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你弟弟。”
郁文轩的大脑疯狂思索着脱身之法,嘴里却在不断调动白研人的好奇。
“不过,另一个你也有参与就是了,这把能打开时空缝隙的钥匙,就是他给我的。”
“喂,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在你动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让死者复生的?”郁文轩不等白研人先说话,立刻开启了新的话题。
白研人本来不想跟他废话,但谁知郁文轩提到的这个问题,又是他自己最为骄傲之处。
心痒难耐无处倾诉,此刻有人主动提出来,让白研人怎能忍耐?
他一声轻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人类的躯体,会因为受伤和老化而无法行动,最终走向死亡,究其根本,是因为躯体本身的强度不够,无论是摄取能量的等级,还是自我修复的速度。”
“至于灵魂,我不认可它的独立存在,在我看来,灵魂是人类的脑神经系统不断释放和接收各种电信号而出现的副产物,它本身只在神经系统中出现,换一个躯体,就不可能诞生相同的意识和灵魂。”
“所以,想让人完美地死而复生,就不能让人放弃肉体,以其他形态存在,那样只是创造了一个新的意识,和本人已经完全无关。”
白研人越说越是激动,而郁文轩本来只是想拖延时间,可听着听着,他竟也入了迷。
“所以你的办法是,强化人类本身的躯体,或者说……整个神经系统?”
郁文轩问。
白研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人类意识不可脱离身体独立存在。”
“人类意识不可在更换躯体后再次继承。”
“人类意识不会因死亡消失,只要神经系统保持完好,就可以复生。”
“这是我研究发现的三个观点。”
白研人忽然有些舍不得杀了郁文轩,他很少遇到这么聊得来的人。
他也看得出来,郁文轩对他的研究也是真的感兴趣。
“所以,只需要给已经死亡,但脑部神经系统保存完好的人注入更高级别的能量,就可以让他们死而复生。”
“而这股能量……就是它。”
白研人挥动左手,一个摇摇晃晃的,灰白色的人形轮廓凭空出现。
“它没有名字,只是雾界母树汲取人类世界溢出的负面情绪能量后,结出的果实。”
“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残蜕。”
白研人的声音一顿。
“这些残蜕本就诞生自人类,经过母树的转化,它们的能量等级更加高且纯粹,与人类几乎能完美契合。”
“你可以将它们想象成一块新的电池,只要放置到人类的躯体里,就能产生非同寻常的作用。”
“一个新的物种……便也就此诞生了。”白研人说尽于此,静静地看着郁文轩。
“残蜕……”郁文轩慢慢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听起来有些不详,有什么意义吗?”他问。
白研人摇摇头:“缺失的,变质的,扔掉的,就是残蜕。甚至它们本身的存在时间,也不过一天左右。”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被他召出来的残蜕身上:“一天之后,它就会变为泡影,彻底消失。”
说罢,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这个残蜕再次化作一道白雾,钻进了白研人的身体里。
而看到这一幕的郁文轩,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怪异离奇的想法。
他几乎从未出现过一种被称为愕然的情绪,然而此刻,郁文轩却忍不住问:
“你能这样指使召唤它们,难道说你也是……”
白研人面无表情的慢慢转头,眼睛落在了郁文轩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充满了两人心惊胆寒的压迫感。
“不错,我也是残蜕。”
“我是那个世界……不,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只活过了整整一天,诞生了自我意识的残蜕。”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她的故事
江边,白研良跟着许知非,正朝着鬼首山走去。
方才那些话,许知非自己也是最近才完全明白。
白研人是雾界诞生的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而他诞生的缘由,是因为意外坠入雾界的孟真不甘寂寞,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封存在了无意识的“残蜕”里。
诡异的是,人类的记忆,对于残蜕而言就像一把钥匙,得到孟真部分记忆的白研人先是突破了寿命的极限——它不再朝生暮死。
再然后,随着孟真一天天地跟他讲话,白研人的自我意识,逐渐完整。
“后来,周天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雾界,告知孟真要除掉白研人,因为白研人是个怪物,雾界和人间,都不该有他的存在,他是个意外。”
许知非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
“周天对它们的研究很透彻,虽然残蜕这个名字,来自白研人,但也许,白研人自己都没有周天更了解它。”
“雾界的残蜕是母树汲取了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所凝结出的果实。”
“比如……它们就像棉花糖,只是没有那根棍子。糖丝刚成型就散乱成一团,没多久就消失了。”
“但自我意识的出现,等于棉花糖有了那根可以缠绕的棍子,可以快速地将自己凝结成型,不会像糖丝一样,刚出现就散掉。”
“所以,周天认为,除掉白研人的办法,就是再次抽掉那根棍子,不过那只是最理想的办法,按照他的说法,只要能对白研人的自我意识做些手脚,他就会重新回到残蜕的状态,无法再继续成长下去。”
“第一步,就是将放入白研人体内的,属于孟真的那部分记忆,拿回来。”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到了鬼首山。
这座屹立在城市中心地带的山实在太诡异了,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只留着一条被腥红天空映照成血色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山顶。
路边草叶间偶尔会探出星星点点神秘的色彩,那是草上的水珠在闪烁天空的颜色。
白研良和许知非缓缓走着,在这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要长,空中的巨树倒影越来越近,但无论是白研良,还是许知非,似乎都不着急。
“这里,就是当年周天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雾界去的地方。”
许知非放慢脚步,四周寂寂无声,听不见一丝虫鸣鸟叫,周遭高大些的树木也松散地站立着,吃力地撑起树冠,在腥红的天空和那巨大的母树遮影下,黑与红的色彩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
“第一步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刚形成自我意识的白研人并没有防控母亲的意思,他任由孟真取走了那部分记忆,其实,他也不再需要那部分记忆,他的意识已经存在,那扇门已经打开,钥匙还在不在,无所谓。”
白研良和许知非,终究是爬上了山顶。
鬼首山……
一丝莫名的恐惧从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
白研良感受着心底这股陌生的情绪,忍不住四下张望。
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狂放,黑红色的铅云缓慢而汹涌地堆叠着,如同涌动在天际的浪涛。
鬼首山上那栋废弃建筑与此刻恐怖的天际形成了明显的交界,业城上空的这片天,仿佛要把这个脆弱的世界给压垮一样,比例严重失调的“构图”让业城上空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第一步完成后,第二步,是抽离那根棍子……”她看向白研良,“可是,孟真失败了。”
“说到底她只是人类,她不知道该如何取走,或是打散一个已经成型的自我意识。”
许知非的声音很轻,但白研良的脑子里,却猛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对不起……对不起……”
“但你……真的很可怕……”
“对不起……”
那个女人……是孟真?
是了……
是孟真。
可是为什么我有当年那些事的片段?
“看到了吗?”许知非问。
白研良捂着脑袋,没有回答。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他此刻的心竟更乱。
许知非却丝毫不停。
“孟真尝试着杀死那个名为白研人的意识,但她失败了,她只是人类,她无法做到那种事。”
“而这个失败的尝试,也让本来对孟真毫无戒备的白研人,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给了自己真正生命的女人,似乎要杀了自己。”
“于是……”许知非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样。
“白研人将自己好不容易形成的自我意识,用雾界生物的能力一分为二。”
“被分离出来的另一个他,是他有意留下的备份,那个备份没有情感,只有理智。”
白研良痛苦地捂着脑袋,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他是白研人……
不……
他是白研良!
不……
他是雾界生物。
是雾界第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生灵。
接下来的事,不用许知非再说,白研良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但许知非还是慢慢地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