婆,他的心里面,其实也有一些不太愿意。
倒不是说他不遵守契约,而是少年人,对于美好的事物,终究还是有一些憧憬的,如果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的话,搁谁都会犹豫和惶恐。
况且那约定,是他师父定下的,他也是最后才知晓有这门亲事。
不过,若那女子,有顾白果一半的性格,又该另当别论。
顾白果却不管他这么多的心思,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姐夫,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可别怕啊。”
小木匠说道:“你但讲无妨。”
顾白果说道:“昨夜我的确是吃了夜宵,但不是红油抄手,也没有什么乌骨鸡汤,而是一大海碗的杂酱肥肠面,而且那庞二小姐一直跟在我旁边,帮我记录那些药方和食疗的讲究,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睡在了我的隔壁……”
她说完,对小木匠说道:“我说的这些,你听懂了么?”
小木匠一脸晦气,说先前没明白,后来瞧见她过来送行之后,我就懂了——昨天夜里给我送夜宵,以及午睡时钻我被窝的,并非是庞二小姐,而是另有其人……甚至那玩意,都不是人。
虎皮肥猫听到这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饱嗝,叫道:“喵呜……”
它这却在是赞赏小木匠的聪明。
顾白果也拍着手掌说道:“姐夫你真棒,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小木匠却显得十分严肃,摇头说道:“我,这里面我还是有一些不太明白——那玩意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了潘府,而且她昨夜并没有对我做啥,被我婉拒之后就离开了,结果中午却想要拿我采补,这是我的第一个疑问。”
他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想跟我耍朋友吧,还是单纯的采阴补阳?”
“第三,她跟潘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他疑问很多,顾白果却抓住了一点:“其实从我们的举动,来想她的动机,就会比较好推一些——昨夜之后,我们做了什么事情,是她所希望的呢?”
小木匠马上反应过来:“留下来。”
顾白果点头,说道:“对,本来我们准备离开的,结果早上的时候,你一夜未睡,状态不佳,对那庞二小姐的身体又怀着念想,所以鬼使神差地提议留下来了,这个恐怕就是她的目的;至于后来她为什么又对你下手,我想不出来……”
顾白果想不出来,小木匠却隐约猜了一个大概——那邪祟之所以选择下手,或许与他胸口这纹身,有一些关系吧?
旋即,他脸色一变,牵着马就往林子里钻。
顾白果有些惊讶,说怎么啦?
小木匠一边疾走,一边说道:“那邪祟不会平白无故地要将我们留下来的,她一定是执行或者帮助潘家人,完成心愿,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潘家一定有人认识这邪祟,现如今那玩意被虎皮这肥厮给生吞了,那帮人反应过来,一定会追过来的……”
顾白果有些不太相信,说不会吧?我毕竟帮潘大哥的母亲治了病,而且你看他们多感激啊,怎么会……
小木匠虽然也认同她的判断,但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让他将马牵入了林子。
他这边刚刚上了一处林中浅坡,却突然听到道上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回头一望,瞧见刚才还在送别他们的潘志勇,却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黑衣随从,骑着快马,从潘家寨方向赶来。
果然,潘志勇,真的认识那邪祟啊……
第六章 凶人
小木匠先前还只是猜测,但瞧见潘志勇带着人朝着他们前往的方向快马赶去,虽然隔得远,却能够瞧见他的面目有些狰狞。
杀气腾腾啊。
顾白果也是感受到了,回想起刚才的不情不愿,多少也有几分后怕。
这个潘志勇,跟他表现出来的热情和善,到底还是不同啊。
那个被虎皮肥猫一口吞下的冒牌“庞二小姐”,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小木匠来不及细想,知晓庞志勇快马朝着镇子赶去,却瞧不见人影,说不定会注意起脚下马蹄印,甚至很有可能就找上了门来,所以拉着顾白果,就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两人翻过了几个山坡之后,没有走大路回那古镇,而是转了一个弯儿,去往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那潘志勇在遂州这一带,是地头蛇,那他们就绕着走。
托了潘志勇临别赠马的福分,两人一马一猫,却是直接绕开了遂州,走安岳,过天龙山,再往前走,而且行走的前两日还昼伏夜出,即便是睡觉,也找那野地露宿,并不进城镇里去。
故而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被人给追到,少了许多麻烦。
小木匠跟着鲁大浪迹江湖,常年在山林野地里行走,方向感倒是极强的,一路上有进有退,对于各种安排都有心得,表现出了很不错的状态来。
对于那天之事,小木匠后来思考许久,又与顾白果商量探讨,得出一个结论来。
结论便是他可能被魅惑了,那女的虽然有一些姿色,但能够让小木匠如此失态的,可能就不只是个人魅力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他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如此把控不住,心猿意马。
他那天喝的乌骨鸡汤,很有可能掺了药,而小木匠当时都能够把持得住,没有掉落桃花陷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特别是他还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更是难得。
至于后面的事情,可能是小木匠在午睡时,吸了太多的迷香,所以才会这样,而他后来吐出的那些污秽,则是那个假冒者给他服下的药物。
顾白果曾经嗅过小木匠身上残留下来的味道,凭借着超强灵敏的鼻子,辨别出了好几味药材来。
什么淫羊藿、肉桂、阳起石、仙茅和紫河车,以及羊红膻,那里面都有一些。
而这些东西,则是非常著名的阳气灼热之药。
配在一块儿,很容易让春天到来。
又行了几天,两人来到了资阳境内、鸡公山下的一个小镇子,这儿离遂城已经颇远,而两人风餐露宿,让顾白果的精神颇为疲倦,小木匠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找一处旅店落脚。
镇子上东头有一个客栈,前院大车店,后面有小单间,兼做些饭食生意,人来人往,倒也十分热闹。
这样的小店,川内很多。
小木匠找了一圈,最终决定在这儿落脚。
两人要了后院的一个单间,将马给小二牵去喂了,然后来到前厅这儿吃饭。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店里面熙熙攘攘的客人,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再就是附近那些有闲钱的人家及生意人,还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汉子,仿佛江湖刀客一般。
大概是这儿的饭菜着实不错,喝酒划拳的气氛起来,一片热闹。
而在中间的一小片空地里,却有两个手艺人,一位却是个七旬左右的老头,拉着一把破二胡,正在努力地给店里的客人们拉弦子,再有一个,则是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年纪不大,却有一个“变脸”的绝活。
他那绝活算不得顶尖厉害,长衣大袖,头戴叠帽,脸上满是川剧油彩的脸谱,他应着二胡,不断亮相起舞,并且还说几句唱腔,紧接着袖子一挥,便换了一副脸孔。
那脸孔,一会儿是白脸的曹操,一会儿是红脸的关公,一会儿又是黑脸的张翼德,十分有趣。
不过这镇子并不富裕,这南北奔波的商人都扣扣索索的,所以演完之后,少年拿着帽子四处讨要赏钱的时候,收获却极少。
大部分人看的时候欢腾,而瞧见少年拿着帽子过来,则转过来身去,装作吃菜喝酒。
有的甚至白了他一眼,说变得这么差,还好意思跟老子要钱?
少年被他噎着,也不争辩,默默地递上帽子,没人给,他便去了别处。
小木匠行走江湖,知晓一点,叫做“没有君子不养艺人”,也深刻明白这些江湖卖艺之人的难处,所以那人到来,却是输了五十个铜板,递给了对方。
这可能是那少年收到最大的一笔打赏,让他由不得愣了一下,旋即朝着小木匠不断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小木匠摆了摆手,却不愿意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跟这变脸卖艺的后生,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顾白果这些天赶路辛苦,饭量越发见长,吃得那叫一个可怕,小木匠早就习以为常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周围。
他瞧见那对爷孙一样的卖艺人得了钱后,去店家那儿买了一碗阳春面,也就是素汤面,一碗两幅筷子,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吃着。
这事儿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尽管收成不多,但买两碗面,甚至更多的食物,还是可以的。
但他们就吃了一碗,而且瞧见少年人看那碗里食物的目光,就知道他们并不是不饿。
恰恰相反,那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对于食物,简直可以说是贪婪。
但他却能够忍得住,不住的吸气,尽可能地少伸筷子,期待让老人能够吃饱一些。
小木匠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瞧见这样的,就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的自己,于是拦住了旁边走过去的老板娘,开口说道:“劳驾,帮那爷孙再来两碗面,加点臊子,钱算我账上。”
那老板娘听到,瞧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后生哥儿好善的心肠啊……”
她说完,转身离去,不多时便给那爷孙各上了一大碗面,还浇上了一勺子油汪汪的臊子,并且朝着他们这边指了一下。
那卖艺的爷孙听到,便准备过来道谢,却给小木匠远远拦住了。
他摆了摆手,不让他们过来道谢。
他听不得那些客气话儿。
弹二胡的老头知晓事理,没有过来,而是朝着他摇摇拱手,表达感谢。
而另一边,顾白果也吃完了,她将饭碗放在了桌上,打了一个饱嗝,娇憨地笑了笑,说终于吃饱了。
小木匠无奈地笑了笑,而顾白果却低声说道:“这间旅店的老板、老板娘有些不对劲,今天晚上我们小心一些。”
“啊?”
小木匠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道:“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去打量招呼客人的老板娘,以及收账台后面的那三角眼老板,却被顾白果给拦住了。
她低声说道:“你别去瞧人家啊,别人都是挺厉害的修行者,你没事儿去瞅人家,别人也会注意你,甚至还惦记起你来呢——学我一样,当着不知道,相安无事……”
小木匠不再去直接打量,而是用余光瞧着,并没有感觉那中年发福、油油腻腻的中年夫妻有什么不同。
他也瞧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不过正如同顾白果所说的一般,即便对方是什么修行者,但跟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房费预留,伙食需要现结,所以小木匠去会了账,然后去后院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