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所长皱了皱眉头:“林广生,今儿个你是非得跟我抬杠是吧?据我所知,这座村屋也不是你的,你在这里瞎几把蹦跶什么?啊?我告诉你,我随时都有治你的招,你信不?”
“卢所长,干嘛发这么大脾气?”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之前在村口碰上的那个小老头,他是明月村林氏家族的族长。
看见这个族长现身,就连卢所长都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
族长出场,派头十足,但见老族长背着双手走进院子,他的身后人头攒动,乌泱泱一大片人,估计村子里所有林氏家族的人都来了,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把整个林家祖屋围堵得水泄不通,而且那些村民看我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卢所长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他的小手枪刚才还能镇住场面,但现在,他的手枪也派不上用场了。
卢所长是个聪明人,看见这么多林姓村民围上来,他很自觉地收起配枪。
老族长走到卢所长面前,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卢所长,一言不合就开枪,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卢所长指了指林广生:“他们妨碍公务,还袭警,我就算开枪打死他,也是合理合法。
老族长笑了笑,目光陡然一冷,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合的是什么理?合的又是什么法?这里是明月村,合不合法,我说了算!”
老族长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威严霸气,反过来竟然把卢所长给震住了。
第1400章 刁民(下)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族长,竟敢用如此嚣张的口吻,跟当地的最高执法官说话。
不,这不是说话,而是呛声。
之前就听赵霞说过,这里的农村人,家族观念很重,一些大的家族,完全是地方豪强,但凡是谁出了事,一呼百应,家族里的人都会出来帮忙。
但是因为我们以前没有遇到过,所以根本没法去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而眼前的场景,确实让人感到震撼,甚至是震惊。
老族长这句话,简短有力,赤果果地威胁卢所长。
看样子,林氏家族在明月村只手遮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他们就是当地的土霸王,飞扬跋扈惯了,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来到明月村,都得乖乖听林氏家族的话,否则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卢所长脸色铁青,但是碍于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只好忍气吞声,把怒火咽进肚子里面。
老族长冷冷道:“卢所长,我也不为难你,你现在马上离开,我保证这里的人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但你们若执意留下来,发生什么后果,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老族长说这话的时候气定神闲,一副吃定了我们的样子。
卢所长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到我的面前,跟我低声交谈起来:“杨队,我看今晚就到此为止,咱们撤吧!对方人多势众,若真是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我们镇上派出所的警力也是相当不足,就算请求增援也没用。这些地方性的家族势力,只手遮天,横霸一方,我们拿他们也没办法!”
卢所长的口吻带着一丝请求的意思,我也不想让卢所长难堪,继续僵持下去,局势对我们确实很不利。
审时度势之后,我点点头,同意了卢所长的请求,说了一个字:“撤!”
卢所长如释重负,赶紧叫上两个警察,他们在前面开路,我们跟在后面。
老族长挥挥手,后面的人群慢慢让出一条通道,那些村民一个个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就像是一群饿狼。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那个煤球林广生却突然跳了出来,挡在我们面前。
卢所长皱起眉头:“林广生,你又想做什么?”
林广生冷冷道:“卢所长,你和你的手下可以离开,但是这几个外地人,他们必须得留下!”
“什么意思?”卢所长问。
林广生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这几个外地人,三番四次跑来林家祖屋,我要好好问问他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说到这里,林广生转头看着我们,口吻森冷地说:“昨天我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了,但是你们好像不长记性呀,当我说话是在放屁吗?”
“对!你现在不就在放屁吗?”谢一鸣回怼道。
林广生黑了脸,他的皮肤本来就黑,这一黑脸,让他看上去就跟包公似的,脸上就像抹了锅底灰,面色很是难看。
“妈的,死扑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林广生扬了扬手中的钢管,朝着谢一鸣走上来。
我皱了皱眉头,眼看林广生就要对谢一鸣动手,一旦两人动手干仗,局面肯定会失控。我自己倒是有信心突出重围,但赵霞和丁明他们怎么办?还有卢所长他们怎么办?
幸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老族长开口说话了,厉声呵斥道:“广生,住手!”
林广生已经举起了钢管,老族长这一喊,他手里的钢管硬生生停留在半空。
林广生皱眉道:“族长,他们……”
“我叫你住手!”老族长不怒自威,口吻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林广生也许不会把卢所长放在眼里,但是面对族长,他却显得恭恭敬敬,一点也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
林广生放下钢管,指着谢一鸣悻悻地说道:“今天算你们走运,快滚吧,别让我在明月村看见你们。否则下一次,就不会有人救你们了!”
谢一鸣不甘示弱,咬了咬牙关,对林广生恨声说道:“黑胖子,你听着,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走出了林家祖屋。
前脚刚走出祖屋,后面便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和嘲笑声,那些村民赶走了警察,他们觉得自己胜利了。
还是卢所长那句话说得好:“一群刁民!十足的刁民!”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一点也不假,现在应该加上一句“经济富裕的地方也出刁民”。
这种地方的刁民,比穷山恶水的刁民更加难缠。
因为这种地方的刁民,他不仅刁,而且有钱有势,又是家族式抱团,很难将他连根拔起。
穷山恶水的刁民是不懂法,文化素质低,这里的刁民不是不懂法,而是蔑视法律,他们明知道这是犯法的事情,但也敢去做。
“太可怕了,刚刚那阵仗,吓得我腿都软了!”上车的时候,赵霞竟然爬不上车,还是我拉了她一把,才把她拉上了车。
刚才被上百人围着,那阵势,普通人看了都会害怕,更何况赵霞还是个女人。
丁明也是心有余悸,对赵霞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你就不要再来了,太危险了,别说是你,就连我的腿都吓软了,这些刁民是不讲道理,不讲法律的,纯粹是一群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卢所长走过来跟我道别,卢所长面有愧色地对我说:“杨队,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晚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协助你的调查,是我这边确实没有办法!这个地方的民俗风气就是这样的,很难改变!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都会碰上妨碍公务,甚至殴打警察的刁民,每年都会有同事受伤,哎!”
说到这里,卢所长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卢所长也就是一个地方官,没有太大的权利,下面的人手也不足,他若是一个大官,这些刁民也不敢造次。
第1401章 关键人物
“师父,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啊,现在我们明知道那口水井有问题,但是因为那些村民的阻挠,我们始终没法打开水井!”谢一鸣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我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冷冷说道:“那个林广生应该是个关键人物,他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谢一鸣浓眉一挑:“师父,你的意思是……林广生很可能知道水井里的秘密?”
我微微颔首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两次进入林家祖屋,都是林广生带人来阻挠我们!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林广生知道水井里的秘密;第二种可能,林广生跟那口水井有关系!不管是哪种可能,林广生都是整件事情里面,非常关键的一个人物!”
赵霞插嘴道:“照这样说来,我们可以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暂时可以不动那口水井,而是撬开林广生的嘴巴!”
我点点头:“正是!”
丁明说:“我看那个黑胖子,纯粹一地痞无赖,蛮横无理,你要想撬开这种人的嘴巴,只怕不太容易!”
“停车!”我睁开眼睛,让丁明把车停下。
丁明很奇怪,问我怎么了。
“掉头,回明月村!”我斩钉截铁地说。
“回明月村?!”丁明挠了挠脑袋,一脸费解地看着我:“咱们好不容易才从明月村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
“咱们去找林广生单独聊聊!”我目光冰冷地说。
谢一鸣说:“那个林广生活脱脱一个刁民啊,他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吗?”
我冷冷笑了笑:“有个词语叫‘以暴制暴’,既然林广生是个刁民,那我们也就当一盘刁民!”
丁明虽然不知道我准备做什么,但还是按照我的命令,把车开回明月村。
在村口的时候,我让丁明停下车,然后走进村口的超市,买了两包烟,顺便跟老板攀谈了几句,很轻易就获悉了林广生住在明月村82号。
像林广生这样的地头蛇,在明月村的名气大得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想找到他非常容易。
超市老板并不是林氏家族的人,说起林广生,老板也是咬牙切齿,说林广生以前经常来超市里面赊烟赊酒,说的是奢,其实就是拿,根本没有付过钱。老板如果不赊给他,他就扬言要带人砸了老板的店,所以老板对林广生可谓还是深恶痛绝。
不过,超市老板也提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说林广生好吃懒做,又不外出务工,家里条件一直很差。最近两三年,也没见他出去打工,但是他的经济条件却莫名其妙变好了,甚至还重新翻修了自己的房子,并且还开上了一辆宝马,让人觉着很不可思议,不少村民都在私下里猜测,说林广生可能是中了彩票。
我点点头,谢过老板,又拿了几瓶矿泉水回到车上。
我们喝了口水,抽了一支烟,休息片刻,便开车进入明月村,一路找过去,不多时便停在一座村屋前面,门牌上面赫然写着“明月村82号”。
丁明指着门牌说:“就是这里了!”
我打开车窗,探头打量了一下,但见面前伫立着一座二层楼高的村屋,虽然不及其他那些小洋楼那么漂亮,但看得出来,村屋也是里里外外翻修过的,那些墙砖都还很新,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宝马。
村屋里黑灯瞎火的,一点光亮也没有,看样子家里没人,林广生还没有回来。
我让丁明靠边熄火停车,然后我们坐在车上,静静等待林广生。
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我们正抱着臂膀打盹的时候,赵霞忽然说道:“林广生回来了!”
我们睁开眼睛,循着路灯的光亮看出去,就看见一颗黑煤球,正从远处骨碌碌滚过来,林广生回来了!
林广生应该是去喝了酒回来,走路歪歪扭扭的,嘴里还哼着歌,就像一只螃蟹,在道路中央横着走。
两个马仔跟在林广生后面:“大哥,你慢点,小心,看路!”
林广生走到门口,两个马仔要送林广生进屋,林广生摆摆手,打了个酒嗝说:“不用了,你们不会真以为老子醉了吧?老子才那么点酒量吗?哈哈哈,回去了吧!”
两个马仔看见林广生走进院子,点点头道:“大哥,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
两个马仔去得远了,我冲谢一鸣扬了扬下巴,和谢一鸣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林广生进屋以后,大门也没有上锁,也不知道是他喝醉了,还是他觉得没人敢来招惹他。
我和谢一鸣走进去,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呼噜声,屋子里没有开灯,林广生也没有洗漱,直接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屋子里散发着老大一股酒味。
我走过去,拍了拍林广生的肩膀,林广生没有太大的反应,翻了个身,继续打鼾。
我又伸手拍了拍林广生的脸,林广生迷迷糊糊,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瓮声瓮气地骂道:“他妈的谁呀,别烦老子睡觉……”
谢一鸣抄起桌上的一个茶壶,茶壶里装着满满一壶凉水,谢一鸣拎起茶壶,将茶壶里的凉水淋在林广生的脑袋上。
“哎呀!下雨了吗?”林广生被水一淋,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