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只要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就不会注意到你手上的键盘,他们一直都只注视我,这让我有机会通过你把键盘带出来。”
“哦……”我仍有疑惑,把键盘带出来有什么作用呢?
他蹲了下来,膝盖触地,俯身在一块草坪上,用手扒拉着。
终于,他看到了期待的东西,嘴角再次轻微地上扬。
“就是这个位置,我上次做了记号。之前你问我知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来这里,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知道了。
“既然我们外出的地点是根据工作年限来扩大范围的,那么一定会存在一个数据系统,以我工作的年限作为变量进行计算,得出我的活动范围,再随机分配地点。
“只要是计算,得知了数据和公式,就能知道结果。
“所以,我能够知道结果。”
他抬起帽檐,看向我,此时,我也在他旁边,半蹲下身子。
我又看见了那双不大,却会发亮的眸子。
“我在维护他们系统的时候,侵入他们的数据库。我把他们教我的入侵其他网络的本事改头换面,用到了他们自己的系统。
“不过我做得很隐蔽,他们没有发觉。这让我锻炼出了更多隐蔽的技能,比他们了解得还要多。
“我能够预测出下一个放风的地点会在哪里。
“同时,我发现,他们的网络在这些放风地点上存在着疏漏。比如在这个角落,这里已经超出了他们网络覆盖的范围,他们的跟踪系统没有精准到对每一个点都能监测。所以当我处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们是监测不到的。
“不过,如果待时间久了,他们也一定会发现异常。如果是那样,他们或许会动用网络搜索,或者是找人来抓我回去。我没试过,不能确定。”
他不紧不慢地跟我解释着,我认真倾听,直到他说完最后这句。
“那你现在站在这里,没有问题吗?”我立即问道。
“当然有问题,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做什么?”
他盘膝坐下,把键盘放在腿上,在键盘旁边按了一个小按钮,似乎是一个开关,开关旁边的指示灯便亮了。
“帮我计时,三分钟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往回走。”
“哦。”我看着他开始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没有显示屏,我不知他这么做意义何在。
他依然镇定,不慌不忙,继续开口给我解释。
“这副键盘被我设置过了,它能够联通我那里的计算机系统。用它输入指令,可以控制那边的电脑。
“我设置了一个程序,可以用一串指令远程启动,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输入这串指令,因为这里没有监控。
“我已经把指令默背了下来,没有显示屏,所以我不能输错任何一个符号。”
听上去是一个筹备了许久的大计划。
“那启动了以后会怎样?”
“摧毁所有系统。”
啊。
我反应了两秒,摧毁所有系统,意味着监狱不能正常运转,他可以就此逃走,不会被人追踪。
那就能获得自由。
这真是一个大计划,一直看他淡定自如,还以为他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已经麻木没了知觉。
原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殚精竭虑,为了心中渴望的自由。
有隐忍,有才智,经过了这一番苦难的他,值得这份自由,我想。
很快,他就要成功了。
“还有,一分钟。”
我看向不远处大楼墙面上挂着的时钟,那是他让我帮他计时的时候,示意我注意的方向。
倒计时,最后十秒。
我紧紧地盯着那面钟,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怎么还在敲键盘!
十、九、八、七……
“我们还不走吗?”我终于忍不住焦躁,说出了口。
“来不及了。”他的语气依旧平稳。
“来不及了?”我对他的平淡颇感吃惊,早些时候怎么不跑回安全区域,好歹先保证不被发现,“越狱”的事情有机会下次再试啊!
我看向他,他那双敲击键盘的手已经停下。
“结束了?跑吗?”我着急地问。
“应该来不及跑回安全区域了。”从他的表情里,我看不到绝望,反而是一种相反的东西。
……二、一。
五
时间到了。
如果监控系统真的会在三分钟之后察觉到他消失了,或许会在组织内拉响警报,并派人来抓他吧。
我们距离刚才出站的地铁口不是很远,很快会被找到。
也就是说,现在跑回去也会因为这些异常行迹而再次被监禁起来,往其他方向跑的话,同样很难做到不被抓回去。
我紧张地站在原地,无计可施。
“机会只有一次,本来就是冒险,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倒是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得足够充分,我相信现在的局面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也稍稍平静了一些。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清风徐徐,吹动柳叶旋转纷飞,公园里小鸟啁啾,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时光仿佛静止,平和而安详。
他看了看手中的键盘,嘴角再次轻轻扬起。
我也看向了那副键盘,按键旁边的指示灯已然熄灭。
只几分钟的工夫,应该不是没电了,也没有人关闭它。
那是……
“系统崩了吗?”我有些激动地脱口问道,应该是连接这副键盘的系统掉线了。
他点点头:“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恢复整个系统,我有足够的时间跑了。”
一股雀跃从我心底涌出,我真心为他高兴。
他要自由了,我也算帮到了他。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买张地铁票,离开这个地方?
他又想去哪里呢?
我的心在几秒钟内飘向了远方。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步决定,将往哪里出发,去开启新的人生。
他也看向了我,与我相视一笑,抬起脚,朝他早已规划好的方向迈出了步子。
就在此时,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前方。
在那里,是一片绿茵草场,是光明,是……
我们远远望去,在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看他也有些迷惑,眉头轻轻一蹙,停了下来。
那东西像是出现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在一层薄雾中渐渐显现。
原本透明的空气中,多了一些颜色。而我们不知道这些颜色将要呈现出什么奇异的景观。
我们都有些迷糊,又有些急迫,想要快点从这层遮挡视线的迷雾里看见些什么。
他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我也紧随其后,越走越快。
清晰了,更清晰了。
在远处的城市高楼前,出现了一种银灰色的圆柱,柱体粗壮,直径一米左右。
而且不止一根,随着那层奇异薄雾渐渐消散,我们看见了二十根左右同样的银色柱子。
视野在扩展的同时,柱子的数量还在增加!
这样一来,由一根根柱子组成的建筑群,不计其数,一眼望不到边,蔚为壮观。
这些柱子高耸入云。我们仰起头又望见了一层遮盖天穹的白雾,而柱子伸入其中,看不见尽头。
直到我们走近了这些柱子,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柱子虽然粗壮,但它们的间距却不宽松,相反,越走近它们,会发觉它们靠得越近,柱子本身也变得越细。
这种违背“近大远小”透视原理的怪异现象让我们彻底停下了脚步。
他的眉头皱紧了。
“我们是不是穿不过这些柱子了?”我问。
慢慢地,这些柱子已经完全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面前排着无数根柱子,但两根柱子之间没有任何的间隙能够容许我们穿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身向左边看去,一会儿又转身向右边看去。
让我恐惧的情况发生了,左边是这样一排没有尽头的柱子,右边同样也是。
身后倒是没有柱子,却被一片黑暗的雾气笼罩了,看不清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