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每个村子,几乎都有那么个处理邪事儿的先生,当天就开始在水井湾开坛做法,各种纸钱黄符几乎洒满了整个村子。
在刘洋所回忆当中,那一日的阵仗搞的十分之大,也是如此,落到村民眼里,终究是将恐慌给抚平了。
当天晚上,也没有再梦到柳秋月那张恐怖嘴脸,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天,村里人也渐渐将那一夜的惊魂一梦给淡忘了。
但渐渐的,村里人发现事情还是不对劲!
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村里散养的狗,鸡,一直在走失,特别是有一家拴在地里的牛突然不见了,村里人这也才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完!
丢牲畜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每天村里都有牲畜莫名其妙的丢失,一件件事情堆积沉淀,形成了一团乌云,遮盖在水井湾上空,让整个村子都压抑不已。
人有一个劣根性,就是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区域,人是不愿意做出改变的。
水井湾的村民就是如此,即便隐隐知道,丢失牲畜,是死去多年的柳秋月干的。
在每晚深夜,村周围某个山上,会有这么个死人跑进村,在窗外静静注视着他们。
但让他们就这么离开赖以生存的家乡,显然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村里是死一般的压抑,多日以来汇聚的恐惧之情,犹如一块巨石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直到在一月份,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村里出现了一件事,彻底引爆了村里所有人的恐惧情绪。
重庆这片地方,在冬季同样不怎么下雪,但在这一年,重庆这片深山之中,飘荡浅浅覆盖了一层银装素裹。
村里几十号人,在下午开始,便结伴在村周围山里找人。
这个时候的农村,小孩儿很多,都是组成一个小团体,一起玩的。
虽然大人心情压抑,但小孩子天真无邪的,仍旧是结伴扔着擦炮玩着。
也就是在这一天,在外边玩的十多个孩子,都过了太阳落山的时间了,全都没有回来!
村里大人打着火把,就这么在林子里找到晚上十点钟,最终在深山一个山坳里边找到了。
一簇簇幽幽的柴火辉映之下,只不过找到的,并非是活人,而是一堆被咬的血刺呼啦的尸块!
直到村里死了人,水井湾的村民们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天晚上,村民们便决定要逃了!
但等到这个时候,已经迟了,殊不知,有那么一抹浓郁的阴雾,早已是将水井湾整个村子给围了起来!
因为水井湾村子地形的原因,几百号人几乎就是住在一个碗里边,一层层浓雾聚集在碗沿位置,渗透在密林之中。
村里有一部分人,在第二天天一亮,就准备带着家人出村去投奔亲戚了,但等到一家人出村,进入浓雾之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是不论怎么走 最终都会绕回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全村就跟发了疯一样,不断的往外逃,但最终结局无一例外,全都绕回来了。
如果说之前全村是压抑,那么到了临过年最后这一个月,便是绝望!
全村两百多人,全被困在了村里,这种绝望比直接杀死还要痛苦。
因为眼下还活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天早上起床,也就意味着离过年更近了一天,离死也更近了一天!
一个个不信邪的家庭窜进浓雾想要逃离,但临到下午日落黄昏,必然又会背着行李,一脸失望的回到村子。
直到时间来到临过年最后的十天,在这个时候,水井湾的村民也不再继续尝试往外逃了,皆是大门紧锁,一家人蹲在火坑之前,呆愣出神。
但柳秋月对于村民的心理折磨,却并未到此结束,在最后的十天时间,每当太阳落山之际,她便会来到村子。
就跟多年之前那样,绕着全村山间小路,漫山遍野的跑,那一阵阵癫狂的痴笑就好似有穿透力一般,不断传到村里每个人耳中。
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唱腔,唱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首诗。
但胆子大的村民真正打开门一看,声音却会戛然而止。
在刘洋讲到了这里,我们也是顺着草木深邃的村子小路,来到了村里人最后避难的观音庙之前。
农村的庙宇本身就很简陋,破瓦黄土墙,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前来,这个观音庙早已是被植物藤蔓所占据侵袭了,透着一股荒凉破败之感。
我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打住刘洋,询问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在最后十天里,你确定柳秋月唱的是这首诗吗?”
“确定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那段时间每天一到太阳落山,屋外就是柳秋月的声音,太…太吓人了!”
我跟冷承泽面色皆是一凝,因为之前在那片红枫林里边,那块青石之上,也纂刻着这一首诗。
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第508章 二十二卷:他年往事(六)
一刀接着一刀向着地上的杂草砍去,很快便砍出了一条通往观音庙门的道路。
庙门是半虚掩着的,门缝之上有不少的蜘蛛网,我一手摁着,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屋外阳光在这一刻,再一次透射进庙宇之中,照亮了其中的阴暗暮沉。
紧接着,一尊观音塑像,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般的正神庙宇,不管修葺的宏伟壮观,还是朴素简单也好,在进去的那一刻,人体必然是能感受到一股气场的,就是能感受到心中宁静。
但眼下这观音庙却是不同,我们一进来,便感觉一股阴寒气逼人,只感觉体表温度都瞬间下降了四五度。
不过等看清这观音塑像,我们也就明白了。
观音塑像本身应该是白皙的圣洁的,但眼下庙中这一尊,塑像之上尽是被泼洒了一层层暗红色的污渍,不过早已干涸了。
看着就好似飙溅上去的一样,不论是观音像的面颊眉目,还是座下莲花座,都被一道道飙溅血迹给染的七七八八。
这个污渍应该是人血。
除了塑像之外,周边斑驳的黄土墙壁同样如此。
一道道鲜血分外凌乱狰狞的附着其上,犹如西方一些印象派画的画一般!
等我看清了只感觉这哪里是什么庙宇,分明是一处修罗地狱!
凭一叶而知秋,仅从这些血迹之上,我隐隐就能看到,那天夜里,这地方到底是如何的血腥暴力!
“尸骨呢?你不是说,最后村里人都死在庙里了吗?三百多人,为什么不见骸骨?”
冷承泽这话算是提醒我了,纵使这一片地方尽附着着人血,不过竟是不见一处骸骨?!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刘洋,至于他,眼下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不…不对呀,那天晚上,我也是亲眼见到柳秋月来了,我绝对不可能记错,但尸骨怎么怎么不在这里?”
冷承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样,你把剩下的事情给我们讲了吧,除夕那一天发生什么了,还有…就是你最后怎么活着离开的?我很好奇。”
刘洋神情分外忌惮的看了眼此处故地,随后将剩下的事情,讲了出来。
对于一个人的心理折磨,一旦到了一个地步,要远胜于单纯的肉体折磨。
在最后的十天里,柳秋月那癫狂的笑声不断刺激着所有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这样时间一直来到了除夕前一天。
在这一天,全村再一次集体做了一个梦。
梦里仍旧是柳秋月那道狰狞恐怖的浮肿脸庞。
刘洋描述,那一夜他同样突然惊醒,然后就看到柳秋月在窗外月光之下,一眼阴毒的注视着他。
然后用极其阴沉的声音说了一句:“最后一天了。”
这一夜,柳秋月仍旧没有对村里人下手,说实话,像柳秋月这种,已然能达到控制全村几百人的道行,想要杀这些人,随时都可以。
之所以如此做,更多的是为了折磨。
村里人的确跟柳秋月有矛盾,在柳秋月承认是同性恋之后,几乎成了全村人调侃嘲笑的对象。
本身因为同性恋的原因,父母双双去世,爱人又突然消失,这一句句讽刺嘲笑,就跟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直接将其给逼疯了。
不过即便如此,按理来讲,就算是要复仇,也不至于如此的,其中怕是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而在第二天早上,村民们也准备拼死一搏了。
“我们村里有这么多人,到时候就算是柳秋月这疯鬼来了,我们跟他拼命,一人一拳头,也是几百拳了,打都把它打的魂飞魄散!”
“好!跟它拼命!”
“妈卖批,就不信了!”
人就是这样的,即便再怕,但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终究是能鼓起勇气奋力一搏的,在古代有个兵法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也就是眼下这个情况。
在这一天,一众人爆发出空前的斗志,村里青壮,有枪的拿枪,没枪的也拎着菜刀锄头。
然后众人将最后的决战地方选在了观音庙。
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将命运寄托在神灵上。
村民们也想着庙中神灵能保佑他们度过此劫。
各家各户在这一天吃饱喝足之后,在下午时分,便都来到了观音庙前严阵以待。
小孩儿女人老人都在庙里,而青年壮年都在庙外候着。
而在这群青年之中,便有刘洋。
在白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愤慨怒气,但等随着天上的日头越来越低沉。
那昏黄暮色的残阳,自天远山头折射到一众人脸上的时候。
那一股濒临死亡的绝望恐惧,再一次萦绕至众人心头。
在观音庙外的众人,注视着远处山头的夕阳,眼看着夕阳愈加降落减小,黎明将走,黑夜将来,有些禁不住恐惧的人,已经打起了哆嗦。
这些人十分频繁的进庙里看自己的母亲妻子老子儿子,嘴上虽然都在安抚没事,肯定能过去的,但反倒是给人一种将死离别的感觉。
刘洋同样也是进庙里看自己的父母。
不过都不等人群之中的父母说上一句话,他的母亲向其父使了个眼神,随后刘洋的父亲摆了摆手,便将刘洋给招呼到了庙外的一处僻静角落。
“老汉咋了?”
“我看啊,我们村里这些人,今晚上是一个都活不了,虽说咱们应该奉集体主义为主,但老汉终究是有私心,我想要自己的儿子好好活下去!”
刘洋父亲说着说着,眼眶通红,便凝噎了起来。
在这个生死存亡绝望关头,其父一哭,顿时也就带动了刘洋的情绪,两父子顿时抱着痛哭了起来。
“老…老汉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把柳秋月给打跑的,我们肯定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