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航飞在保镖的护送下匆匆离开现场,而一部分铁粉亦步亦趋地跟随偶像离去,更多的人则留在原处围观,还有三三两两趁机起哄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见这一幕,路天峰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来。X应该是在上一次循环当中看到这条发生在机场的新闻了吧?如果只是普通的粉丝追星新闻,相信根本不会太起眼,并不容易被X留意到,难道真的如黄萱萱随口戏谑的那样,这是一条足以上头条的新闻?
“勇生,过来帮忙,萱萱看好了,别让人靠近骆滕风。”路天峰一边说,一边跑向矛盾冲突的中心,准备劝架。
“老大请放心,他们只会追随偶像的脚步离去。”黄萱萱虽然嘴上说得轻松,精神上却完全不敢怠慢,警惕地盯着人群。
眼见陈航飞的背影已经消失,年轻女子更加暴躁不安,也许是觉得领队的男生骂不还口,懦弱可欺,她干脆用手指狠狠地戳对方的脸,指甲顿时在上面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男生终于忍无可忍,情绪失控了,他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年轻女子的脸上。女子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反击,加上男生的力气并不小,她脚步不稳,一下子就被扇倒在地。
“呜哇——”女子坐在地上,哭号起来。
围观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喝道:“妈的,连老子的女人也敢打?”
话音未落,硕大的拳头就向应援会领队的脑袋上招呼过来。
一声闷响后,那记重拳正中领队的面门,竟一下子就把他打趴在地,整个人昏死过去。
壮汉迈开步子,高举拳头,还想追击,没料到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路天峰严肃地说:“警察,住手!还想打死人吗?”
“这家伙动老子的女人啊!”壮汉还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
“有什么跟我回警局再说。”
此言一出,身材高大的壮汉顿时好像矮了几厘米,换上了一张笑脸:“有话好好说,大哥,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机场啊?”路天峰板着脸,提高了音量,对四周的围观群众说道,“看热闹的就散了吧,要不就带回警局录个口供,协助调查。”
一听可能会惹麻烦上身,四周的好事者立即一哄而散,只有几个应援会的粉丝还瑟瑟发抖地留在原地,想查看他们同伴的情况。
路天峰松开制住壮汉的手,走上前一看,那个领队的男生仰面朝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口鼻处正不停地渗出血来。
“糟糕!”路天峰跪下身子,摸了摸男生的鼻息,竟是冰凉冰凉的,几乎没有一丝热气。
机场候机楼内闹出人命……难道X在上一次循环中,看到的就是这条新闻吗?
“快封锁现场,叫救护车!另外派人把这家伙押回去。”路天峰冷静下来,在通信频道里下令。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壮汉和大吵大闹的女子都吓得脸色煞白,神色慌张,两人相互搀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警察大哥……我就……就打了他一下……”
“有什么事情留到审讯室里慢慢说吧。”路天峰回头看了一眼骆滕风等人,只见他们依旧静静地站在咖啡馆的角落里,黄萱萱则尽职尽责地守在一旁,看来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余勇生也跑了过来,帮忙疏散人群,机场保安和医疗人员随即赶到,将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伤者送走,动手打人的壮汉和吵吵嚷嚷的女子则一同被带回了警局……
看着眼前这忙乱的一切,路天峰有点恍惚。
这就是X刻意安排的事件吗?制造这样一场混乱对X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路天峰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但他坚信X的举动绝对是有充分理由的,这种看不穿的阴谋诡计才更为可怕。
“老大,我们可以收队了吗?”余勇生问。
原来在另一边,骆滕风和Steve的初次会晤已经结束,虽然被突发事件干扰导致有点草草收场的感觉,但看骆滕风脸上的笑容和陈诺兰充满自信的表情,可以推测这一次的会谈还算成功的。
“好,收队。勇生,下午你记得去找莫睿,把他控制住。萱萱,你跟我一起去D城大学一趟。”
“明白,那监视任务还是由童瑶负责?”
路天峰心想,现在监视任务已经意义不大了,每个人的行动轨迹都完全偏离了上一次循环,即使获得他们今天的行动路线图也无法做对比分析。
但他当然不能这样说,只好吩咐童瑶:“是的,童瑶,你继续监视几位嫌疑人。顺带问一句,樊敏恩有出门吗?”
“明白了!另外报告路队,樊敏恩一整天都在家没有出门,刚刚吃了一整盒雪糕,草莓味的。”
路天峰苦笑,他对樊敏恩吃了什么口味的雪糕毫无兴趣,但仔细一想,这好像是他布置监视任务时半开玩笑对大家说出的要求,看来童瑶这人认真得有点过头了。
“下午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好的,不过老大……”黄萱萱不无担忧地说,“我们到底要防备什么?”
“我也不知道。”路天峰无奈地说出了心里话。
5
四月十五日,第三次循环,下午两点四十分,D城大学礼堂。
由于从D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遇到了塞车,骆滕风一行比原定计划晚了一些才抵达,但他的风度和气派依然让在场的大学生为之折服。再加上这位霸道总裁刚登台的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瞬间挽回了不少好感度。
骆滕风说的第二句话,就是向大家郑重介绍一位“颜值极高的编外学姐”,并邀请陈诺兰上台讲话。表面上看来,是因为路上堵车浪费了不少时间,来不及绕路把陈诺兰送回风腾基因了,骆滕风才临时改变安排,带着她一起出席D城大学的活动的。但实际上只要细想一下就明白,骆滕风如果不是心底里想让陈诺兰多在公众面前曝光的话,大可以让她半途下车,自行返回公司,又或者将她带到现场,但不做任何高调宣传。
可是骆滕风却选择了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回应近期满大街流传的绯闻,实在有点出乎路天峰的意料。
陈诺兰迈着自信的步伐上台,又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而路天峰总觉得她的目光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
“我很羡慕在座的各位,能够成为D城大学的一分子,这也是我童年以来的梦想。”陈诺兰的开场白也让学生们对她的好感度大增,这次讲座的现场气氛比起第一次循环时更加融洽。
那么“编外学姐”的称谓是怎么一回事呢?连路天峰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当陈诺兰还是一名高中生的时候,就曾经好几次跑来D城大学旁听生物系的课,只不过最后她并没有参加高考,而是选择了出国读书。
陈诺兰简单地讲述了自己在风腾基因内部工作的感受,以员工的身份阐述这家公司的优点,但又并非一味盲目地吹捧和讨好,显得特别真诚。路天峰在台下听着就觉得,这样一来对风腾基因的正面宣传效果要比骆滕风的独角戏好一大截。
所以当骆滕风再次登台时,现场的热烈氛围达到了另一个高潮,甚至让人有种置身明星演唱会现场的错觉。
现场越是热闹,路天峰的心里就越是苦涩,他心神不宁地掏出手机,给黄萱萱发了一条信息:“门外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一切正常。”隔了几十秒,黄萱萱又发来一条信息,“老大,你在担心什么吗?”
路天峰有点为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黄萱萱跟第一次循环的时候一样,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离出口位置很近,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听见外面传来的抗议声。
也就是说,在这一次循环里,逆风会成员的行动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路天峰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听骆滕风的高谈阔论了,谭家强和徐朗两张脸在他的脑海里来回闪现,挥之不去。
最后,他还是决定让黄萱萱先发制人。
“你现在去一趟生物系教学楼,到系办公室找一位叫谭家强的老师。”
“好的,然后呢?”
路天峰想了想,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你只需要拖住他,别让他有机会接触骆滕风。”
“明白。”虽然这个命令有点莫名其妙,但黄萱萱还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路天峰回头目送黄萱萱离开礼堂,这时候现场也进入了听众提问环节,前面的第一个问题他没听清楚,但依稀觉得是跟第一次循环一模一样的内容。
然而接下来那位学生的提问,却让路天峰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请问骆总,据我所知,RAN技术诞生不足十年,以医学界的标准而言,它还没有经过足够长的时间考验,那么我们如何确信RAN技术的安全性呢?”
让路天峰震惊不已的,并非这个问题本身,而是那个身材瘦削,拿着话筒发问的男生,竟然是徐朗!他为什么没有埋伏在教学楼准备袭击骆滕风?既然徐朗出现在这里,那么谭家强是否也改变了原定计划?
路天峰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全神戒备,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听众。
遇到这样充满敌意的问题,在台下负责替提问者传递话筒的主持人神色非常尴尬,反而是站在台上的骆滕风依然面带笑意,若无其事。
“这个问题非常有深度,不愧是我的师弟。”骆滕风竟然先给了徐朗一顶高帽,然后话锋一转,“但疗效和副作用这一对矛盾,是医学界数百年来研究不止、争论不休的话题,RAN是否有安全隐患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只能向大家保证,我和我的团队已经使用了一切最先进的技术手段和最严苛的检验标准,来论证RAN技术的安全性,迄今为止也并未发现任何安全问题。”
站在观众席上的主持人脸上一直带着僵硬的微笑,等骆滕风话音刚落,就想夺回徐朗手中的话筒,可徐朗又大声说道:“虽然风腾基因没有检测出安全隐患,但最近两年来,先后有好几位专家学者都指出了RAN技术的缺陷,可这些言论全部被舆论封杀了。这难道不是风腾基因的公关手段吗?”
骆滕风的脸色一沉,这位学生的提问,已经远远超出一般学生能够掌握的信息了,但他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答道:“其实你说的这些言论,我们内部技术人员都非常认真地研究过,不过目前依然无法印证这些所谓专家学者的空想。”
“说白了就是RAN技术至今还没害死人,所以它就是安全的,对吗?”徐朗诡异地笑了笑,“革命果然还是需要流血的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徐朗的提问已经有点无理取闹了,而骆滕风的神情也变得很不自然。路天峰紧绷的神经更是到了极限,他的手探入怀里,随时准备掏枪应对突发情况。
“这位同学,我希望你能去好好了解一下相关知识再来跟我讨论……”
“但RAN技术已经害死人了,不是吗?你们公司的高管张翰林和高俊杰,他们为什么被杀,骆总难道心里没数吗?”徐朗几乎是力竭声嘶地说道。
这下子不仅骆滕风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路天峰也大吃一惊,为什么徐朗会知道这些警方严密封锁的内部信息?
礼堂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现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嘈杂的菜市场。两名保安冲上前去,想要按住徐朗。
徐朗跳到后排座位上,试图逃跑,边跑边喊道:“还会有新的牺牲者出现,大家等着瞧吧!”
“安静,请大家安静……”主持人试图维持秩序的声音显得微小而无助。
“萱萱,立即返回礼堂!”路天峰紧急呼叫救援。
“收到。”黄萱萱的语气充满困惑,但路天峰来不及跟她解释了。
路天峰怕事态进一步失控,连忙一个箭步冲上讲台,用身体护着骆滕风和陈诺兰,准备带他们由侧后方的安全出口离去。
没想到人群之中又发出一声高喊:“骆滕风,新的牺牲者就在这里!”
人群当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路天峰循声望去,原来谭家强也潜伏在会场之中!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并且粗暴地用手臂勒住了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的脖子。
路天峰认得被劫持的那位女生,她在第一次循环时曾经羞答答地上台向骆滕风献花。
“我是警察,放下武器!”在群众生死面前,路天峰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直接拔枪瞄准了谭家强。
“警察?警察有什么用,任由风腾基因横行霸道,你们还要替他保驾护航。”谭家强不仅毫无惧色,反而狂笑起来,匕首的锋刃贴上了女生的脖子。被劫持的女生吓得花容失色,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你劫持一个无辜的女生,又有什么用?放开她吧,有话慢慢说。”意识到这位老师已经失去了理智,路天峰缓缓地将枪口对准了谭家强。
“警察同志,你一定没听说过,只有用无辜者的鲜血才能唤醒麻木的围观群众。”谭家强眼中散发出疯狂的光芒,匕首几乎要插入女生的颈部了。
“最后警告一次,放下武器……”
路天峰的手有点微微发抖,这并不是因为他面临着生死抉择,而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太像上一次循环中,白诗羽在婚宴现场被劫持的情景了。
简直就是同一出剧本,只是换了时间、地点和角色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太迟了!”谭家强诡异地一笑,手中的匕首用力一划,女孩雪白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砰!”几乎在同一秒钟,一颗子弹正中谭家强的眉心,他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直挺挺地后仰倒地。
学生们尖叫着,哭喊着,争先恐后地往出口方向逃跑,有人摔倒在地,发出凄惨的叫声,继而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打碎了……各种可怕的声音此起彼伏,现场宛如人间炼狱,混乱不堪。
路天峰冲上前,搀扶着那位受伤的女孩,只见她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不停地由她的指间渗出,把她的衣服染成了深红色。
“冷静,别慌张。”路天峰想替她包扎,但实在无从下手。
女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的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没过多久,女孩终于垂下了捂着脖子的手,她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靠在路天峰的胸膛上。路天峰脱下身上的衣服,替她按压住脖子处的伤口,可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让这举动显得徒劳无功。
“老大,怎么回事?”黄萱萱终于返回现场,她好不容易才逆着人潮冲进礼堂,第一眼就看见了如此惨烈的一幕。
“快叫救护车!”明知已经回天乏术,也知道女孩可以在下一次循环当中“复活”,路天峰的心情依然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