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研良不是已经……”风亦如有些惊讶,毕竟从白研人曾经提到的零星碎片中,她早已知道了他弟弟身患重病的事实。
“没关系。”白研人开朗一笑,“他会好起来的。”
“我也会好起来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等着,十年后,我一定会在你面前亲口说出【我回来了】这四个字!”
风亦如不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大雨,倾泄而下。
第四百一十一章 谎言
“你生病了。”
十年前的雨毕竟与十年后不同。
白研人没有风亦如那么多的感慨,只是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这么说着。
“病?”
风亦如心脏一疼,有些自嘲。
也对,为了他的一句话,把自己的精神分成两半,对……我是疯了。
为了进入新的雾集,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风袖雪?风亦如?
许多时候她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甚至,连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都有些恍惚。
白研人的一句话,竟将她逼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
“我……的确病了。”
风亦如看着伞下的白研人,视线也略微扫过了白研良片刻。
白研良完全站到白研人身边去了吗?
即便他是个恶魔?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仍然有些天真。
白研良作为一个根本不展露真实情感的人,在一次次与大家共同度过的生死危机中,他似乎拥有了一些“人类的情感”。
也正是这一丝微妙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对他抱有了别样的期待。
毕竟,能活到至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
谁都看得出来白研良的异常,他从进入雾集那天起,就次次会被雾集选中。
这根本不是概率的问题,而是白研良本身,和雾集存在着某种关联,而且这种关联,根本算不上隐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信任他,虽然有逐渐熟识的原因在,但也有押注的想法在里面。
可事到如今,见到站在白研人身边的白研良后,风亦如知道,失败了。
全都失败了。
白研人失败了,眼前这个撑着伞的怪物已经不是曾经那么温柔善良的他。
白研良也失败了,他没能成为真正的人类,而是选择了和怪物站在一起,不……或许应该说,白研良选择了和同类站在一起。
“你是风亦如,还是风袖雪?”
白研良的问题,似乎是在雪上加霜。
此刻本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风亦如,忽然被从心底汹涌而出的另一股意识击溃,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摔进血雨里。
“风亦如……”白研人说道,“你生病了,把我曾经交给你保管的拿出来,然后,休息吧。”
“休息?”风亦如知道眼前这个白研人只不过是曾经那个他畸变的产物,但却仍是按捺不住和对方说话的冲动。
但眼前这人的话,却是那么可笑。
到了这种地步,谁能轻描淡写地安稳退场,然后……休息?
她这么想着。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白研人和白研良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他们看向自己时,眼里根本就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类,而是一根木头,一块石碑。
更确切地说,是看一个早已没了生命的腐朽之物。
她恍然大悟。
他口中的【休息】,绝对不是交出钥匙,然后“退隐江湖”这种美好的结局。
而是让她……永远地闭上眼睛。
“你要……杀了我?”
风亦如的脑袋头疼欲裂。
风袖雪的意识正在不断地冲击着她。
想来也真是讽刺……风亦如强忍着疼痛,看了一眼白研人和白研良。
十年前,自己爱上了他。
为了他的计划,分裂了意识。
对,风袖雪是为了混进下一轮雾集而诞生的人格。
然而她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格心中的好感对象,竟然是白研人身边的那个人。
呵……
自己真是在同一条路上跌倒了两次。
说起来,意识的分裂也是当时在白研人的主张下进行的。
他曾经和自己说……没关系,虽然是两个人格,但只要能互相读取彼此的记忆,那就是同一个人。
可到了如今,她才知道这句话的错得有多离谱。
一个身体里的两个意识,就算能互相读取记忆,也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一部拍得再完美,再能让观众代入的电影,也会在放映结束后迅速回归现实。
她风亦如和风袖雪,只不过是看了彼此的“一场电影”而已。
呵……
所以,他从十年前就开始骗人了吗?
风亦如回想着那句话……
“没关系,虽然是两个人格,但只要能互相读取彼此的记忆,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从十年前就决定好要杀了我吗?
为什么?
我到底做了哪些事会让他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风亦如完全想不明白。
然而此刻白研人的回答,却让她纷乱的大脑,突然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杀?”白研人听到她的话后,微微摇头。
血雨还在下,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模糊:“我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只是让即死者,重归死亡。”
风亦如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着白研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
白研人的眼眸,似乎波动几分。
“你还能回想起来吗?曾经进入雾集时大家的谈话……”
白研人说话间,似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白研良。
“我问大家,各位都是怎么进来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白研人的眼睛,终究还是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回答……
风亦如怔怔地看着他。
我的回答……
疼痛的大脑从交织成块的思绪中,拉扯出了零星十年前的碎片。
“各位,都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我是下班的时候打开门,闻到一股很浓的煤气味,刚打开灯,就眼前一白,到这个鬼地方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最后的记忆是一辆渣土车闯了红灯,向着我的车拦腰撞过来……”
“嘶,这么说我也差不多,我清洁窗户外面的时候脚一滑,就到这里来了。”
大家的说法都充满了意外,而自己说的是……
“我好像,本身就生病了,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就到这里来了。”
风亦如说。
回忆戛然而止。
再抬头,看向白研人时,风亦如的神色充满惊骇。
“当时,你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