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平头哥在场地边缘停下了脚步，随即抬手指着脸色灰白的何洋：“来，过来说话。”

　　所有HEMA学员刷的望向了何洋，这才发现他脸上的表情跟要哭出来似的——马小波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教、教练，他就是那天打我的那个人…”

第353章 我来]

　　何洋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恐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给马小波惹了麻烦——对方这架势可不是来讲道理的，因为跟在后面的那些人，已经直接开始从手中的包里掏出武器和护具了…

　　“怎么回事？”

　　马小波听对方那不善的语气，脸色有些发黑。何洋被对方点名，哪里敢真的过去，低声道：“之前我在公园那边就是和他打了一场，结果被直接撞飞出去…”

　　他低声解释几句，马小波这才明白来的人叫徐涛，说起来练的倒不是花把势，而是和HEMA类似的实战武艺——只是自己学的是欧洲剑术，徐涛练的则是华国传统武艺。

　　在多数人印象里，华国传统兵器已经成了戏剧和电影里的东西，这年头真正进入体育圈的，只有“武术表演”一项，但因为受众太少，基本成了国内“自娱自乐”的项目。

　　马小波以前还真不知道国内有类似HEMA的实战武艺存在，和平年代，那些杀人技艺多数都演化成了套路表演。今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号人来，他倒是起了结交之心，不过上前准备解释的时候，马小波却发现徐涛面色不善，甚至可以说是一脸仇视的模样。

　　“这位就是徐大师吧！不好意思，何洋是我的学员，之前…”

　　他尽量放缓语气，因为马小波自己从来不崇尚暴力解决问题。但徐涛直接摆摆手：“我是来踢馆的。”

　　这句话说出来，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因为按照“江湖”规矩，踢馆是不能拒绝的——接是必须接的，打也是必须打的。而且被踢馆的一方不但要打赢对方，通常还得打死。

　　踢馆是不请自来，而不是下战书约战，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就是明着挑衅，江湖上无论什么门派或拳馆，都讨厌这类家伙，所以一定要给深刻教训。

　　但话说回来，被踢馆成功的话，马小波知道自己这个HEMA班定然是告吹的。正如上次雷显龙所谓的“八极拳”班…他自己去挑衅赵炎却丢了大脸，颜面无光，自然不可能在继续办下去。

　　“徐大师，我们这是一个兴趣爱好班而已。”

　　马小波头皮发紧，因为对方上来就把所有路堵死了，他试图解释两句，但徐涛根本没兴趣听，直接开口打断：“兴趣爱好？那天你们这小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指了指何洋：“开口闭口华国武术垃圾的是你吧？”

　　何洋满脸通红，低头在那里不说话。

　　徐涛声音洪亮，他说话整个场馆内都听得见：“看到几位老人家练太极剑，你就上去冷嘲热讽，左一个不行右一个垃圾，我看你也是成年人了，站在那里说的几个老人家下来不来台，你倒是挺有脸啊？”

　　拳击班的人都停了下来，但小刘没有让他们凑过去看热闹，赶紧安排了对练的任务，自己过去想要制止：“这位师傅，咱这是拳馆，公共场所其他人还得上课呢，您看…”

　　“我看什么？人家几个老人在公园练剑他不一样过去吵吵了？许你们四处嘲讽，还不许我过来说几句话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叫徐涛，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等会可以找我单独来说。我今天来解决的事和你没关系，江湖事，江湖了——我劝你就当没看见。”

　　小刘没想到对方这么强势，一通话说得他直皱眉。继续劝，那就等于自己要出头了，而出头的代价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自己一个在这里挣钱的拳击教练，做到这一步对拳馆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扭头看了一眼赵炎，后者正在那里教李七夜的手腕动作。见此他也不再多说，扭头对并不熟悉的马小波道：“那马教练你们自己协商吧。”

　　他转身离开，徐涛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练HEMA的我知道，玩儿欧洲传统武术的确不少，但是我就不明白了，练了这个玩意就能过去欺负老大爷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学点洋人东西，你就高人一等了？”

　　这话算是群嘲，学员们脸色都不太好。马小波辩解道：“这可没有，天下武术这么多种，学哪一种都是自己的兴趣…”

　　“是么？他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时徐涛身后的学徒已经将包里的各种东西拎了出来，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把金属大刀——常人眼中“华国大刀”基本都长一个样子，但实际上各类刀具区别不小。此时由学徒递上来的大刀是典型的“八卦刀”，柄长刀宽，刃比普通大刀更长一些，接近楼康手里的长剑。

　　不过它的刀背宽厚，明显份量不轻。刃口是钝的，使用痕迹明显…不用说，这其实和马小波手里的HEMA真剑一个性质，是实战对抗使用的武器。

　　“在他嘴里，欧洲武术成了世上无双的武艺，华国武术就成了糟粕垃圾，呵呵，那天你是这么说的吧？”

　　徐涛看了一眼何洋，拿起八卦刀：“那天我只是教育他，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证明一点：华国的武艺，比洋鬼子那些把式强！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崇洋媚外的，谁敢上来试试！”

　　之前他说的那番话还算站得住道理，如今这几句嘲讽却反倒暴露了自己水平——在座的都是上过大学的学生，脑袋稍微转转就听得出其中套路。

　　明明是他因为何洋的事过来踢馆，此时却硬要扯到“华国武术”与“欧洲武术”上，好像自己是替天行道、为国争光一样。马小波能看出来，却不能反驳，因为对方是来踢馆而不是来辩论的，他就算理论上把对方驳倒也没有任何意义。

　　旁边的楼婷和颜霜看得明白，胡岳川有些懵懂，他关了摄像，问道：“这人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楼婷冷哼一声：“制造舆论呗。踢馆就踢馆，让他这么一扯，好像学了HEMA就是叛国一样。拿个八卦刀就站在道德制高点？”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找个退路——就算输了，也能跟别人说自己是为了打击‘崇洋媚外者’输的。你看后面那几个那手机拍照的，多半把刚才那些话录了进去。回头微博一发，估计一堆人会觉得他有理呢。”

　　颜霜平时老逛微博，对这种带节奏的话语很是敏感，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她们两人的话，让胡岳川这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大学生受益匪浅。小胖子想了想，干脆又把摄像机打开：“那我就继续拍吧，看看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结果他刚说完，那徐涛便拿着刀走近场地，直接指着赵炎道：“我说这么多当没听见是吧？得，我看你还挺会打的，来打一场！”

　　这下所有HEMA学员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一旁拳击队的林珊和曲亦舒更是变了脸色。后者低声道：“他这是疯狗吗？见谁咬谁？这关赵哥什么事？”

　　“估、估计是搞错了吧…”

　　林珊这时候好像比赵炎还紧张，赵炎面前的楼康摘掉头盔看着徐涛，但没有主动说话。旁边李七夜倒是没忍住，拎着剑就上来：“没事闲的跑这找事来？要不要我去警队找人过来和你切磋切磋？”

　　他隐晦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徐涛自然有些忌惮，但这家伙明显老油条，眯了眯眼睛后便回道：“正常的比武切磋还能被请去喝茶么？如果这样的话，在场的各位岂不都违法了？”

　　李七夜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马小波赶紧过来：“徐大师，如果你执意要切磋，那我愿意应战！”

　　赵炎一直没说话，他只是扫了一眼徐涛身后那些学徒，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那些装着各类东西的包裹。

　　马小波不知他怎么想的，但是他肯定不会让赵炎去和对方打，毕竟这事本就和赵炎毫无关系。何洋惹祸，自己这个做老师的的确有责任。他拿着长剑走过来：“说吧，什么规则？”

　　“我是来踢馆的，当然规则由你定。”

　　徐涛一边说一边在自己徒弟的帮助下穿带护具，他的护具和马小波的相仿，头盔和护手明显都是进口货，这说明对方对HEMA其实应该非常了解。

　　马小波这个时候硬着头皮也不能退，因为这几句话说下来，他也知道对方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自己就算认怂不打，对方也会找别的麻烦。练剑这么久，他倒是没有把战斗意志磨掉——是以马小波定下了五分钟的对局时间，规则以HEMA通用的标准为主：击中腰部以下有效部位记1分，腰部以上有效部位2分，缴械或击倒计4分。

　　徐涛早有准备，还专门拿出了协议书来让双方签署——他挺胸背着手，八卦刀就挂在腰间，加上一米八三的身高，气势就比马小波强了许多。

　　马小波也不废话，拿起笔来就打算签署这个“生死状”，但没等落笔，却被赵炎叫住：“马教练，稍等一下。”

　　徐涛有些不耐烦：“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赶紧商量！”

　　马小波也是奇怪，扭头看向赵炎：“赵哥，有何指教？”

　　他本以为赵炎是想提醒两句什么，没曾想对方来到面前，伸手拿起了签字笔，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我来。”

第354章 怎么可能？]

　　马小波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了好几秒，赶紧摇头：“赵哥！这个事和您真的没有关系…”

　　赵炎抬手示意凑近说话，马小波这才意识到或许有另外的原因。他对赵炎的本领早就信服，当即过去，赵炎低声背过身去和他说了两句，马小波勃然色变，扭过头来看了看满脸不耐烦的徐涛，又看了看对方那几个面色不善的学徒，过得几秒，点了点头：“那、那就依赵哥您说的…”

　　这样果断的态度转变，让旁边的楼婷楼康等人也始料未及。他们原本抱着看戏的态度，毕竟这种拿着兵器来踢馆的事情往日都没听说过。怎料赵炎忽然主动帮忙，而马小波竟然还同意下来…

　　李七夜和楼康都是不太理解的望向赵炎，胡岳川更是喊了句：“炎哥，怎么个情况？”

　　赵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签完了几张“生死状”，转身拿武器时朝他做了个手势：“把摄像机摆好，全程录像。”

　　胡岳川对赵炎有着绝对的信任，见他不解释，便也不再多问，立刻应道：“好的炎哥！我架高一点，这个是3D摄影机，回头看起来更清楚。”

　　旁边一直关注这边的林珊和曲亦舒这才明白那摄像机为什么两个并列镜头。看胡岳川调整了三脚架，旁边的徐涛脸色阴沉了不少，嘴里不知低声嘟囔了什么。

　　他此时已经将护具穿戴完毕——HEMA有许多分类，其中最顶级的赛事当属全甲格斗（BOTN），而那个赛事规则是可以使用重武器的，同时护具一定要达到标准才行，通常都是纯金属护甲。

　　眼下的比赛，双方护甲都是使用了符合HEMA标准的复合材料护具即可。

　　这样的护具重量比金属甲轻得多，因此防护能力上也差了一个等级。尼龙剑打上去尚且能够忍受，真剑对战时，被击中者该疼还是会疼，严重了就和何洋一样，戴了护具该进医院还是得进医院。

　　“商量好了？那就来吧！小王，去拿着计时器计时，你俩，同时从左右拍摄，”徐涛一派沙场老将的模样，左右指挥着自己的徒弟安排场地：“马教练，你和我徒弟一起做裁判吧，如果有争端，可以回放录像再做裁定，如何？”

　　马小波点头表示同意，但他无心和对方有什么目光接触，一脸担忧的看着赵炎。后者此时已经拎着长剑上场，他始终没有说话，戴上头盔后更是静默的像个机器人，待划分出场地后，他简单行了个剑礼，便微抬长剑，做了一个起手式等着徐涛进攻。

　　“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涛身高和赵炎相仿，但肩膀却宽出一截，他的护甲也更厚实。手中八卦刀从体积上来看也比长剑更加威猛——单看分量，这玩意比赵炎的长剑只重不轻。

　　越是沉重的兵器，攻击之时便越要慎重。因为挥出之后势大难改，因此双方往往先从步法开始试探，寻到破绽才会开始攻击。

　　徐涛单手持刀，同样摆了个起手式，两人相距三米。作为裁判的学徒上前喊了句“开始”便退后，场馆内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拳击队的刘教练也知道学员们无心训练，索性说了句“原地休息”。而他自己其实也好奇赵炎到底有多强：之前散打对付雷显龙简直就是虐菜，后来踢飞沙包才叫真的露了一手，如今有个专业队出身械斗高手来挑衅，难道他也能对付？

　　正思索间，徐涛已然迈步向前，大吼着出了手！

　　八卦刀顾名思义，和“八卦掌”有着直接联系。徐涛这一手八卦刀用法明显讲究，他虽是前冲，但步伐极稳，长刀旋转半圈，整个人跟着刀势向前，速度竟和长剑不相上下！

　　何洋光是看到这一幕，便整个人触电似的往后缩了缩——他当初就是被对方一招打出了阴影，因为那力量实在是太大了，相比之下自己平日对练时的攻击力度简直就是挠痒痒！

　　赵炎的起手式本就偏向防御，面对这大力一击，他动作几乎没变，只是将长剑角度微微偏了个角度，以最基本的防御姿态进行防守。

　　这样的动作用来格档长剑没问题，但徐涛的长刀份量几近重武器，“哐”的一声砸在长剑上时，竟是震的赵炎踉跄一步！

　　徐涛对此早有预料，当即推刀拉环，在赵炎来不及进行二次格档之时，刀刃迅猛的直接砍在了赵炎的面罩上。

　　“啪！”

　　场内响起一片惊呼。

　　这一击差点把赵炎头盔打飞出去，他被迫后退两步，这时裁判迅速喊道：“有效！”

　　击中头部，算2分，目前徐涛2：0领先。

　　身材强壮的徐涛倒是遵守规则，没有继续追击。不过他收刀退后时不忘嘲讽道：“别走神啊！我这刀法，跟你们那种娘们唧唧的剑法不一样！”

　　赵炎没说话，重新摆了起手式。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一旁的李七夜等人却吓得不轻，他们印象中的赵炎从来都是云淡风轻，哪里有落入下风的时候？远处的林珊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看到赵炎又被那徐涛一刀劈在肩膀，忍不住“啊”的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赵炎在前一分钟内完全处于被动防守姿态，但这种实战不是游戏，不是说防御力大于攻击力就能毫发无伤，也不是所有的格档都能起到作用——八卦刀的攻击和长剑不同，讲究先声夺人，一刀劈下之后便凭借力量和刀势掌控主动，徐涛的本领绝非吹嘘，当真称得上各中高手，护腿剪腕、惊上取下这类原本属于套路中的刀法都被他应用到了实战之中，一时间压的赵炎颇为被动，基本只剩下防守之力。

　　是以赵炎看起来就像是风雨中摇摆的小舟一样，除了有限的几次攻击得了分外，大部分时间都被对方打的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而到了这时，懂行的人才能看出一个问题：徐涛根本就没有”切磋“的意思，出手力度之大，甚至光听那武器碰撞的爆鸣便可知晓…他的步伐只向前，从未后退，完全不似HEMA班平日里那种点到为止的攻守对战，而是将自己的身体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到了第一分钟结束时，他甚至在八卦刀被赵炎荡开后，借势狠狠用肩膀撞在了他的胸口！

　　“咚”的一声，赵炎连着后退三步，看起来颇为狼狈。

　　楼康、楼婷、颜霜、胡岳川和李七夜都面色紧绷，脸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神色，马小波更是看的头皮发麻，因为他很清楚…面对这种对手，自己上去根本和送菜无异。

　　因为他体重不过七十公斤级，徐涛定然是超过九十公斤的，在这种体重差之下，就刚才那一下，换了自己定然是被撞飞出去的结果！多半3分钟都撑不到就要被KO。

　　真剑格斗他没少打，相比在场其他人，马小波更能体会到徐涛那一刀刀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徐涛这一手已经脱离了普通的HEMA格斗，他的武器去参加BOTN全甲格斗恐怕都够资格…对方今天来这里，抱的根本就是伤人之心，而非什么“切磋”或“证明”！

　　“还有四分钟！”

　　撞开赵炎后，徐涛自知摸到清了他的实力，姿态比之前放松了不少，随意的拎着刀往回走时，朗声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华国武术博大精深，放着好东西不学，非要去学洋鬼子那套垃圾，啧啧…”

　　这话十分嚣张，但在场的HEMA学员没人敢反驳。何洋此时已经没脸在旁边看着，自己坐在场边的板凳上抓着头发发呆。

　　马小波嘴唇紧抿，看向了赵炎——后者纵然刚刚处于劣势，但此时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体力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