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他都不理我了,我跟他说话说不上几句。”青灯低头攥攥衣角,嗫嚅说,“王总管,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不讨他喜欢了?哪里不好你直接告诉我罢,还是说上回我去玉春楼喝酒惹他生气了?那我再也不去了。”
“夫人……”王安生有些惊,末了苦笑摇头,“并非宫主夫人所想,请夫人莫多放在心上。”
王安生说话向来分量不俗,他说至此,青灯也安心了些,乖乖回去了。
当日晚上青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些许是宫中事务当真劳烦到他,毕竟城主大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于是乎甚是主动地在两人上床后去亲吻他的脸。
堪伏渊先是由她亲了一阵,才反手搂住她的腰,黑暗中唇瓣捕捉到她娇嫩的唇,含住。
他当真瘦了太多,她去抱他时,会硌到骨头。
可这些她全然不在意,只要是他的亲吻,她都将满心欢喜地去接受。吮吻渐渐缠绵深入,青灯身子热起来,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襟。
她鲜少主动,甚至给他脱衣也是极少的。
哪知她刚触碰到,男人意识到什么一般,仿佛是被火燎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停下了动作。
“……渊哥哥……?”
青灯抬起微红的脸,黑暗中她看不见男人的眼睛。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一点一点搁在一边。他将她慢慢放在床边,拉了拉被褥道:“睡罢,灯儿。”
青灯躺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不抱她了。
这一晚她睡得甚是不好,心中空空落落。
早早的她便睁开眼,天边尚泛起鱼肚白,一切都还沉睡在夜色散去的雾中。
她侧过脸,见他不在床边,一道红色身影立于桌前。
她怔了怔,平常他往往早她许多起来,她醒来时他都不在了,今日她醒得早,刚打算开口唤他,却见他手在茶几桌面上摸索着,碰到茶壶,握紧,另一只手去摸索茶杯,慢慢地翻开。
他提壶去斟茶,好一会儿才将壶口对准茶杯,搁在杯沿上。
他一切都动作毫无声息,饮毕半杯茶,便自己推着轮椅,手扶着身边桌椅墙壁,出门了。
青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再申榜单了
一是要完结了,二是卡文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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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秋意浓了,风儿吹过,便窸窸窣窣落下许多凋零树叶来。
青灯直接去找王安生。
王安生又在书房里替宫主批折子,见她来了,搁下手中笔,起身慢慢一礼,“宫主夫人。”
青灯看着王安生,他穿着浓绿暗色的衣衫,衣着讲究而不张扬,面笑体胖,眉眼温和,笑得无害和蔼。
除开宫主,他便是无妄城的最大掌权者,打理一切事物,侍奉宫主。
王安生这个人,如一池平静的湖,波光粼粼,风平浪静,里头多深,谁也不晓得。青灯觉得不必绕弯子,绕了也是白费力气,她盯着男人单刀直入道:“渊哥哥身子是不是又变差了?”
王安生保持笑容,默了半晌才道:“是。”
青灯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轻轻的:“他看不见了,对吗?”
王安生眯眼瞧着面前的女人,眉目镇定,也不似哭过的模样,这才缓缓开口:“是。”
青灯身子虚晃了一下,她扶住书案,没有做声。
王安生一礼,依是平和道:“还请宫主夫人莫让宫主晓得。”
“……”
“最初宫主要夫人离开,也是出于这层。夫人,夜凝宫不可能永远是宫主的。”王安生一字一顿道,“当它不属于宫主的时候,实则而言,夫人您在什么位置上呢?”
青灯依旧不言。
“再者,在下自许久以前便在夜凝宫中,宫主自小倔强,他这一世都强大地守护这座城池,保护夫人,他从未料想过自己衰弱的那一天,倘若有,他也不愿表露在夫人面前,请夫人尊重他的自尊。”
王安生说的有条不紊,“所以一开始,宫主是希望夫人能远走天涯闯荡江湖,与夫人不相往来。夫人心里想着的,是与宫主在一起。而宫主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令夫人一世安康不受欺凌。只不过夫人执意来此……”他轻轻叹息,“人,都是沉迷于短暂幸福的存在。”
……
青灯回去后,站在门前扫望屋里摆设,每一处都有与他生活的记忆。
方方成亲的时候,她觉得,如果到了这一天,她会哭的。
可她又没有。只是心里默默想着,她总算明白以前她还是活死人的时候,当她还不知自己哪一天就醒不过来的时候,他是如何的心境与她过完每一日的。
惶惶不安,忐忑恐惧。
堪伏渊推着轮椅回来时,怔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听人来人往,重物翻箱倒柜,门口有青灯招呼的声音,他慢慢推过去,道:“怎么了?”
“秋天干燥,灰太多了,把家具搬出来大扫除。”青灯声音轻柔欢快,“这儿灰大,灯儿把渊哥哥推到远点儿的地方可好?”
将寝宫清洁整理一通,青灯才唤堪伏渊进去,堪伏渊行到房中二三步距离,伸手朝左边抓去,却摸了空。
他迅速收回手,不动声色道:“你把陈设移了位置?”
“是啊,”青灯坐在床边盯住他说,“换新一些感觉心情都换新了呢。”
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堪伏渊一进门便习惯性喝茶,原本他的左边,是靠窗的茶几,上面摆着茶碗茶壶,如今这茶几已挪到床边窗户旁,他自然是够不到的。
他一直以他记忆中的屋里陈设行动,这般才未露出破绽,不让她知道他已经盲了。
如今她将桌椅床铺全然换了位置,她看他能瞒到几时。
堪伏渊将手拢在袖中,缓缓推轮椅到门口旁,怀中摸出一卷书来,翻开。
下午的光斜斜射进来,落了他满身,也落进屋,视线中添了一抹金色。
“渊哥哥不进来么,外头风大。”
“这阳光甚好,门口晒晒也是无妨。”
男人声音依旧平静,流泻不出半点思绪。
拙劣的谎言。
青灯低下头,手攥紧床单,指节发白,她身子微微颤抖,忍了好一会儿,终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咬牙哽咽不让自己发出哭音,眼泪哗哗地淌,这笨男人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假装一直不知道好了。
下午温暖的阳光,将一切照耀得宁静安详。
夜。
身旁女人睡眠沉沉,呼吸均匀。
他推挪轮椅慢慢移到门外,仰起脸,月色明亮。
“常封。”
“在。”
黑衣男人一侧显形。
“今日,大抵是本座最后一次来看她。”
堪伏渊闭眸,唇边含一分笑意,“本座即刻前往无妄城常雀洞,明日灯儿这边,你来应付。”
无妄城常雀洞,历代宫主闭关修炼之地。
同时,也是多任宫主的墓冢葬身之地。
“宫主……”
堪伏渊掩袖轻咳两声,声线透出几分哑来,“本座晓得自个身子如何,不可再拖延,灯儿这边日后由你来照顾,新任宫主即位后,时间久了,娶妻生子,必定是容不下她。城中一方大宅,侍女家丁已备好,将她移至那里,宅子离玉春楼颇近,也会有个照应;倘若她想回中原,便备好银两由她去,叫那边夜凝宫的人整顿好,她有三长两短,后果自负。”
“……是。”
常封只能恭敬应声。
红衣男人仰起脸,睁开眼睛望向天空,出声道:“今夜月色如何?”
常封心中一动,他闭了闭眼睛,道:“回宫主,月辉清澈,光照大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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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宫主已走,请夫人莫为难在下,过多追问。”
常封行礼道。
青灯坐在床前,手搭在他睡过的玉枕上,呆了一会儿,才哑声说:“他是打算一个人自生自灭过完最后一点儿时光么?”
常封肩膀一震,低头不言。
青灯眨了眨眼,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这便分别了?”
她忽地笑了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常封只是低头抱拳。
青灯眼眸中仿佛空了,她又飘渺地看向常封,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你走罢。”
常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出房。
寝宫的大门紧闭了七天,其间只有侍女进出。王安生每日都路过门前看一会儿,又摇首走开。
第八天的时候,门开了。
此时常封与樱桃正坐在寝宫门外院子的茶几旁,樱桃见寝宫院落栽种不少桃花木,若是打理得好,明年开春便可见满院的桃花了,近半年夜凝宫太过安宁,她也无事,这几日宫主夫人又将自己关在房中,院落无主人委实荒凉,她便自个儿时时来院子看看,打理一番,也算是照料一遍了。
常封见了笑道:“你是在担心宫主夫人。”
樱桃挑眉,扭头哼唧一声:“我没有。”
常封笑笑,也不多言,她来院落里时,他也一并来帮着,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