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球到哑巴和杨好手里。”
“防张老师不是你的任务吗?”苏万说道。
“田忌赛马。”瞎子笑得非常诡谲,竖起一根手指:“他们进攻的开始点是花儿爷,所以我首先要让他传不出球来,就算传出来,也是导球,而不是进攻传球。然后,”他看着我:“你去防黎簇,但你不一定防得住,这样球会被黎簇运到前场,他一定优先传给哑巴,我去卡哑巴的位置,直接断球。接着我们快攻,坎肩在外线不要进去,我冲进内线上篮,这时哑巴一定在准备拦我。”
“快攻的话,您先启动的,为什么张老师能回防你?”
“因为我要卖个破绽。”瞎子说道:“让哑巴误判我的速度,我会故意放慢速度,这样他就会和我有很大的距离,然后我直接把球秒传给坎肩,远投三分。”
我点点头,觉得靠谱,整个思维方式非常清楚,所有人都互相表示OK。胖子摸着下巴,说道:“这打球需要那么复杂吗?”
我回头看了看,对面根本没有开会,而是鄙夷地看着我们这群龌龊胚子。
第一球开打后,我们就傻了,闷油瓶竟然打后卫,直接开始运球。瞎子正盯着小花呢,眼看着闷油瓶就进内线了,但瞎子反应非常快,瞬间回防,闷油瓶在篮下一个急速转身运球,避过了瞎子,但瞎子直接跃起,封住了上篮线。
他们都控制着自己的跳跃能力,闷油瓶立刻传球给杨好,苏万早已就位,直接封住杨好的接球线。杨好整个人贴着地面,从苏万的胳肢窝下翻出来,凌空拨球,球就到了解雨臣手里。
此时解雨臣和我面对面,他对我笑了一下,而我还在惊讶杨好刚刚做的那个动作。
那是闷油瓶的动作,杨好竟然学会了。
解雨臣把球传到车总手里,车总接球后直接背靠胖子硬打到篮下,苏万忽然发出了一声叩齿声,车总顺着声音刚转头,苏万已经到了另一边,一下把球断了,开始往后快攻。
苏万过中线的瞬间,瞎子和闷油瓶都已经到了三分线,我一看还田忌赛马呢,就他妈是斗牛。
苏万此时传球肯定会被闷油瓶断掉,于是他想直接传给坎肩,小花此刻移到了封位,杨好也逼了上来,苏万完全是凭着对杨好的理解,提前半秒一个后撤步,杨好那一下必中的掏球才落空。接着苏万凌空射篮,杨好竟然提前起跳,封住了上篮线。
但苏万并没有要偷懒,直接反手传球给我,我没有接,而是一拍,把球传到坎肩手里。车总和胖子此时才到位,车总上去防坎肩,但坎肩碰到球的瞬间,同样一拍,球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站在最佳进攻位上,冷笑一声,立刻中投出手,结果就看到一个黑影风一样地跃起,啪的一声把我的球封盖出边界。
那一声巨响响起的瞬间,我感觉球都冒烟了。
闷油瓶落下时我差点摔倒,被背后的苏万扶了一下——他正就位等我传球,结果却接到了我。我咧嘴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胖子,胖子也咧了咧嘴,表示被吓到了。
瞎子去捡球,准备前场发球。我想了想,打17个球,这第一个球就感觉要送命了,真的要打17个吗?
第196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87)
瞎子发球之前,我已经汗流浃背了,黎簇在对面看着我,刚才那轮进攻,他白跑了一个来回。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的表情非常自然,但我看出其中藏着一丝狡黠。
这小子的狡猾可能只有我看得出来,这个球他要搞事情。我心说。
打篮球就是这样一种运动,你可以完全依靠本能,做一个无脑的、靠肌肉去打球的人,这样打起来很舒服、很放松。
但如果真想打好,还是要靠脑子,并且不比江湖斗争轻松。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状态非常简单——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一个对手可以让他放开手脚锻炼了,自然不能错过。
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瞎子身上,也许他们会在对方身上,互相实验一下最新琢磨出来的招数。
此时,边上开始有村民聚集起来围观,大姑娘和小媳妇也多了起来。
瞎子发的这个球,是苏万到他面前接过来的,因为闷油瓶盯得紧,苏万只能到瞎子面前把球直接接走。
依然是我们的进攻权,苏万勾手把球传给了在外线的胖子,胖子做了一个球场耍帅的动作——用手指比了一个1的手势,然后侧边运球看着全场,意思是,这个球我们得好好打,稳一点。
他这是要让大姑娘和小媳妇以为是他在控制全场节奏。
接着胖子就开始强行突围,我和苏万非常惊讶,坎肩甚至露出了一个敬佩的表情。
胖子冲入内线,瞎子死死卡着闷油瓶的位,不让他去防胖子,胖子来到一个中投的距离,忽然毫无逻辑地撤步跃起。
所有防御他的人都没还到位,他直接一个魔鬼勾手投篮,球居然进了。
懂打球的人都知道,这三个动作之间毫无逻辑,每个动作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用,但偏偏球还进了。
接着胖子双手指向我,做出“Gangstar”的表情向我走来,逼迫我和他击掌。
我只能和这个乡村“Gangstar”击掌,胖子继续装逼,拍拍手和所有人一起回自己那半场,好像这个比赛有转播一样。
对面的车总开始发球,把球传给了小花,小花运球跑到我们前场,瞬间加速切入,我上前防守,但他一过三分线就直接起跳了。
他跳得非常高,几乎是滞空在空中横着飞,我心说解雨臣你他妈疯了,你是要三分扣篮啊!
但并不是,他在空中直接换手,从背后一甩,球就飞向了黎簇。黎簇在球场的另一面,苏万冲上前断球,但没成功。小花传球的速度非常快,黎簇单手接住后,还要收一下手缓冲力量,然后才转身后仰跳投。
瞎子毫不犹豫来了一个盖帽,啪的一声巨响,球砸在了杨好手里,杨好完全可以直接跳投,但他没有,而是运着球来到了一个安全位置,和胖子一样,也比了一个1的手势。
打球这项运动,最容易检验出谁是骚货。
接着杨好开始单切,而且走的是瞎子这条线,他这是要逼瞎子防他,想要来场真男人的对决。
就看杨好穿着一件黄色的球衫,身形如电,直接做了三个我无法形容的动作,贴着地运球,想找突破口。
瞎子每次都被他闪过,但每当他闪过之后想跳投时,就发现瞎子又回到了他面前。
到了第四次,杨好忽然一个后撤步,用了胖子那招:一个勾手。
勾手的抛物线很高,规则上是不太允许防御的,我们所有人都等着球落下,结果球直接打在篮板上,高高弹出,瞎子去抢篮板,闷油瓶一个飞影凌空搂球下来,只用了四分之一秒把球传给了黎簇。黎簇接球后立刻上篮,我和坎肩跳起来防守,但黎簇直接在空中换手,把球轻轻拨进了篮筐。
两个球之后,我汗如米浆。黎簇也学起胖子,举着1的手势满场跑,非常讨厌。不过这是他少有的几个高光了,也是我能感知到整个球场最清醒的几分钟了。
之后,双方就彻底打开来,一开始我还进了几个球,组织了六七次不错的进攻,靠瞎子在篮下轻描淡写地拉扯,轻松得分。
到后来,我就有点看不清人了,只觉得他们越来越快,球几乎都不停。
我本来以为像他们这种体能高手,是绝对不会那么快传球的,但我发现,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这些人只在乎结果,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C位。
我逐渐开始迷离起来,靠自己的本能开始阿巴阿巴,只要拿到球就远投。
我们大概打了三个轮换,一共17×3个球,打得很焦灼。
我在第二轮的时候,和胖子还有闷油瓶一队,我们三个人的默契还是非常好的,基本套路就是胖子单打之后立即把球传出来,我再秒传给闷油瓶。我的位置选得很好,小花拿我没办法——我一直在闷油瓶旁边活动,拿到球就直接往身后一送,自己则挡住小花的协防。
闷油瓶拿到球就进内圈和瞎子一对一,瞎子起跳慢他必进,瞎子起跳快他就立即传给苏万,苏万后仰中投的命中率也很高。
坎肩投了几个三分,杨好和黎簇最惨,感觉似乎被针对了,几乎没怎么进过。
第三轮我就没有参加了,基本是小花的天下,他开始耍所有人玩,根本不知道球要传给谁。我让王盟替我,自己则坐在一边的树下观赛。在场外看更离谱,感觉不像在打球,更像在躲避球,因为大家都不运球。
杨好在第三场尝试单挑闷油瓶,闷油瓶这次还是心善,示范了一下他们这种人真正的速度。
就在杨好运球准备突破的时候,闷油瓶忽然动了一下,接着就在原地消失了。
同时杨好手里的球也不见了,接着闷油瓶的影子就过了中线,同时瞎子的影子也到了。
两个人在三分线的地方急停下来,这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都还在防御杨好。
杨好拍着不存在的球还美滋滋,另一边,闷油瓶忽然再次加速,直接切到篮下,和瞎子两个人同时跳起来,凌空按住球,球随之落地摔出场外。
两个人也落地打滚站起来,开始找球,此时杨好才发现球不见了。
我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我还没吃早饭。
于是便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几个茶叶蛋,坐在店外的板凳上一边吃一边发呆。
忽然,我发现不远处的山上有一棵大树,大树上还坐着一些人,也在看这场比赛。
太远了,我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但感觉有几个人很熟悉。如果我没来买茶叶蛋,是看不见他们的。
那棵大树很高,普通人是不会这么从容地坐在上面的。
不是说不来吗,我心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但拍得非常模糊。
第197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88)
我不知道这些张家人的来意,但我选择吃瓜,默默地、毫无波澜地坐在小卖部门口继续吃茶叶蛋,吃完三个还是觉得饿,又去买了根烤肠。
最后我还买了一箱运动饮料,回到球场才发现他们已经结束了。
我把饮料搬到球场放下,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看那棵树。
树上的人在树影婆娑间,慢慢地隐入茂叶里消失了。
“这个海市蜃楼COS得好啊。”胖子喃喃道:“张家人这是开发了新业务。”
我过去发饮料,走到闷油瓶边上问:“什么情况?”
闷油瓶没回答我,只是拿了一瓶水。
看样子不是他偷偷叫的,闷油瓶看向我:“没事。”
张家人的出现一度让气氛变得很紧张,但他们随即就消失了,加上闷油瓶说没事,气氛又缓和下来,所有人放松下来喝水,黎簇和苏万便去调戏杨好,杨好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还是时不时看看那棵树,张家人忽然出现,却不是闷油瓶邀请的,那他们就是有事而来。
大规模的张家人聚集在一起不是好事,就看他们会不会再次出现了,如果出现,那就是有事需要闷油瓶解决,如果不出现,那就是他们自己可以解决。
但为什么去解决事情之前,要来我们这里一趟,还来了那么多人呢?
我不敢往下细想。
那天上午,我们只做了半天生意就关店歇业了。我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起来后就开始准备明天的聚会大餐。
整个晚上我都在备菜,把一些不怕隔夜的菜先弄完。
直到夜里入睡前,我还在门口等着,刘丧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别等了,他们上午就走了。
他果然在附近偷听,这个龌龊胚子。
张家人并没有再次出现,他们没有干扰任何人,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们一眼,就走了。
就像神仙飘过一样。
这么多人,难道是要去打封神榜,害怕自己会死,所以才来看一眼人世间的族长,做最好的告别吗?
呸,不能这么不吉利地想别人,也不能把别人想得那么悲壮。
他们一定是去团建了,团建的地方就在某个特别深的洞里,风景特别漂亮,然后有人忽然发现:族长不就在附近吗,干脆过来看一眼。
不过,他们没有让闷油瓶去帮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躺在躺椅上,给刘丧回消息。
“不冷吗?”
他没回。
“看着别人打球,自己无法参与,是不是心里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