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临近，酒馆内的气氛远比往日热闹。不少店铺都已经关门，老板也发了薪水和奖金——有钱之后，人们出手往往阔绰不少，所以酒馆内人声鼎沸，四周尽是对广场即将“行刑处决”的讨论。

　　以往这种话题总会有些争论出现，如此才会有双方斗嘴的热闹。不过赵炎进来点了杯麦酒后，听到的却是一边倒的评论：这群黑暗世界的家伙该死，死有余辜！

　　如今已经没人去说“光照派”是否过分的问题了，赵炎扭头望向旁边笑而不语的杰瑞，出声道：“杰瑞先生的努力没有白费啊，这么些天的报道，起了不少作用。”

　　在杰瑞面前，赵炎并没有装出憨傻模样。后者也知道他在光照派内部的形象，因此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舆论是把利剑，使用得当的时候，威力比想象的要大。”

　　“你们俩净说些奇怪话，嘿…我只知道现在大家都等着看一场好戏呢。”

　　汤普森坐在一旁，顺手给赵炎的杯子里加满酒：“对了，约翰，光照派这么做，不怕以后被报复么？”

　　“我倒是听过一句话，”赵炎低声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主教大人的决策，很大程度上和赌博差不多——不过他的胜算很高，所以我觉得一切应该都很顺利。”

　　这种话听上去是在回答汤普森，实际上是说给杰瑞听的。后者果然面露笑容：“哈，分析的不错。如果这次事情成功，那么以后你们恐怕会经常在《塔拉日报》上看到我的署名了。”

　　“啊？什么意思？”

　　“恭喜杰瑞先生了，看来如今报社已经没人能给您甩脸色了吧？”

　　以往都很克制的杰瑞今日心情畅快，或许是因为坎多雷的最终计划终于要实现，他这个同一条船上的合伙人也是绷不住：“嘿，那是当然！等新年过后，我请你们去‘莱斯花园’吃一顿！”

　　“嚯！那里可是喝杯凉水都要钱的！”

　　汤普森瞪大眼睛，赵炎倒是眼睛微眯了下，随即举杯：“我也吹个牛…新年那天有我在，一切定然稳妥，嘿！”

　　“祝一切顺利——干杯！”

　　三人举杯，可杰瑞并没有意识到赵炎所谓的“稳妥”是什么意思。

第292章 遗嘱]

　　12月31日。

　　新年即将到来，而对黑暗世界的清洗和处决，也将于明天告一段落。

　　塔拉市在这一年中经历了许多大事件，不过对所有人来说，上半年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都没办法和最后几个月的数次战斗相比。

　　黑暗世界这些家伙的存在，原本大多没有进入平民的视野之中。但他们的确在暗中影响着不少人的生活，这其中多数都是负面新闻，否则吸血鬼狼人也不会用“黑暗”一词来形容。

　　如今报纸对他们罪行的大力宣扬，配合光照派将黑暗世界“一锅端”的新闻，让整个塔拉市的舆论呈现一边倒状态，即便是原本不感兴趣的人，也会觉得这种事情大快人心。

　　不过普通人只看到了“正义战胜邪恶”，政客却看到了利益和机会。在这盘大棋之中，坎多雷主教甚至只能算一位执行者…他并不能主宰棋局的方向，因此只能在自己掌控的层面做些小动作。

　　而此时坐在办公室内的哈迪议员，才是真正能被称为“棋手”的存在。

　　现在并非和平年代，威斯特里国在海外和不同的国家进行着消耗与斗争，因为占据优势，所以国内的局势始终还算稳定。在海外殖民地的总督位高权重，甚至可以称为土皇帝，相比之下，国内这种三流城市的议员实在是有些不入流——但每一个进入官场的人，都会充分利用自己身边的资源…哈迪议员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竞争力，一手主导了对黑暗世界的围剿。

　　而这一切，是在与达斯克伯爵合作为前提下进行的。

　　“那个蝙蝠胃口倒是不小。”

　　坐在扶手椅上的哈迪随手将密信扔在桌子上。他的容貌看起来四十来岁，剪裁得体的西服，油光铮亮的棕黄色长发，连胡子都用发蜡做出了干练的造型。

　　单片眼镜后的目光犀利而透着几分戏谑，如果不说，没人知道他的实际年龄足有五十二岁。

　　拿起羽毛笔在信纸上签下名字，哈迪议员沉思片刻，对身旁的秘书道：“目前有新成果么？”

　　“大人…他们对新鲜的实验体需求很大，昨天还在变着法子催促我来和您提这件事…”

　　秘书和议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因此哈迪的秘密他都知晓——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实验体”，并非指动物或人，而是“血族”。

　　“明天过后，自然就有足够的实验体送过去。我答应的事情办到了，他们也不能白干活。”哈迪自信从容的挥了挥手：“上次不是已经研制出来半成品药剂了么？这一次如果没有进展，那我可就不好交差了。”

　　说完这些，他指了指旁边的信纸：“刚才我说的这些，一字不少，原话告诉他们。”

　　“是，大人！”

　　秘书随后问道：“那明天…”

　　“新年庆典和致辞我会去，坎多雷的那些事，让他自己去处理。”哈迪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军队那边要配合的，不能懈怠。”

　　“那…议会那边？”

　　“这帮大头兵无非是想要钱。堵住他们的嘴便是。”

　　哈迪语气不屑：“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有多少影响，但这种家伙也最不好糊弄。该给多少不能缺斤短两，明白么？”

　　秘书表情僵了一下，低头：“明白，大人…”

　　哈迪得意的笑笑，不再说话。他转头望向办公室的窗外——夜幕逐渐降临，新年夜即将到来。

　　而在布雷斯的大宅内，关起门来的众人将门窗用亚麻布盖好，这才在屋里点亮了十几支蜡烛。

　　自从监狱逃出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夜晚使用如此多的蜡烛进行照明。餐桌上摆满了一样样菜品，虽然没有贵族家宴上那种巨型盘子盛装的现烤鹿肉、猪肉，却也不乏火鸡、鹌鹑这类味道尚可的菜肴。

　　炭火加热过后，饭菜的香气在屋内弥漫着，坐在桌前的几人纵然表情拘谨，可喉头却在不断重复着吞咽的动作——这些天他们已经吃腻了冰冷的面包和腌菜。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就不喝酒了。”

　　赵炎举起手中的水杯：“各位，新年快乐。”

　　在场的其他人一起举杯，纵然手中是一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包括海伦在内的几人却都感慨莫名。他们喝了一口，随后拿起刀叉，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约翰…你买这么多东西，不会被发现么？”

　　席间，海伦好奇的问了一句。

　　“明天之后，我不在乎他们发现不发现。”

　　赵炎用餐刀在面包上涂着黄油，抬起目光，望着苏珊、玛丽亚等人：“行动路线和备选方案我就不再考你们了，相信如今你们已经记得清楚。”

　　玛丽亚的儿子拉科幅度很大的点头，这两天在城市广场来回“踩点”，他们对赵炎的能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你们也知道，按照这些计划行动，自己不会有任何风险。这是我承诺过的事情。”

　　“不过我的计划只是计划，明天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完全保证。因此…现在有些事和你们要提前说明白。”

　　赵炎放下餐叉，缓慢道：“如果我遭遇不测，不要管我的安危，也不要想着帮忙——最主要的是，计划依旧要进行下去。”

　　他的话让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刚刚脸上还带着笑的海伦一下子愣在那里，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赵炎没管他们，继续道：“如果到了必须要你们其中一人或几人冒险的境地，我个人希望你们能协助执行，若是成功，我会给予一百磅的奖励。奖励会由海伦替我发放。”

　　海伦嘴巴张的更大，因为这明显是在说“遗嘱”。

　　一百磅不是一个小数字，但前提是冒着生命危险。赵炎把一切明码标价，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却又是他的“一贯风格”。

　　“当然，我怕希望各位永远不需要抉择这件事。”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话，独自举杯饮尽，随后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回了。”

第293章 枪声]

　　1月1日。

　　普通人家在昨晚便进行了新年狂欢。虽说是“狂欢”，可实际上真正有资格享乐的，依旧只是那些富户贵族，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家吃一顿比平时丰盛的晚餐罢了。

　　而到了新年第一天，威斯特里国自然还有一些习俗。比如孩子们穿着绿色外套逛街、成年人相互赠送新年礼物之类的…不过走上街头，大多数人却都没有像以往过年时那般走街串户，而是齐齐奔向了城市广场。

　　无论在哪个年代，砍头杀人都是平民们喜欢围观的大事，更何况即将被处决的并非普通“杀人犯”，而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黑暗世界渣滓——报纸上不是说了么？塔拉市每五名死亡的人中，就有一人直接或间接的被这些家伙所害。

　　有些人甚至准备好了剩菜和臭鸡蛋，提前在广场外的道路上等着。他们一边相互祝贺着新年快乐，一边扭头望着街道尽头，期待着那支队伍的到来。

　　老汤普森今天也上了街，挺着他那大肚子和别人聊的欢。随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他顿时伸长脖子：“来了？”

　　“估计是吧…”

　　旁边的酒友们随口应和，但很快消息便传了过来：“莫拉帮和克里派在隔壁街要打起来了！可能上百人呢！”

　　“啊？”

　　这消息让一众人有些发愣：不是光照派处决大批吸血鬼么？这群黑帮抢什么戏？

　　但不远处的喧哗声始终没有减弱，反而渐渐提升起来。来看热闹的这群人自然不嫌事大，一个个讨论着要不要去隔壁街道看一眼，但也有胆小的打了退堂鼓：“黑帮火并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他们就算不用枪，砍刀长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光照派今天可是要处决近百人的，那些光明武士岂是开玩笑的？”汤普森声音洪亮：“管他什么帮派，自己打打就算了，还敢在隔壁街区闹腾？”

　　“就是！”

　　“我说这群黑帮怎么最近老实了，原来都憋着想大干一场啊！”

　　四周响起一片议论，汤普森倒是觉得奇怪，因为“黑帮”本身并不是愚蠢的组织，通常只有喽啰才会做蠢事。如果是上百人的火并，定然是有组织的行为，帮派头目自然知晓——难道他们觉得这个时候打架，大家注意力都在广场而没人去管他们么？这是不是太天真了？

　　正想着，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朝着街道中央挤过去，结果又被冲过来维持秩序的警察推开…没错，今天的“处决”不是小事，哈迪议员协同了警察部门、光照派和军队的一部分来维持秩序，因此拥挤的马路很快被穿着制服的人清理出一条通道。

　　汤普森被后面的人群推着往前，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前方一人的鞋子。这位胖老板连声道歉，却发现面前这人裹得严实：对方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一身大衣连带着手套，没有露出一寸皮肤。若不是对方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汤普森都看不到他那帽檐下的眼睛。

　　这家伙没有说话，转身朝旁边挤了过去。汤普森因为被后面的人推向前方，硕大的肚皮正好碰到了这人的身侧…这让汤普森面色一僵，因为他感觉出了那家伙腰侧挎着的手枪轮廓…

　　他张开嘴巴，觉得喉咙发干——而这时，光照派的光明武士队伍已经押送着囚车进入了街道。

　　因为监狱距离较远，而这群犯人又都不是正常人，因此光照派专门使用了运输重犯的囚车，同时还给这些犯人带上了专用的刑具。浩浩荡荡的，看起来颇为壮观。

　　光照派的护送队伍人数不少，前后三十辆囚车，每个里面装了人数不等的囚犯，而前后两侧，则有着不同武装级别的队伍。从全副武庄的光明武士，到穿着皮甲、手持冷兵器的护教守卫，再到后方拿着神术道具、用以协助维持秩序的信徒，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超过五百人。

　　此时天气多云，加上终年笼罩城市的雾霾，阳光并不透彻。不过对于囚车上的血族们来说，这并不好受——他们有些人已经痛苦的哀嚎起来，面部和手臂升腾起了一片片黑烟，仿佛有人用火把抵在身上似的。

　　如此情景让四周围观的人们发出惊叹。而随后，一声声愤怒的呐喊便响了起来——“该死的恶魔”、“邪恶的渣滓”等等不绝于耳，仿佛喊话的这些家伙与血族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可谁也不知道，这几个喊得最凶的人，竟然都是穿的严实的血族…在他们的带领下，臭鸡蛋、菜叶、石块等等开始不要命的往上砸，因为投掷水平有限，不少都砸到了囚车旁边护送的护教守卫身上…

　　“这…怎么办？”

　　赵炎挎着战弓，歪头躲过一块发了芽的土豆，低声问向了旁边的光明武士。后者还没说话，一块石头便“啪”的砸中其头盔，威力不大，声音倒是震的他有些恍惚：“该死…这群人什么东西都扔么？”

　　说罢他便朝前面喊道：“让他们别扔了！这样护送队伍会受到干扰的！”

　　可是这种信息传递到上面再到执行，等待的时间往往很长，甚至根本无法执行。赵炎只得尽量弯腰躲避着四周丢过来的东西，并且偶尔抬头看一眼身后的囚车——距离他十米处的第三辆囚车上，关押的便是渡鸦。

　　她依旧带着面具，体积夸张的镣铐锁住手脚，囚车四周还有八块白色的石板，在赵炎的目光中，这些石板都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这意味着上面的神术正在起作用，压制着死灵法师渡鸦的力量。

　　赵炎数次回头，装作好奇的望过去，可渡鸦的面具始终低垂，看不到她的目光焦点。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