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百年过去,这里终究变成了一片废墟。
吴梅讲述完毕,眼眶里流下两行血泪。
我长叹一口气,一段孽爱,造就了一段痛苦的人生。
我站起来,问吴梅道:“你既然一直在等待陆生,又为何跟小龙拜堂成亲?”
吴梅沉吟半晌道:“因为他的身上,有陆生的影子,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陆生回来了!”
我说:“小龙就是小龙,你明知道他不是陆生,跟他成亲也并不是你的本意,把他交给我吧,我带他走!”
吴梅幽幽叹了口气,一把将小龙推给我,我伸手扶着小龙,发现小龙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吴梅说:“你带他走吧,他不是陆生,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我也是一时糊涂,才把他当成陆生的替身,我没有伤害过他,回去休息两天,他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问吴梅道:“那你呢?”
吴梅望着我:“大师父,你能不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
“帮你打探陆生的消息吗?”吴梅一问我,我就知道吴梅心里在想什么。
吴梅点点头:“我等待了这么多年,陆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我也不知道他是死在了战场上,还是去了异乡,再也没有回来,只要得到他的消息,我这一口气,也就咽下了!”
“好!这个我可以帮你!你知不知道当年陆生参军去了哪里?”我问。
吴梅说:“上海!陆生跟我说过,他去上海,保家卫国!”
“上海?!”我点了点头,我想起上海是谢一鸣的家乡,回头让谢一鸣打个电话回去,以谢一鸣那个书香门第的家庭,兴许能够查找出这段历史。
我告别了吴梅,右手拎着小龙下了楼,看见谢一鸣还趴在地板上,叹了口气,左手又把谢一鸣拎起来,走出老楼。
回到医院,王哥看见我们回来,紧张地问我:“事情办妥了吗?”
我放下小龙和谢一鸣,说:“还差最后一步!百年前,镇上有个大户人家姓陆,陆家少爷叫陆生,后来从军去了上海,杳无音讯,老楼里的女戏子吴梅,一直在痴痴等待陆生,所以不肯离去!”
王哥眨巴着眼睛,诧异道:“那……那怎么办?”
我说:“我答应吴梅,帮忙打探陆生的消息,只要得到陆生的消息,吴梅自然就会离去!”
王哥眉头紧皱,咬着嘴唇说道:“这都过去了百年时间,能不能打听到陆生的消息,还是个问号!”
我伸了个懒腰说:“还没开始查呢,不要灰心丧气,事在人为嘛!”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忽听身旁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睁开眼一看,发现许半仙已经醒了,而且跪在我的床边。
我吓了一跳,问许半仙这是要干嘛。
许半仙一脸诚恳地对我磕了个头:“我姓许,绰号半仙,感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我抓了抓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对许半仙说:“起来吧,都是道门中人,顺手帮个忙,举手之劳而已!”
许半仙叹了口气,红了眼眶:“我许半仙在外面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一直沾沾自喜,骄傲放纵,经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自己的本事是那么低微!”
我点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也是好事,以后就知道,不是什么活都能随便接的,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那钱都是不好挣的!”
“是是是!”许半仙点头道:“大侠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浮夸了!”
顿了一下,许半仙问:“对了,大侠救我性命,我还没请教大侠名号!”
我笑了笑,说:“我没有什么名号,我叫杨程!”
“杨程?!”许半仙猛然一惊,失声叫道:“你就是杨程?!”
我说:“对啊,我叫杨程,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
许半仙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久仰久仰,我行走江湖的时候,江湖上一直都有你的传说,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真人,好激动,好开心,杨道长,我能和你合照一张吗?”
许半仙摸出手机,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比了个剪刀手,玩起了自拍。
拍了几张照,许半仙千恩万谢的走了,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请我好好喝两杯。
等到谢一鸣醒来,我让谢一鸣联系下上海那边的家人,帮忙查一下陆生的事情。
谢一鸣说:“我干脆回去一趟吧,好些年没有回去了,正好趁此机会回去看看!”
“甚好!”我点点头。
“师父,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谢一鸣问。
我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这么多年没回家,我在家里好好陪伴一下父母!更何况,你知道的,你姐在那边,我不方便过去!”
“哎!”谢一鸣叹了口气:“真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一起!”
谢一鸣走了,回了一趟上海,前后大概耽搁了五六天。
等他从上海回来的时候,给我爸妈带回一大包上海的特产,各种老上海的糕糕点点。
我问谢一鸣关于陆生的事情查得怎么样,谢一鸣说:“有件事情你绝对想不到,那个陆生……还活着!”
“还活着?!”我惊讶地问。
谢一鸣点点头:“对啊,那老小子命硬得很呢,一百多岁了,虽然坐着轮椅,但是思维头脑还是很清晰!”
第1025章 阴阳陌路
谢一鸣回到上海以后,便开始着手调查关于“陆生”的事情。
因为谢家是书香门第,家中还有大学教授这些人物,对历史都很熟悉,也动用关系查找了一些人脉和资料,不出两天时间,就找到了陆生。
原来,当年陆生参军来到上海,一心想着戎马归去,早日和吴梅成亲,所以上了战场格外的卖命,很快就脱颖而出,加上他又有知识文化,一路高升,最后成了将军。
但是,陆生也付出了一条腿残疾的代价,年轻时候还能依靠假肢走路,老了只有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也就是陆生负伤在战地医院的时候,陆生和一个精心照顾他的护士,擦出了爱的火花。
战争结束以后,陆生选择了留在上海,并且和那个护士结婚生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早已忘了在遥远的老家,还有个叫吴梅的女子,在苦苦等待着他。
一晃多年过去,陆生的妻子也已经离开了人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上海一所高档养老院里。
有一天,陆生无意中在收音机里听了一段戏,刹那间,泪如泉涌。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吴梅,想起了那个几十年前丢失的爱人。
也许是缘分使然,没过几天,谢一鸣便找到了养老院,见到了陆生,并说明了来意。
陆生听闻吴梅的事情以后,情绪激动,辗转难眠,经过和家人的再三恳求,陆生坐上了飞机,正往这个黔东南的小镇赶来。
“陆生要亲自前来?”我微微有些惊讶。
谢一鸣点点头:“是的,我先回来一步,陆生随后就到!”
我拍了拍谢一鸣的肩膀:“不错,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如果陆生能够回到这里,那就能更好地解开吴梅的怨气!”
谢一鸣说:“师父,其实当我见到陆生老泪纵横的时候,我挺有感触的!”
“哦?你年纪轻轻,又没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爱,你在感触什么呢?”我问。
谢一鸣说:“我不是在感触自己,我是在感触你和我姐姐。你们这辈子,难道真的就这样错过了吗?等到百年以后,你想到我姐姐,你会不会像陆生一样老泪纵横呢?而我姐姐,又会不会像吴梅一样,为你痴守一生呢?”
谢一鸣这番话,让我的心里一阵苍凉。
我慌忙别过头,尬笑了一下,掩饰内心的慌张:“呵呵,百年以后,百年以后我们都作古了,也没那么多情仇爱恨的烦恼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陆生一样长寿啊!”
谢一鸣摇了摇头,背着双手走出门,一边走,一边幽幽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顺手摘下鞋子,一个鞋拔子飞在谢一鸣的后脑上,谢一鸣抱着脑袋,哎呀一声摔了出去。
“让你装叉!”我愤岔岔地说。
第二天,陆生在他孙子孙女的陪同下,抵达小镇。
陆生过百岁,他的孙子孙女都已是人到中年了,两人都很有气质,推着轮椅,陆生坐在轮椅上,可能想到要见年轻时候的爱人,陆生还专门打扮了一番,不多的银丝梳成偏分,换上了军装。
正如谢一鸣所说,陆生虽然一百多岁,但是精神矍铄,并不是那种垂暮等死的老人,看他的状态,还能活好几年。
陆生能够颐享天年,那也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积的福分,为国战斗,为民拼命,所以他的子孙后代才会欣欣繁荣。
陆生见到谢一鸣,很激动,让谢一鸣立马带他去戏院。
我,谢一鸣,还有王哥,一起带着陆生去了戏院。
戏院已经被推成一片废墟,陆生看着废墟,唏嘘感慨,一边走一边说:“这里以前是戏台,这里是戏楼,戏子们生活起居的地方,这里是观众席,这里是……”
老爷子的记忆还是很清晰,也许是回到家乡,一下子激发了他潜藏多年的记忆。
最后,我们在那座老楼前面停了下来。
老楼是唯一还没推倒的建筑,屹立在废墟之上,显得十分突兀。
陆生看着那座老楼,激动得浑身发抖,好几次都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最后,他让谢一鸣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老楼下面。
“是这里吗?”谢一鸣问。
陆生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是这里!就是这里!那时候,我每晚都到这里找小梅,我们一起去逛街,一起去郊游,一起去……”
“一起去看灯会!一起去路边摊喝汤!”二层阁楼上,传来吴梅的声音:“陆生,是你吗?”
陆生听见吴梅的声音,老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小梅……是我……我是陆生啊……小梅……”
老楼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吴梅一袭大红嫁装,脚踩绣花鞋,俏生生地立在门后。
吴梅幽幽说道:“陆生,那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
陆生突然跪在地上,谢一鸣想要拉他起来,他却不肯。
陆生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小梅,对不起!小梅,是我对不起你!”
吴梅也哭了,两行血泪顺着脸颊唰唰滚落,这对两人相隔百年,终于重遇,但是物是人非,已然阴阳陌路。
吴梅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能回来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生哽咽道:“是我失信了,我没有兑现承诺,我是一个失信的小人!”
吴梅说:“我也没有兑现承诺,因为我先一步离开了!即使战争结束你回来找我,我也已经死了!”
陆生脸颊抽搐了两下,突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我这辈子保护了那么多黎民百姓,却唯独没有保护好你!”
吴梅伸出双手:“陆生,能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