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刺……
会轻功的白胡子老头……
江湖……
30.
场子里风调雨顺,客人们酒照喝,歌照唱……小妹姐带着一群群小姐们,依然愉快地穿梭在各个包房里。我手下的几个黑西装,也依然在KTV走廊与小姐房里四处乱串。我在小姐房找到八戒和小军,两个孙子一人叼根烟,正给阿童木她们几个丫头表演吐烟圈。到我进来那一会,八戒很是快乐地指着小军说:“咱吐的还不行!咱老大小军哥能吐出心型的烟圈来,不信你让他脱了裤子,递根烟插他屁眼里,小军哥一提气,一放气,保证是个心形的烟圈。”
群女笑得乱颤。
小军先看到我,站起来说:“邵波,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上来。”
我说:“我学轻功去了,赶明儿我学会了,带你们飞到银行去提现金。”
然后我对八戒说:“把表哥和棒棒叫到五楼去,昨晚的事我还没给他俩算账!”
八戒愉快地应着,出了门。我招呼小军跟我上五楼,小军依依不舍地看了群女一眼,跟我屁股后面往楼上走。
我俩一人躺上一个床,叼上烟胡乱抽着。正聊着,还没聊到任何重点,门便开了,八戒和表哥、郑棒棒进来了。
表哥和棒棒见我在房里躺着,忙嬉皮笑脸地掏出烟来,说:“邵波哥!你抽烟!”
我故作严肃地说:“少来这一套,昨晚你俩闹的那一出,还挺风光吗!”
棒棒忙说:“哪里哪里!还不是多亏了小军哥给咱出头。”
表哥也赶紧说:“就是啊!还不是多亏小军哥飞舞的菜刀?”
一想到小军昨晚的菜刀模样,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边笑边骂道:“以后你俩再闯祸,别怪我不客气。”
表哥给我把烟点上,说:“不会了!昨晚不是喝醉酒了才胡闹的吗?以后少喝,喝醉了我宁愿去爬水管,也不会找人打架了!”
爬水管?小军一把坐起来,冲表哥说:“表哥!难道你也会瘦猴那绝活?”
表哥愣了下,然后说:“开玩笑的,我会爬水管,那不跟着瘦猴去做贼了!还要来做啥内保啊?”
我听着,没有吭声。低头又注意看表哥的鞋,前两天穿的那双皮鞋又已经换成了他习惯穿的黑色布鞋,鞋底雪白雪白的,应该是双新鞋,而且……是非常新,应该穿了不到两天。
我心里留了个底,和哥几个胡乱说了几句玩笑话,然后招呼八戒和棒棒、小军去楼下看看,表哥也跟着往外走,我把他叫住,说:“表哥,你留下来我给你说个事!”
八戒他们出了门,表哥一屁股坐到我面前的沙发上,说:“邵波哥,有啥任务要安排?”
我故意淡淡地笑着,说:“表哥,你鞋很新啊。”
表哥立马变了脸色,但还是世故地笑着说:“是啊!昨天新买的,这鞋穿着晦气,昨晚又是挨打,又是进局子,又是碰到死人,明天就扔了,买双新的去。”
我嗯了一声,说:“表哥,你觉得爬水管穿你这种布鞋能不能上?”
表哥呼地站起来,结巴了起来:“邵波哥!你不能乱说啊!昨晚我和哥几个都是在一起的,你不会是怀疑我啥吧?”
我心里把表哥有问题的猜测肯定了下来,慢悠悠地说:“昨晚倒没啥,可刘科死的那晚呢?”
表哥重重地坐了下去,低着头狠狠吸了几口烟。我也不吱声,看着他。半晌,表哥抬起头来,说:“邵波!表哥我大你几岁,但心里啥事都还是把你当个头在看。表哥我三十出头了,以前年轻时候也不懂事,年纪大了,有老有小的,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有些事,今儿个我也给你明说吧!但你必须相信我,杀人我是怎么都做不出的,下面给你说的这事,句句都是实话。”
我点点头,说:“兄弟,有啥你说得了,老弟我有分寸的。”
原来,表哥年轻时居然也是个贼,而且也是个飞贼,翻墙爬梁,是个好手。刘科出事那晚,表哥和家里人喝了半斤白酒,喝得醉醺醺的,屁颠屁颠地往火龙城赶。因为走的是小路,便一路往火龙城后墙走了过去。到一楼,表哥抬头看着那条水管,当年做贼的灵感一下就上来了,也是借着酒劲,表哥从裤子上摘下皮带,三下两下就从水管往二楼爬去。
目的吧!表哥是这么说的:压根就没有目的,就是看到那水管,瞅着那空调洞里黑糊糊的,应该没有客人在了,想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二楼,给场子里的小姐和服务员上演个大变活人,然后胡吹几句:“我就刚刚进到一号房的啊!你们难道没看见?”
表哥爬到了二楼,具体他用那一根皮带怎么把空调固定住再推了出去,他也没有细说,我也没问。只是到空调放到墙边,表哥往包房里一瞅,当时冷汗就出来了。只见刘科已经倒在血泊里,人应该还没断气,眼睛正对着表哥,胸口的血冒着泡泡往外淌,刘科的嘴巴努力想发出啥声响,却发不出来。
表哥没有多想,立马把空调拖回了空调洞,然后迅速滑到一楼,往家里跑去。
说完这些,表哥反而很坦然地望着我:“邵波!这些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但这却是表哥我那晚做的和看到的,咱也没别的办法证明啥!这么说吧!如果我所说的,有半句假话,让我老婆孩子,现在就一把火全部烧死。”
我听着,没有吭声。表哥对他媳妇和那才一岁半的儿子,我所知道的,不只是爱,而完全是宁愿自己死,也要那娘俩过得快乐。再者,表哥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杀刘科,杀建伟的手法和杀刘科的手法完全一样,而建伟哥死的那几个小时,表哥正在外面上演武斗。
尽管如此,对表哥话的虚虚实实,我还是有一些怀疑。沉默了一会,我对表哥说:“表哥,这事我就先不过问了,你好好回忆下,当时你看到刘科时,还有啥发现没?”
表哥听我这么一说,神情松懈了一点,又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发现倒没啥,只是我爬到二楼,准备移开空调时,好像听见隔间里那榻榻米响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我也不能确定!你知道的啊,我好来上那么一口,喝迷糊了,啥感官都有点失调。”
我应了一声,招呼表哥出去,然后立马拿起电话打到二楼,问:“八戒在不在小姐房?要他赶紧来接电话。”
服务员忙叫八戒接了电话。我对八戒说:“表哥现在下来了,你给我看着这孙子,如果他往火龙城外面走,立马给我按到地上。”
八戒胖归胖,但做事还是有一套,听我这么说,也没多问,在电话那头居然直接打着哈哈,说了一句:“没烟抽你继续忍忍,我要服务员给你买去。”
我“嗯”了一声……表哥应该已经到了二楼,而那时,应该正好到了八戒身边……
第七章 钟大队与何队
31.
表哥并没有如我意料中的匆匆忙忙地离开火龙城,事实上,他并没有一点要离开火龙城的意向。那天晚上,据后来八戒说:“表哥从五楼下来,就一直坐在二楼吧台前的沙发上,叼着烟看人来人往,一直看到客人都散去。还拖着八戒说自己要戒酒,说这酒不是啥好东西!”
对表哥的怀疑,便到此为止。其一,建伟哥被刺他没有作案时间;其二,杀刘科他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唯一有的可能是刘科看见他翻进场子,可也没必要杀人灭口,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是场子里检查空调,也可以忽悠刘科。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已经被我知道了刘科死的时候,他从后墙翻进了二楼。在被我知情后,他并没有立马离开火龙城远走高飞,这点完全证明了他的清白。
尽管如此,对表哥这个人,我还是心里留了个底。再观察吧!毕竟我已经不是刑警了。我想要找出凶手,但不需要得到太多真相。
快凌晨一点时,场子里也冷清下来。哥几个都上了五楼,这几天事太多,也难得一晚上风平浪静,都乖乖地去房间里看电视、讨论国家大事和场子里命案了。我叫上八戒和小军,说:“咱去一号房还看看吧。”
两人跟我进了一号房。这一次我径直走到一号房隔间的榻榻米前。尽管表哥不能肯定当时听到的声响,但过去瞅瞅,总不会错。
我用手在榻榻米的木板上敲了敲,可以肯定里面是空心!然后我拿出一片钥匙,插到木板之间的小缝里,把木板一块块往上挑。一块……两块……三块……挑到最左边倒数第三块木板时,木板真的被我挑得往上翘了起来。八戒和小军见状,忙上前用指甲抠住,往上一抬,那一长条木板居然被挑了起来,而再往左的另外两块木板,也直接被抬了起来。一个宽四十公分,长一米四五的黑洞显现了出来。
三个人都愣在那里,看着那洞,陷入了沉默。榻榻米有近两尺高,通过这个洞,完全可以让一个成年男性钻进去,并在里面宽敞地躺下。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刘科他们进入包房前,就躺在里面,再到客人都走了后,钻出来杀了刘科,重新又躲进洞里,完全有可能。并且,因为之前谁也没有注意榻榻米,那么,凶手在刘科尸体被抬走后,甚至在咱这种娱乐场所里最为清淡的次日上午,钻出来,瞅个机会,大摇大摆地离开火龙城,也完全有可能。
想到这,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为这个洞的发现,并且可以肯定:凶手并不是从窗口进到房间的,而是事先就躲在包房里的。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他是如何未卜先知地断定刘科会喝醉呢?又或者,就算事先有同伙故意灌醉刘科,可刘科会不会留在包房里休息,也并不是定数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八戒和小军也表情严肃,估计脑子里也和我一样,想着同样的问题。
三个人正互相瞪着,一号房门打开了,居然是古倩,嬉皮笑脸地冲了进来,说:“嘿!我上楼一问你们三位大哥在哪?全场子人都知道你们在这一号房里破案哦!”
见古倩进来,八戒和小军忙伸手把那三条木板重新盖上。我也忙转过去迎着古倩,拦住她望向隔间的目光:“古大小姐,你还真这么半夜跑出来了?”
古倩说:“可不!我等我家老爷子睡着了才跑出来的,谁让我们有死约定呢?”
八戒从隔间里探出头来,说:“古大小姐,你不会真要这么大半夜去海边游泳吧?”
古倩说:“去啊!要不我还提个袋子干吗?”
八戒吐吐舌头,说:“古大小姐,您老真疯狂!”
小军也从隔间里出来,说:“我和八戒就不当电灯泡了,你和邵波去鸳鸯戏水吧!”
古倩脸就红了,对小军扬起了拳头,说:“别胡说,人家邵波是不是有女朋友咱都还不知道,让人家女朋友听着你这胡话,可就饶不了我了!”
八戒说:“我可以证明!邵波没有女朋友,他除了和小妹姐关系好一点,也就没啥愿意说几句话的异性了!”
“小妹姐是谁?”古倩一下紧张了起来。
八戒说:“小妹姐就是咱小妹姐啊!你想认识下也可以,不过她年纪可以做邵波的妈罢了。”
32.
建雄哥的车钥匙还在我手上,我去到吧台,没有给建雄打电话,只打给了莎姐,问她建雄哥晚上还要不要用车,莎姐说:“不用,建雄哥都已经睡了!”然后叮嘱我,如果要把车开出去,别开远了,路上也小心点。
我装上古倩、八戒和小军,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在半夜快两点时往海滩开去。
到海滩已经两点了。远处的灯塔闪啊闪的,偶尔经过的船憨厚地发出长鸣声。八戒和小军两个很是兴奋,先下了车,迅速地脱得剩条裤衩(那年代还不流行泳裤,都是一条底裤闯天下,女性也就穿个小背心,一条球裤之类的短裤下水,也就是说,那年月在海滩看到的风光,很是原生态。泳衣能拦住该拦住的东西不暴露,也坦然地暴露着该暴露的性感。而那年月女性游泳的小背心和球裤,却是时不时可以让你看到啥迷人的风光,甚至包括白色的背心湿了后的风光……),然后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闹着,如两个孩子般,奔向了大海。
海风轻轻吹来,吹到我脸上,也吹过古倩的脸庞。古倩扭头看着我,微微笑着,说:“好舒服的海风啊!”
我也扭头看向古倩,风把她的长发掠起,露出她雪白的颈子,我清楚地看到,她右边的耳垂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也微微地笑,望着古倩的眼睛,说:“确实好舒服的风!”
我俩靠着车门,并排站着,看着远处在海水里快活着的两条美男鱼。古倩对我说:“邵波,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羡慕你?”
我便愣了,说:“我有啥好羡慕的啊?”
古倩笑笑,望着远处的海,说:“市政府里那么多干部家庭的孩子,和你我年纪相仿的不少吧,也都进了政府部门上班。几年下来,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孩子,都被报纸和大茶杯给毒害得老去了,那种滋味,你应该懂吧!”
我淡淡笑笑,说:“我还真不懂!至少,你们得到了安逸的生活啊?我没法和你们比的。”
“安逸?”古倩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望回远处的海,喃喃地说:“我们只是井底之蛙的安逸,而你,得到的是滚滚红尘的洒脱。”
“洒脱吗?”我也扭过头去,望着侧面的古倩。
古倩没有看我,继续喃喃地,如自言自语般说到:“我愿抛弃我那舒适的鸟笼,化为滚滚红尘中的一颗飞沙,随风……飘就飘吧!”
说完,古倩扭头,古灵精怪地笑笑,说:“这是我写的小诗,不错吧!”
我淡淡笑笑,说:“不错!”
而我身边的古倩,居然一转身,站到我面前,脸和我的脸只隔上几十公分的距离,说:“要不,你带着我一起滚滚红尘吧!”
我再次愣住。真正认识她,也就这么几个小时,而这丫头这举动,让我很是受宠一般。
之前我们一干政府部门的子女,玩笑中时不时有一句话:想火箭速度往上走,待嫁的古大小姐在向你招手。
而这时,很明显在对我示好的——这面前的古倩,却是这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肯定,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搂住她的腰,然后……
很可怕的是,我居然脸红了;傻傻地,我把脸往古倩脸上蹭去,我的嘴唇对上了古倩的嘴唇,古倩嘴角往上扬着,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海水中八戒一声大吼,让我俩从激情中冷静下来。只听见八戒在大喊道:“快看!快看!飞机!”
他娘的,确实有飞机……
观摩完飞机,古倩脱了白色的衬衣和短裙,里面居然已经是准备好了的小背心和球裤。我俩沿着八戒和小军的脚印,在他俩战斗过的海域,快乐地游着。
说实话,年轻真好。那些年月里,人像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吧,精力多得用不完,一晚上不睡,第二天还能正常上班和耍玩。搁在现在——快二十年后的今天,就上周吧,我和小军、八戒以及另外一个朋友,打个扑克打到凌晨六点,胡子都长得像个野人且不说,一晚上红牛喝了差不多一箱,出茶馆看着太阳,居然还都犯起恶心来。身体已经不是当年那不用上油的齿轮了。
33.
我们快四点上的车,回到火龙城。上到五楼开了个房间,各自冲冲洗洗。
这一晚上,古倩对我很好,或者说叫很暧昧。到她洗完澡,便也说要回去了,补个觉,还要上班。我送她到市委大院,临走时古倩把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开心。”然后笑得像个疯婆子一样,似乎得到了啥天大的好处般,提着那湿漉漉的衣服,下车往自家楼跑了过去。
开车回火龙城的路上,我居然也掩不住地,内心感觉似乎甜甜的起来,像个初尝爱果的小孩。
那天睡到中午就被叫醒,建雄组织咱几个经理开了个会,无非是对于建伟哥的不幸进行了官方的宣布与通知,然后要大家不用人心惶惶,照常好好工作就是了。
开完会建雄还叫我聊了一些,还是围绕建伟哥的死,胡乱说了些啥没中心的话。
也就是这些没中心的话,让我从前晚的甜蜜印记中降落到了地面。下到二楼,我便给何队打了个传呼,想打听打听何队那边案子进展的情况。
何队很快就回了电话,声音很是激动一般,听我问一句:“案子怎么样?”他就在电话那头火气大了起来,说:“还能怎么样?结案了啊!邵波,你说咱分局怎么能这样办案?那天抓的那瘦猴现在植物人了,居然就说这案子破了,罪犯畏罪自杀,今天就要咱交结案报告了!”
我一听,也愣住了,追问道:“那钟大队怎么说?”
何队还是嗓门大大的,震得我耳膜发颤:“他?他能怎么说?他和咱分局大老板还不是穿一条裤子,大老板找他聊了半个小时,他就火急火燎地要黑猫写结案报告。我和黑猫说这案子是不是还要再看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看什么看?要你们咋做就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