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舒十七随我一道走,舒十七却避开,沉声对我道:“你先回去罢。我回无忧楼一趟。”说完转身就走,经过皇祈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偏着头对皇祈低声说了一句话。
我离得稍远没有听到,但只见皇祈的脸色倏然就变了变,眼睛微眯,淡淡道了句:“你觉得呢?”
舒十七冷着脸看了我一眼,然后终于走了。
我瞬间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环境里,面对着皇祈不知道说什么好。四周再次变为寂静,两个人四目相对半晌,皇祈终于笑着对我说:“走吧。”
我战战兢兢的跟着他“走吧”。两个人并肩向出口处走,皇祈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浅浅笑容,好像刚才和我针锋相对的不是他一样。走过一段便见到东晏带着一小队人守着。
东晏一见我们出来,立刻凑近皇祈耳语了一句。皇祈“嗯”了一声说:“跟外面说太皇太后的亲信找回来了,把人都撤了。本王陪嫂嫂走一走。”
守卫全部撤走,皇祈持着一盏琉璃灯跟我一起步行回行宫。
一路无话,然而山间虽然修了小路可毕竟还是崎岖,加之光线不足,我走的很是辛苦。缓慢的挪了半天,皇祈终于忍不住,对我说:“照你这走法,走到明日晌午也走不回去。”
我翻个白眼,翻完了才想起来这么暗估计他也看不到,心里很是没好气,说:“那你先走吧,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皇祈偏着头乜我两眼,居然说“好”,然后提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的那叫一个干脆,那叫一个步步生风,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很快琉璃宫灯的光就被湮没在了夜色中,抬眼望去,只见周围遮天蔽日的丛生大树,月光也有些许斑驳模糊,盛夏光景,我却被吓得打了个寒战。
我站在原地抱着臂,心里狠狠的把皇祈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这皇昭不是个东西我是早就知道了的,没想到皇祈居然也这么不是个东西,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是路不能不走,我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侍卫跟着我。于是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三遍“恶鬼退散”,一咬牙一睁眼,准备雄纠纠气昂昂跨过小山道。
结果这一睁眼不要紧,眼前一个煞白了面孔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舌头的吊死鬼正贴着我的脸,距离不超过一寸。
一瞬间我觉得寒意走遍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是给冰珠冰过一遍。我觉得我都快晕过去了,结果我居然没晕。我一边心想为什么我给轻轻撞一下都会晕,但是见到如此恶鬼我居然不晕,一边尖叫着捂着脑袋腿软的蹲了下去,大叫:“好鬼饶命啊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啊你要钱我给你烧钱你要人我给你送人你千万不要吃我啊!”
我颤巍巍的蹲着,却听到头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一抬头,只见皇祈笑的都快要在地上打滚了,微微弯着点腰捂着肚子,宫灯给他摔在了一边,烛火已经灭了。
我一看就明白了,合着刚才他趁我闭眼的时候站在这里,拿宫灯照着下巴装鬼玩?
皇祈笑的抽筋,看着我想说句话,结果说了半天:“安……安……哈哈,哈哈哈……安……哈哈……”愣是没办法说完整。
我原本还没觉得丢人尴尬,结果硬生生的被他笑尴尬了。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装鬼吓我,你太卑鄙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女孩子都怕鬼。”
皇祈好不容易把笑声忍住,走过来摸了摸我头顶,张嘴刚要说话,结果“噗哈哈哈”一声又开始笑起来。
我被他搞得满脸黑线,转身就走。但是意外的发现好像被他这么一折腾,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倒也不觉得这地方瘆人了。
走了几步,皇祈追了上来,这次倒是彻底的忍住了,看着我说:“宫灯灭了,得要火折子点一下。”
我睨他一眼,说:“我没有。我怎么会随身带着火折子。”
皇祈淡笑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没指望你有。”然后别有深意的说,“你和舒十七一处,这样的东西必定都是他在张罗。”
我“呃”了一声,说:“那没办法,我家先生也没教过我野外生存训练。倒是你,你难道也没有火折子吗?”
其实说完之后我就觉得我说的话是明知故问了。结果皇祈的回答让我极其意外,他淡淡的说:“我有。”接着从怀里一掏,拿出个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燃起一簇小火苗。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说:“去点啊。”
皇祈把火折子递到我手里,笑道:“我喜欢月下漫步。你如果需要宫灯,自己回去点吧。”
我捏着火折子转头望了一眼,蜿蜒小路拐了好几个弯,我根本看不到宫灯在哪里。因为是下坡,我们这已经走了好一段出去了,咽了咽口水,我可能还是不敢一个人回去点灯。
于是只好紧紧跟着皇祈走。
出乎意料的是,皇祈不知是今晚被我打击了心情不好,还是他喜欢比较沉默的漫步,一路上都没再怎么跟我讲过话。
一直走到了行宫在不远处,周围开始有了灯火,一队队的守卫和巡视的侍卫也遥遥在望了,皇祈终于开口,嗓音简直是嘶哑的跟我说:“安子,不要……叫……”
我刚想问他不要叫什么?皇祈就突然一下扑到了我身上来。力道之大,行动之突然,让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硬生生的被他扑倒在了地上。
我摔在了草丛里,皇祈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压的我简直觉得听到自己的肋骨“嘎嘣”了一声,本来就没好的骨裂,现在估计是骨碎了吧。
喘息了半晌,我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将皇祈从我身上扒拉下去,坐起来先喘了一会儿,然后感觉脖子上湿湿痒痒的,于是顺手抹了一下,闻到了一大股的血腥味。
我吓了一跳,勉强就着火光看了看皇祈,果然,胸口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迹。
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感觉这血流了得有好一段时间了。往前一推算再一结合他怪异的举动,难道他最开始想一个人走是因为想要赶紧赶回去行宫?因为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那后来为什么又要回来呢?把宫灯打碎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么?
可是没有道理啊。
但现在果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试着拉了他一下,实在是拉不动。本来我力气就不大,皇祈看起来瘦的很,可练过功夫的人看着再瘦体重也不会轻的,于是果断放弃自己把他弄回去的想法。
如此就只能搬救兵来了。我快步往行宫的方向小跑过去,一堆巡视的侍卫恰好看到我过来,一个个全都拔刀警惕,看到是我方才松懈下来,连忙跪下行礼。
我也顾不上让他们免礼了,劈头就说:“你们快……”
突然顿住。方才皇祈晕过去之前说了一句什么来着?“不要叫”?虽然不确定不要叫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直接找东晏应该是没有错的。于是那未完的话硬生生的扭曲成了:“……快……去把王爷的贴身侍卫东晏找来。”
两个侍卫快跑过去,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带了东晏过来。
待我指了个方向跟东晏说:“你家王爷找你。”并且让他看到我手上的血之后,东晏眼神一肃,几步就跑没影了。
这下我才放松下来,放松下来之后就是脱力。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如今奔波了一路腿有点发软,差点顺着墙瘫下去,好歹止住了,虚弱的说:“找人……扶哀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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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舒十七依旧没有回来。
我猛吃了一顿午膳,风卷残云的面对着一桌子菜,热泪盈眶的拉着刚走进来的玄珠的袖子说:“我吃到饱饭了,我太感动了。给我打赏这个厨子,这饭菜太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