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被经过城市高楼间隙加强的风吹过,砸在人身上疼得厉害,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太大。
事实上,就算完全睁开眼,也基本无法辨认方向。
这场大暴雨,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了,密集的雨帘让本就混乱的城市宛如迷宫,所有还在外面的人,几乎寸步难行。
“气象局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今天晴朗吗?”
“谁知道……但凡昨天播报个多云,我也会带把伞出门……”
“很奇怪,刚才打雷的时候我看了天空一眼,虽然黑沉沉的,但根本就没什么雨云,不应该下到这种程度啊……”
在街道旁商铺下躲雨的路人们正议论纷纷,突然间,一道碗口大的红色闪电突然掠过,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让隔壁高楼外墙的玻璃都在疯狂颤动。
“靠,好大的雷!”
“你们看到了吗?红色的闪电!”
与此同时,刚想说话的其他人忽然顿住了。
他们死命地揉了揉眼睛,终于在确认没有眼花后,一个个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雨……怎么好像……是红色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
无穷无尽的红色雨点从天空密密麻麻地往下砸,此时此刻的天空,简直就像一个巨人被开膛破肚,拉开了一道口子,正在不停往下淌血。
诡异的一幕让刚才被当做“幻觉”的,出现在耳边的男人声音再度回到脑海。
“逃离……血雨。”
风比之前更冷了。
空气中,不仅有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且这股血腥味,还在不停地变浓。
街道,地面,树梢,路灯,建筑……所有淋到雨的事物,都好像褪了色一般,变得……旧了些?
这实在难以形容,就像两个橘子摆在眼前,明明外形都一样,但人就是能一眼看出哪一个要“新鲜”些。
“你们……刚才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了吗?”
有人忽然问到。
“你也听到了?”
所有人在屋檐下躲雨的人,脸色都变了。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还可以被解释为幻听,可现在,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且,此刻所有人的视野范围内,全都是血色的雨。
可是现在真的需要他们报料吗,视线所及的范围全是血雨。
甚至连天空都不知何时成了血色,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烦恼,郁闷,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以及正在快速蔓延的……恐惧。
“没……没事的,我之前还看到过新闻,有的城市下雨的时候,还会有鱼虾掉下来呢,很……很正常。”
有人试图用科学来解释眼前的现象,可这种解释到底有些苍白,毕竟……比起血雨,那个每个人都听到的男人声音,同样诡异到了极致。
他让我们逃离血雨。
逃离?
怎么逃离?
是别淋到雨的意思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场雨大得惊人,就算有意躲着,也难免会被溅射到一些。
除非是从一开始就呆在家里的人,还有一点完全淋不到雨的可能。
“会不会天是红色的,所以雨水被映成红色了?”
有人忽然说到。
一言至此,立刻有人将手伸出了屋檐,接了一点雨水回来。
显然他也害怕血色雨水有古怪,没敢接太多。
躲雨的大家探头探脑地看向他掌心。
只见他掌心的雨水,分明也是腥红之色!
就在这时,稀里哗啦的大雨中,陡然传出一声尖叫。
这叫声凄厉绝望,众人头皮一麻,扭头朝雨帘深处看去。
红色的雨幕下,一个人形轮廓站在原地。
然而,在血雨的冲刷下,那个人形轮廓,竟然像雪人一样缓缓“融化”了!
自头颅开始,众人亲眼看见那个“人”一点点“垮塌”。
从发出尖叫到完全消失在雨里,只花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惊慌,恐惧,甚至是难以抑制的绝望之情,猛地从心底爬了出来。
“啊!!!”
身边躲雨的人也一声尖叫。
大家看向他,却发现这人正盯着脚旁的人行道浑身发抖。
因为大家都站在屋檐下,这里地势稍高,人行道上都流成小溪了,他们也暂时没事。
可这么一眼看下去,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了。
眼珠,手指,各种内脏……
零零碎碎的人体组织竟在这血水中漂动。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四百零七章 兄弟
“喂?”
窗外的暴雨声敲打着人的耳膜,白研良只能勉强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嘟——”
被挂断了。
这时,“喵”的一声,小黑猫爱伦坡立刻弓起了腰,背上黑毛炸起。
倾盆的红色暴雨之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撑着伞的男人。
黑色雨伞,黑色的西装,整个人宛如一抹黑影。
唯独一双眼睛有些色彩,说不上清澈深邃与否,但却一下子穿透了密集的雨帘,直射白研良的内心。
白研良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院门口,撑着黑色雨伞,肃立的身影又仿佛会随时消失。
就像一片被风卷来的枯叶,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吹走,被碾碎。
“哥……哥……”
白研良不知为何,忽然浑身发冷,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箱里。
雨明明这么大,却完全挡不住那个人的眼睛。
这时,院子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
律师打开房门,脸上尽是震惊。
“白研人……”
何以歌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好似反应过来了,立刻撑起雨伞,冲进了雨里,然后钻进了白研良的房间。
“白研良?”
白研人徐徐朝他走来,黑色的雨伞在腥红大雨的浇灌下丝毫没有动摇。
也没见他如何迈步,白研人的身子仿佛有些飘忽不定,前一秒还在念着白研良的名字,下一秒,他就从白研良和何以歌的视野里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进了院子,离他们二人只有十来米,
“白研良……”
冰冷的呼唤让白研良极其陌生,撑着伞的人的确是白研人,这里也的确是现实世界,并非什么幻境。
可为什么……他的声音像是完全不认识我?
白研良的眼前有些恍惚。
暗红的天空,狂暴的血雨,流淌满地的腥红水流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
白研良的眼里,只剩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撑伞身影,不断迫近。
而身旁刚刚赶来的何以歌,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拉远,明明这么近,却渐渐看不到他了。
一步,两步……
白研人的每一步都仿佛这踩在了白研良的心脏上,这对十年前的兄弟,终于在今天,真正的再次相遇。
“白研良?”白研人再次呼唤。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却像是猛地按下了白研良身体上的某个开关。
一开始看见哥哥时杂乱的心跳,随着他的不断靠近而逐渐平息,但心底却涌起了白研良从未感受过的,一些让他完全陌生的“东西”。
欣喜,无措,疑惑,惊慌,惶恐,失神……
正面与负面,他知道却未拥有过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地一股脑涌了出来!
过于复杂的情绪,倒逼着白研良的精神,意识仿佛豁然冲出了一个漆黑的牢笼,顿时海阔天空。
刹那间,刚刚还仿佛远在天边的何以歌,也回到了身旁,而哥哥白研人,也已经到了近前。
“白研人,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何以歌的脸色很奇怪,有些悲伤,也有些愤怒。
但即便听上去再恼怒,他在与白研人说话时,竟也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白研良看在眼底,虽然心底情绪正在翻涌,但他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也前所未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