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祈继续以打破砂锅的气势追问:“安子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说:“我都说了没什么了,非得告诉你我爹妈舅舅全死了,你才高兴啊?”然后翻一个白眼,说,“倒是你,几天不见,去哪了?”
皇祈舒展了眉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说:“前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去祭拜。”
我一下给愣了,我明知道他是回去帝都处理政务了,可又觉得他并不像是会拿自己母亲开玩笑的人。但我又实在不知道他母亲的忌日究竟是不是几日前,所以也根本没办法判断。
皇祈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这副表情是做什么?”
我无语的望了一把天,说:“你去哪里祭拜了?”
皇祈的笑容稍微收敛了那么一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笑了笑,说:“陪都郊外。我母亲与父皇是在那里相遇的,母亲遗愿就是葬在那里。”末了补一句,“我母亲份位很低,本就入不了皇陵。葬的地方风景很美,也算一件好事。”
其实我觉得,这事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问下去就有点不厚道了。可是我明明就是知道皇祈去的是帝都不是陪都,现在倒是被他噎的不行。
我寻思了半天,觉得今天既然已经把话题扯到这事儿上面来了,那不问一下实在有点可惜。要是今天不问,改天我不定得多花多少力气把话题扯回来呢。于是赶紧说:“那个……节哀啊。我听说令堂很美,想来你的英俊也多半遗传自她吧。”
皇祈笑了一声,说:“我没见过她。”
我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心想慕容以安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啊,如此的大失水准。不过想想,觉得我的水准也一向如此。便痛心的说:“啊……怎么回事呢?”
皇祈用眼角看了我一眼,简短道:“难产。”
我心说这人平时废话一堆一堆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于是循序渐进的问:“是令堂一向身体不好吗?”
估计皇祈也觉得今天的我很奇怪,纳闷儿的看了看我,说:“嗯。”
我心想,好么。刚才好歹还是个词,现在都变成一个字了。我咬着后牙槽的说:“宫内生活劳心费神,令堂许是心里郁积久了。”
皇祈低头倒茶,闻言淡淡笑了一下,说:“也许是。可我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伤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低头想了半天,我加快了点语速,于是条件反射性的对话就此展开——
“一路奔波辛苦吗?”
“辛苦。”
“饭菜还算合口吧?”
“合口。”
“昨夜睡的安稳么?”
“安稳。”
“回去帝都顺利吧?”
“顺利……嗯?”
皇祈终于停止倒茶,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嗯?怎么了?”然后恍然的说,“哦哦,我不小心说错了,我是想说陪都来着,一不小心说成帝都了。那个啥,你回帝都了?”
皇祈眯起眼睛看着我,半晌,淡淡道:“路过,就回去了一趟。”
我笑着说:“怎么回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皇祈也恢复了笑容,说:“嗯,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也是临时起意,就没说了——府上一个侍妾死了,回去安排了一下后事。”
我一愣:“……啊?”
皇祈依旧笑着,说:“可能吃错了东西,来的医者说吃了毒蘑菇。”
我心想世上居然有这等事?难道堂堂一个楚王府,连做的饭菜里面的蘑菇都分不清有毒没毒?这也太没道理了。而且时间如此巧合,真是让我没办法相信。
而我打发了皇祈走,跑去见哥哥,把这事一说之后,哥哥沉吟着说:“自然不会是吃错了东西。这侍妾是秋相送的,想必是走漏了风声,被皇祈杀了灭口。”
我大骇,惊道:“秋怀远送侍妾给皇祈?”
看不出来啊,这老头子。
哥哥点头道:“本是相府训练有素的眼线,派过去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隐蔽的很好。这事爹爹肯定也有耳闻,可能送来的信还在途中。信里应该有些详情。”
我惊讶的愣了半天,哥哥又道:“现在你知道为何嫁过去的一定要是身份尊贵的温玉瑶了?普通人被杀就是皇祈一句话的事。只有温玉瑶,才能在即使被发现的情况下,依旧活下来。”
我说:“那你怎么能知道玉瑶不会被灭口?杀人岂不太容易?一个毒蘑菇就可以,到时候就说吃错了东西,又能查出什么来?”
哥哥道:“这不一样。温小姐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只要在他府上出一点事,温相必定不会放过他。皇祈绝不会让温小姐死在自己府上。他不会,也不敢。”
我想了想,觉得可以分析出来的是,皇祈现在羽翼未丰,不能直面锋芒。第二是,玉瑶嫁过去,无论如何,绝不会受苦——至少绝不会被危害性命。
这也许是唯一能让我放点心的理由。
当我从哥哥的房间出来,准备去看看玉瑶的时候,居然又开始了免费看大戏。而我看到这幕戏的时候,心里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何以一个人的恢复能力能如此之强!
玉瑶跟皇祈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当我见到如今陪皇祈下棋的人已经不是我的时候,先是感觉到了解脱,心说我终于逃出他的魔爪了!然而在解脱之后却突然又莫名的有一点失落。
失落这个词从我的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赶紧把这个想法扔回深处。玄珠和画未跟着我走进去,皇祈背对着我们坐着,然而面对我们坐着的玉瑶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还是皇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愣了一下,笑着说了句:“嫂嫂。”
我“嗯”了一声,提不起什么兴趣,连笑容都懒得给,说:“我来看看玉瑶。”
皇祈站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女孩家肯定有私房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其实我原本想着玉瑶听到他说要走,肯定是会松一口气的。结果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玉瑶既然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急的说:“王爷,王爷不是说用过午膳再走的么?”
我惊讶的看着玉瑶,然后发现,别说是玄珠了,就连画未都是一脸疑惑状。我心说这玉瑶也不能够在一夜之间就爱上皇祈了啊?这,这为国捐躯的,未免也太痛快太彻底了一些吧?!
接着连皇祈都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对玉瑶说:“不打扰么?”
玉瑶头都摇成拨浪鼓了,一个劲的说:“不打扰不打扰,以往在宫里不也常一起用膳的么?”
我很想说一句:这明显是我在打扰你们俩好不好?!既然如此,该走的是我啊!怎么各种棒打鸳鸯的感觉啊?
我觉得我的脸色已经很尴尬了,然而玄珠居然在旁边横插了一句:“咦?要成亲果然要培养感情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明天(2月3日)是周五,所以更新会在12点以后,应该是13点.因为周五换榜,所以要12点以后更.并且,请用长评砸我.
然后,嘛,因为昨天登录不了后台所以没有更新,于是某墨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写了个东西,发个图片来给大家兴奋一下
想要么?
☆、34、合欢娇羞芳心醉
画未吃惊的缓缓转过头去瞪玄珠。我咳了两声,语气不是很好的说了一句:“主子说话,你个婢女插什么嘴?莫要先皇赞赏你封了个女官就不知好歹了。去倒点凉茶来。”
这一番话,我自以为说的很体面。先是斥了她,接着又点了一句先皇还封了女官,也就算是暗示皇祈这玄珠是你哥哥赞赏过的,你也要给些面子。而把她支走也是怕皇祈再说什么。
我觉得我和玉瑶这十几年的好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没想到她没头没脑的就来了一句:“我这里有茶。”说完拎了一个小壶倒了一杯给我,“安子口渴了就喝一些罢。”
我尴尬的把茶杯接过来,心里泣血道,你玉瑶莫不是要成婚给气傻了?
然后皇祈在一旁帮了句腔:“左右玄珠服侍你多年,喝点凉茶消消气吧。”
我心说我没有气啊!这两口子果然是要成婚的人了,一夜之间居然就培养了如此的默契,步调如此的一致,让我这个外人,好生心寒啊。
玉瑶身后的小丫鬟这时战战兢兢的开口:“太皇太后来了,是否需要传膳?”
我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人我没见过。玉瑶身边的丫鬟不多,几个都算是熟脸。皇祈见我上下打量,笑了一声,说:“温小姐的婢女病了,说行宫的丫鬟她用不顺,我就调了自己近旁的翠羽过去。”
翠羽再次战战兢兢的对我行了一礼,说:“奴婢翠羽,见过太皇太后。”
我再次觉得,就算是皇祈身边的丫鬟,我也都算是熟脸了。这个丫鬟我也没在皇祈身边见过啊,于是笑了笑,道了声“起”。
皇祈也笑了,说:“难得安子也来了,我就叨扰一回。”说罢对翠羽道,“去传膳罢。”
翠羽领命去了,我和玄珠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决定干脆把窗户纸挑破了。于是对皇祈说:“近日坊间不断有些流言蜚语,不知王爷如何看?”
皇祈想都不想就笑着说:“安子具体指的什么?”
我心里骂了句娘,脸上还是得保持着笑容,说:“王爷莫不是看我是个妇道人家就不屑与我谈论这些事了罢?如此装糊涂可就瞧不起我了。
皇祈这才说:“小王怎敢。只是坊间近日传言颇多,不知安子具体指的哪一件。”
我说:“哦?我久居深宫倒是不知坊间议论,王爷不如一件件说了,也让我和玉瑶解解闷。”
皇祈明显暗咬了一把牙,笑着说了句:“好罢。”然后说,“西街米铺的赵掌柜前些日子死了,仵作验尸说是被人勒死的。官府初步认为是仇家上门,可坊间热议却说是他家的小儿子因为自己喜欢的姑娘被赵掌柜娶了,所以和那小妾一起杀了人。”
我的嘴巴应该已经能装下一个鸡蛋了。可皇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居然继续道:“东街的王媒婆前两天撮合了一桩婚事。结果新娘子喝合卺酒的时候给呛死了。这孙公子娶的本就是续弦,这一下人们纷纷说他八字太重克妻,如此一来,可再没人敢把女儿往他家送了。”
我心说看不出来啊,皇祈居然如此具有长舌妇的潜质。这种没头没脑二到家的事儿他竟然也能记得如此清楚,真是让我很是开眼界,这货居然真的是个全才。
然后,我就坐在石凳上,背后靠着合欢树,闭了闭眼睛……
我感觉皇祈就像只蚊子一样的在旁边嗡嗡嗡,因此这一闭就不知道闭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画未推了推我,然后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声音在我耳畔说:“小姐,小姐?”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心说昨晚不是告诉你今早不要这么早就吵我的么。
画未紧接着来了一句:“小姐,膳点上齐了,可以开菜了。”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突然反应过来皇祈是在讲故事的!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只见皇祈低着头,负手站在我身前看着我。
我有点过意不去。(
觉得虽然他的回答在我看来明显就是完全在装傻,但是好歹人家也是很用心的在说故事。可就在我还在思考如何跟他道个歉的时候,皇祈猛的俯□子贴了过来。
我惊的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可是我背后已经是树干了,再退就只能把树砍了。于是我呆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贴过来。
他的脸几乎近在咫尺,眼里是带着暖意的笑。两个人对视了一秒,皇祈朝着我伸出一只手,一寸一寸挨近我,慢慢慢慢……
贴到我额头。
他的指尖有点凉,轻轻点在我额头上又离开,手里拈着一朵小小的朱金双色相间的合欢花,笑了一声,说:“古有落梅妆,今日安子却创了合欢妆。”
接着他直起身子,把合欢花收在怀里,笑着说:“合欢合欢,倒是好兆头。”
我心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我夫君都死了一年多了,好兆头?这对一个太皇太后来说,能是个好兆头?这明显是被砍头吧。
没想到旁边的玉瑶听到这话,居然娇羞的低了头。我心想,难道我自作多情了?这话莫非不是对我说的?
然而皇祈并没有看玉瑶。
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入手是柔软的皮肤,却觉得他手指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愣了一下,我清了清喉咙,说:“既然菜齐了,那入座吧。”说完挽着玉瑶的手臂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