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缠在房梁上,微微昂起蛇头,像是在看我。
我心中一凛,这条小蛇怎么跑到郑家凑热闹来了?
郑军莫名其妙自杀,不会跟这条小蛇有什么关系吧?
小蛇救过我们的命,应该不会害死郑军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手将我拉了起来,原来是胖子。
胖子把我一直拉到墙角,我问胖子:“你怎么在这里?”
胖子神色惶恐:“听说郑军死了,我过来看看!”
我说:“没什么好看的,都罩着白布呢,回去吧!”
“哎!”胖子拉着我,紧张兮兮地问:“你说郑军是怎么死的?”
“上吊自杀的,你没听说吗?”我问。
“不是!”胖子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郑军为什么要自杀?”
“神经病,我又不是郑军,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我留给胖子一个白眼,不想继续跟他纠缠。
胖子上前拉着我的衣服,说:“杨程,你没觉得不对劲吗?郑军自从昨晚从鬼哭沟回来以后,就莫名其妙的自杀了。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他自杀的理由,所以我怀疑……昨晚他可能招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打了个冷颤:“我们昨晚全都去过鬼哭沟,照你这种说法,我们岂不是全都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胖子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所以我很担心,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胖子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跟胖子继续聊下去,而是快步赶回家里。
路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阴影在作祟,我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每走几步路,我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看。
老爷子和老爸都不在家,只有老妈在灶房里忙碌着,她给我炖了一只老母鸡,让我多喝点汤,好好补一补身体。
“老爷子跟你爸在祠堂等你,吃完饭你就去祠堂吧!”老妈说。
“去祠堂做什么?”我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油迹。
“听说是库瘸子的意思,让你们那几个小娃,今晚全都去祠堂避一避!”老妈走过来,收拾碗筷。
“避一避?要避什么呢?”我奇怪地问。
老妈瞪了我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呢,让你去你就赶紧去,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的小命啦?”
老妈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又红了起来,我不想见她这么伤心,我说我立马就去,然后一路小跑去了村尾的祠堂。
村尾有座祖宗祠堂,里面供奉着这座村庄的列祖列宗。
每当逢年过节,或者清明中元,村里人都会去祠堂里拜拜。
平日里乡亲们有个大病小痛的,或者祈福消灾的,也会去祠堂里求老祖宗庇佑,所以祖宗祠堂常年香火不断,渐渐也成了一座很有灵气的祠堂。
在夕阳投来的余晖中,这座古色古香的祠堂显得有些老旧颓败,几只乌鸦立在祠堂的屋顶上,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祠堂门口围着不少人,都是昨天的伙伴及他们家里的大人,大家皆是面有戚戚之色。
我问我爸这是要做什么,我爸让我不要多问,待会儿库瘸子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中间站着的瘦高老者叫余老爷子,在村里的地位很高,依着他的吩咐,我们这些小娃一个个走进祠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烧香叩首,然后老老实实在祠堂里待着。
我们都知道了郑军横死的消息,原本活泼的众人此时聚在一起,气氛难免得有些沉重,大家彼此对视看了看,都默默地没有说话。
如此干坐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几个人影缓缓走进祠堂。
余老爷子,我爷爷,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库瘸子。
在我们这种偏远的山区地方,怪事时有发生,所以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个走阴请神,能掐会算的半仙,而这库瘸子便是附近一带有名的能人。
据说在早些年前,库瘸子本也是个寻常庄稼汉,后来生了一场怪病,病好以后就有了一身能通阴阳的本事,可这左腿也莫名的瘸了。
托那些爱嚼舌头的妇人功劳,库瘸子是八仙铁拐李下凡之类的传闻愈演愈烈,这库瘸子的名气自然也水涨船高。
不过对于库瘸子这种人,我并不是很相信的。
库瘸子差不多五六十岁,绷着一张老脸,搬了张凳子坐在我们面前,挨个问了一遍昨晚的情况。
我们哪里还敢隐瞒,一个个老老实实交代昨晚的行踪,包括去鬼哭沟,碰上唱鬼戏这些事情,全都倒豆子般吐了出来。
第5章 咚咚咚!
听说我们去了鬼哭沟,余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以后谁还敢去鬼哭沟,我就打断他的腿!”
听到那条小玉蛇现身相救,库瘸子皱起眉头,面露疑惑之色,嘴里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奇怪……”
其他伙伴讲述的过程都是大同小异,但似乎没人知道郑军手里那对金耳环是怎么来的。只有轮到我的时候,才把金耳环的事情讲了出来。
库瘸子闻言面色大惊,追问我有没有看清那耳环的主人长什么样。
我便依着印象回答了:“呃……好像是个穿大红旗袍,身材窈窕的漂亮女人……”
库瘸子的脸上顿时闪过骇然之色,有些慌张的站起来,差点连身旁的拐杖都忘了拿。
余村长和我爷爷赶紧上前扶着他,问他怎么回事,库瘸子将头摇成拨浪鼓,苦着脸说:“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这是撞了凶煞了,只怕那女人今晚还得找上门来……”
库瘸子这样一说,我们全都吓得傻在那里,余村长见势不妙,赶紧向库瘸子讨教,问他怎样才能帮助我们避过这一劫。
库瘸子面露难色,不停地摇着头。
余村长以为库瘸子是想狮子大开口,不断提升库瘸子的“出场费”。
库瘸子长叹一口气,很无奈地说:“余老爷子,这次真不是钱的问题,我……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老爷子问:“大仙,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连你都如此忌惮?”
库瘸子拄着拐杖,缓缓将原委道了出来。
据他所言,昨晚我们碰上的那个旗袍女子,是民国时期附近一个大地主的小妾,名叫殷红衣,长得年轻漂亮,最喜欢穿大红旗袍,但是刚过门没有多久,就被当时地主的老婆找了个借口,将其活活浸猪笼而死。
头七回魂那夜,地主家里所有人,包括家眷和佣人,以及家里的猫猫狗狗,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地主家的墙上全是血淋淋的手掌印。尤其是地主的老婆,死状最惨,心脏都被挖走了,胸口留下一个大窟窿。
有人说,这是殷红衣回来复仇了。
从此以后,地主的宅子也成了一座鬼宅,经常闹鬼,后来被当地的村民一把大火烧掉了。
听闻库瘸子的讲述,我们那几个毛孩子吓得赶紧给库瘸子跪下,请求他救我们小命。
库瘸子挨个问了我们的生辰八字,然后把我们的生辰八字写着黄纸上面,分别埋在不同的香炉里面,用香灰覆盖着,上面各自点上一炷香。
而后,库瘸子又让余老爷子掏出那对金耳环。
表面上看,那对金耳环也没什么异样,跟普通金耳环差不多,只是式样略显古朴一点,做工也是挺精致的。
郑军死了以后,他的父母觉得这对金耳环是不祥之物,于是交给了余老爷子保管。
余老爷子把金耳环递给库瘸子,库瘸子同样把金耳环埋在香炉里面,还贴了张黄符在香炉上,叮嘱我们谁都不可以碰这个香炉。
郑军就是因为这对金耳环而死,我们哪里还敢碰这个香炉,当真不要命了吗?
库瘸子神色凝重地对我们说:“你们这几个小娃娃,今晚就在祠堂里过夜,不准离开祠堂半步。否则,谁要是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还有,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或者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准打开祠堂大门,听清楚了吗?”
我们点点头,都给库瘸子叩首跪谢。
“能不能熬过今夜,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库瘸子叹了口气,甩了甩他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衫子,带着村长和老爷子走出祠堂。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祠堂里点着香烛,忽明忽暗的,那一排排牌位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偶尔能够听见外面传来一两声虫鸣鸟叫,反而衬托出祠堂的死寂。
我们几个都还是毛孩子,年纪很小,出了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害怕的要命,各自抱着胳膊发抖,也不说话,气氛异常的沉闷。
香炉里的香慢慢燃烧着,时间过得很慢,在紧张和恐惧的笼罩之下,我们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祠堂外面像是刮起了阴风,那风吹得不正常,呜啊呜的响,我们几个孩子全都惊醒了,一个个大睁着眼睛,都不敢继续入睡,瞳孔里写满了惶恐。
很快,祠堂的屋顶上方,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房顶上跑来跑去,不时还能听见瓦片落地的声音,摔得稀烂,清脆的声响如同鞭炮,炸得我们的小心肝一抖一抖的。
有两个胆小的孩子已经钻进了案台下面,双手抱着脑袋,几乎都快吓哭了。
我看了一眼胖子,他也吓得不轻,蜷缩在祠堂的角落里,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不一会儿,阴风停了下来,祠堂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顿时令我们毛骨悚然。
我们齐刷刷抬头看向祠堂大门,祠堂大门是以前那种厚厚的红漆木板,由于年代久远,好多漆面都已经剥落了。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祠堂呢?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就像鼓点般不断敲打在我们心头,让人心烦意乱。
我突然看见胖子站了起来,朝着大门走过去,竟然想要开门。
我吓了一跳,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胖子的衣服:“你要做什么?”
胖子哭丧着脸说:“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情绪是会传染的,胖子这样一说,其他人也跟着哭哭啼啼起来,吵嚷着要回去。
我有些急了:“你们都忘记库瘸子说的话了吗,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打开祠堂大门,只要熬过这一夜,明天我们就有救了!”
顿了顿,我又对胖子说:“那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女人说不定此时就在祠堂外面,你有种你就去开门!”
胖子的手原本已经搭在门闩上面,听我这样一说,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开门的勇气。
第6章 香断了
那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像是催命的音符,也不知道响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祠堂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死寂,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这一夜,绝对是我短暂人生中,过得最漫长的一夜,我们几乎是掰着指头数着时间熬过来的。
当外面传来第一声鸡啼的时候,祠堂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我们听见余老爷子的声音:“小子们,快起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