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又喝了两口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来拨弄头发，想用它遮住自己的面容。结果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长发柔顺异常，之前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正是头发上散出的。

　　“昨晚你昏迷了，我和女仆长琳达自作主张帮你清洗了一下，还换了新衣服。你身上的伤口很多，约翰懂医术，后来帮你缝合了三个裂口。”

　　听到这话，渡鸦才发现胳膊和腿上都有包扎好的白色绷带，自己也没有了一直持续的低烧。

　　“还有，约翰说老低着头不好，好像是对颈椎伤害大。而且他跟我提了一句，说如果你愿配合的话，他有办法让你的容貌…恢复到和正常人相似的程度。”

　　渡鸦再也无法淡定，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真、真的？”

　　“你可能不了解他吧，反正他从来不说办不到的事。当初在塔拉市，他说要把你救出来的时候，我根本就不信——可是后来监狱出暴乱，他硬是救了一大票人出来，自己竟然还在光照派的队伍里混出了头…”

　　虽然对方愿意接受帮助，但海伦认为自己必要让渡鸦明白赵炎曾经付出了什么，而这话赵炎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的，卡珊德拉和苏珊不合适，只有自己开口才行。

　　这样说了一阵，渡鸦表情不断变换，海伦看她微微握紧了手指，适可而止的停下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在塔拉市后来的见闻。

第544章 染发]

　　“哒哒。”

　　端着餐盘走进屋的琳达用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燕麦粥的奶香味儿飘来，顿时让渡鸦咽起了口水，可海伦却没让她直接吃，而是亲自拿起勺子：“约翰说第一顿饭一定要慢慢吃，所以你安心坐着就好。”

　　渡鸦抿起嘴唇，刚想说话，旁边的琳达却是有些慌：“海伦小姐，这些事情我来…”

　　“没事，我还有些事情和渡鸦阁下说呢。”

　　琳达不再多问，立刻微躬身退下：“好的，海伦小姐。”

　　这一幕渡鸦看在眼里，等门关上后，她低声问道：“你…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吧？”

　　眼下这个年代，大家闺秀是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的份儿，从来不会去伺候别人。渡鸦自己出身也是贵族，因此对这种做派和气息非常熟悉。

　　“嗯，但后来家族的人都没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海伦吹了吹，把勺子举到渡鸦的嘴边：“所以我更知道，有些时候需要逞强，但需要帮助的时候，硬撑着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你肯定不会想到，我遇到约翰的时候，也是差点饿晕过去呢…”

　　渡鸦望着面前的勺子，明显经历了半天思想斗争，但看着海伦举着胳膊的模样，她终于抬手轻扶着对方的手腕，张开嘴轻轻吃下了这勺燕麦粥。

　　然后她低下头，使劲抹了好几次眼角。

　　“谢谢…”

　　这是第三次了道谢，海伦能听出渡鸦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她怕对方哭起来不好吃东西，想了想，赶紧道：“我其实很羡慕你呢。”

　　渡鸦仰起头，满是泪花的眼睛望过来，神情满是疑惑。

　　“约翰救下我，完全是因为我看起来可怜，但对你…”

　　海伦没说完，只是笑了笑：“总之，我们都很幸运，活下来，才能有更多的选择，不是么？”

　　看渡鸦不再哭泣，她便继续一口一口的喂了起来，一直吃下去半碗粥后，渡鸦微微喘息片刻，低声问道：“海伦，你也是女巫么？”

　　“不，我是血族。”

　　渡鸦表情明显定了一下，因为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海伦身上。

　　“或许是有些区别的血族。”

　　海伦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尖牙，本就有些婴儿肥的她更显可爱——“卡珊德拉和苏珊是女巫，但我和卡珊德拉不是很熟，至于约翰…我总觉得他不像是正常人类，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过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

　　“那你们这算是…佣兵队伍？想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什么想做的事情。”

　　海伦的回答让渡鸦很意外：“约翰说我能活很久，所以单纯或者看看这个世界的人和事，学一学不知道的知识也不错。”

　　她说着将碗放在一旁，“约翰有明确的目标，就是来林奇市找你，并且学习死灵法术。不过渡鸦阁下，如果你有什么想和约翰说的，无论是转达或是叫他过来谈都没问题。哪怕你养好伤后打算离开，我想约翰也不会拒绝——因为无论你是否把他当学生看，他都会把你当导师看。”

　　昨天赵炎这番说话时，渡鸦心中的确是充满怀疑和警惕的，但此时听海伦这般说，她终于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当初没有阻止他学习死灵法术，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决定。”

　　这句话算是让海伦彻底放下了心，她笑容更盛，又露出了尖牙：“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渡鸦阁下。”

　　可是渡鸦并不敢放松，赶紧道：“来林奇市的死灵法师并不少，安德森是其中的佼佼者，我躲了他很久还被找到，其他那些家伙…我不知道会不会找到这里来，所以…”

　　“约翰知道要注意安全问题，放心吧，有他在，你安心休息就是。”

　　海伦说着帮她把靠垫拿开：“女仆就在门口，有事的话轻轻摇铃就好。”

　　渡鸦在阁楼上隐藏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赵炎杀死安德森的过程，想到对方那干脆利索的杀人手法，她也明白这位“学徒”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既然已经妥协，她也放下了心理负担，瘦弱的身躯重新躺下，困意很快袭来。渡鸦望着这陌生的天花板，很快沉沉睡去。

　　而在门外，海伦穿过客厅，直接走到了另一间卧室——赵炎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出去办事”，而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她笑着走进屋，轻声道：“一切顺利！”

　　“哇，你真厉害！她真的愿意相信我们了吗？”

　　没等赵炎说话，卡珊德拉便从蹦了起来，银色长发一甩一甩的，“不会是她想骗你，然后偷偷跑掉吧？”

　　海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努力维持笑容：“应该不会的…”

　　和渡鸦的谈话并不是因为她正好守在旁边，而是海伦主动要求的——她觉得自己适合在这师徒二人间搭起一座桥梁，而现在的结果显然也很乐观。看到赵炎满意点头，海伦终于感觉自己在卡珊德拉面前扳回一城。

　　坐在另一边的苏珊默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海伦眨眨眼，嘴角得意的翘了一下。

　　但卡珊德拉完全没意识到这些，依旧在说些不着调的话：“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啊？她的脸好奇怪——”

　　“渡鸦在休息，你就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待会儿我给你染头发，你先去找个不怕染色的衣服套上。”

　　“好的好的，马上马上！”

　　卡珊德拉登登登跑去找琳达要衣服了。

　　相比她一副熊孩子精力旺盛的模样，容貌身材都比她小得多的海伦则稳重了十倍不止，小吸血鬼动作轻盈的坐在赵炎面前的扶手椅上，好奇道：“是怕她的银发太过显眼么？”

　　“对，这小家伙还是隐蔽起来稳妥一些。”

　　海伦有些奇怪，轻笑一声，不动声色道：“小家伙？她看起来比我大不少呢，可我从没听你说我是小家伙。”

　　“她的确不小，至少一百五十岁吧。但因为一些事失忆了，醒过来以后就像小孩子一样，以前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还算稳重点，可现在好像越来越幼稚了。”

　　有家长保护的孩子才有任性的资格，卡珊德拉以前什么都要独自面对，所以努力让自己“成熟”，但自从跟随赵炎后，便彻底释放天性了…

　　赵炎说话的时候耸肩笑了笑，海伦觉得那平静目光中莫名透着些宠溺的意味，不过她更震惊于赵炎刚刚话语中的信息——

　　“她、她、她也是血族？”

　　苏珊在一旁也是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孩子竟然还有这么离奇的身世。

　　“没有啊，就是女巫，比较厉害的那种。”

　　这时卡珊德拉套了一件宽大的女仆外套跑了回来：“我穿好啦！快开始吧！我可以选择染的颜色吗？”

　　“现在不可以，只有淡紫色可选。不过等你回了故乡，选择会多一些。”

　　“真的吗？那我到时候能不能换喜欢的颜色呢？”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到时候再说了。现在要听话，不要乱动，好么？”

　　“那可以说话吗？”

　　“最好不要，因为你一说话脑袋就乱动，万一把染料抹在脸上，那可就洗不掉了。”

　　“这样啊…那我不说了——那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嗯，这个可以。”

　　听着两人的对话，海伦捏了捏手指，忽然接了一句：“我…我也在想旁边听故事，可以吗？”

　　“好啊。”

　　赵炎又望了旁边没敢开口的苏珊，说道：“正好我有些问题考考你们，到时候看谁能回答上来。”

　　“我肯定能！”

　　卡珊德拉自信举手，那副楞呼呼的模样让苏珊和海伦没忍住，一齐笑出了声。

　　赵炎带着她们来到客厅，找了个椅子让卡珊德拉坐好。在琳达的帮助下给这位议长洗头染发——这个世界的染发技术虽然没有地球上那般先进，但也不至于太过原始。用味道刺鼻的氨水溶液擦拭放置十分钟后，他便将卡珊德拉的一头银发染成了深紫色。

　　与此同时，赵炎也简单讲了讲伽利略在扔木球和铁球的段子，说是“段子”，因为他知道历史上伽利略并没有跑到比萨斜塔上去做这个事。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三人提出“谁先落地”的疑问。

　　海伦听后立刻回答：“应该是铁球吧，毕竟它更重一些。”

　　卡珊德拉跟着附和，苏珊有些迟疑：“既然他专门做这个事，恐怕结果没有那么简单吧？”

　　赵炎根据他们的反应，明白如今的科学教育还没有那么普及和深入人心，他一边让卡珊德拉仰着洗头发，一边回道：“故事的结尾，所有人都看到那两个大小一样的球体同时落地…”

　　“怎么可能？”

　　卡珊德拉仰着头喊出声。

　　“是啊，我当时听到后也是这么想的。”

　　赵炎为她擦干净头发，笑了笑：“所以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用实验验证是否正确。现在…照照镜子吧。”

　　一头紫发的卡珊德拉皱着眉头没动，旁边海伦苏珊也是没说话，琳达过来给她们倒上了饮料，众人正思考时，房间大门忽然被敲响。

　　赵炎走过去打开，却发现面前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人。

第545章 肖恩]

　　“你好，我是林奇市警局探员，肖恩。”

　　对方指了指自己胸口带名字的金属铭牌，上面有着显眼的警徽。

　　似乎在观察赵炎的反应，他顿了顿，继续道：“约翰先生，我想咨询一些事情——请问你知道隔壁的房客去哪里了么？”

　　按照现在的法律，警察咨询，如实回答是公民的义务，但如果只是“咨询”，便没有进入他人房间内的权力。

　　赵炎先是微微蹙眉表示疑惑，听完之后便恍然指了指旁边：“你说那一户？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但昨天晚上倒是去敲门询问过…”

　　“哦？为什么？”

　　“昨天下午的时候，隔壁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炸了，噪音很大。我去敲门询问，但门打开后，一个非常高大的家伙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不待我问其他的事情，他就把门关上了。”

　　赵炎耸肩，一脸无奈：“我气不过，昨晚专门去一楼找侍应生说过这事来着，但他们后来只是送我一瓶香槟，说事情解决了，加上后来的确没有再出现过什么奇怪声音，我就没去追究。”

　　肖恩在赵炎说话时，始终仔细盯着他的面部表情看，但这位警官始终没有看出破绽，并且赵炎的话也和酒店提供的线索相吻合——目光朝屋里望了一眼，海伦端坐在椅子上好奇看过来，苏珊正端着茶水喝，而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卡珊德拉则歪头问道：“约翰，有什么事情嘛？”

　　“没事，天气凉，你还是快点把头发擦干吧，省的生病。”

　　“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