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渐渐变了脸色的明霜一眼,转身走了。
高明霜是什么人,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不清楚吗?在她面前装良善,只会让她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去想明霜的那些个小心思,她还有更重要是事做呢。
素英纷纷不平的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写信通知一下表小姐她们呀?也好让她们提前做好准备。奴婢看,二小姐怕是又有耍什么阴谋诡计要施了。”
明珠笑道:“这都只是她的想法而已。那里又不是咱们高府,她想做什么身边都会有人盯着的,放心吧。况且,我也大概猜到了她的目的……”她弯了弯嘴角,“我倒想看看,她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回到家,明珠见青雪回来了,忙借口支开了素英,屏退了下人,问道:“可寻到了什么吗?”
青雪愧疚的道:“奴婢晚去了一步,那些经文全都被人烧掉了,只剩下了这几篇经文。”明珠接过来,和先前纸笺上的字一对比,发现确实是一个人的笔迹。
“没关系,烧了就烧了吧。”她只是想着或许能从画姨娘平日所写的文字中寻找到一些线索,不过是侥幸心理而已,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青雪见明珠的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觉得这纸上所写……是真的吗?”
明珠此刻心头乱乱的,道:“也许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写的。你方才说,这张纸笺是在佛像里面找到的,想来藏得这样隐蔽,一定是画姨娘的心里话了。她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既然能为了报仇而隐藏这样深,怕是从不向外人吐露心事的人。她心里恨我母亲入骨,却找不到适当的人可以倾诉,怕是平日没少在佛前诉说心事,写字吐露真情也没什么稀奇的。何况,要不是因为她死,谁又会去挪动佛像,得罪神佛呢?”
只是,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青雪忽道:“这件事,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林妈妈闻言,诧异的看了明珠一眼,叹了口气,道:“小小姐既然问起了这件事,那奴婢也不得不说了。”
明珠并没有将发现纸笺的事说出来,只说偶然看见母亲从前的旧物,想问一问母亲去世前的一些事,以及去世的原因。她怕林妈妈知道后又要担惊受怕了,而且她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这件事现在除了青雪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姐自从小小姐出生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小小姐三岁那年,就开始卧病不起了,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大老爷当时又出了远门,不在家。小小姐年龄又小,不知事。那时候,高家真是连一个关心小姐的都没有,连下人都只是敷衍罢了。舅老爷他们急得不得了,还找了很有名的大夫前来给小姐治病。只不过,小姐得的是心病,根本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
林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明珠上前帮她擦干眼泪,问道:“那大夫说我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说,得的是心疾。”
明珠犹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我母亲亡故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林妈妈摇了摇头,用帕子擦了一把眼泪,道:“我一直守在小姐身边,小姐是在午后走的,样子很平静。”
也就是说,没有异样了,可怎么会呢?
61、无双 ...
明珠又问了林妈妈一些问题,诸如当时给母亲看过病的大夫都有谁,吃的什么药之类的,林妈妈一一说了,明珠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转过天来,收拾好了衣物等一应用品,明珠和明霜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带了贴身丫头分头上了自己的马车,启程往上官家探病去了。
一路无话,姊妹二人到了上官家,也顾不得休息,直接朝上房去了。上官老夫人正在吃药,一见明珠来了,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我的珠儿,快来外祖母这里。”
明珠笑着走到近前,顺手接过丫鬟手里的药,道:“外祖母,您先把药吃了吧,小心凉了就不好了。”
上官老夫人眼中闪动着亮光,笑看着外孙女一勺一勺的将药喂给自己。
上官二奶奶扑哧一声笑了,道:“幸好是表小姐来了,刚才老太太还嫌药苦,不想吃呢。这会子就了表小姐的手,哎,就不苦了,表小姐的手上难道抹了蜜不成?”说着,掩帕而笑,众人也跟着一起笑了。
三奶奶也凑趣道:“老太太还是一天也离不开表小姐呀,表小姐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老太太可是天天念叨着,瑞哥儿更是三天两头的往高家去探病,我看呀,老太太是巴不得表小姐常在身边住着呢。”
上官老夫人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油嘴的,净编排我这个老婆子,小心我罚你们吃菜不许放油。”
三奶奶笑道:“老太太看饶了我们吧,媳妇这不是看着表小姐招人疼吗?要不是汾哥儿年岁小,我定要表小姐当我家的媳妇。” 说着,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大奶奶。
上官大奶奶含笑望着众人,眼神落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明霜,柔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表大小姐吧。”
明霜上前一步,笑着向上官老夫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明霜给外祖母请安。”众人这才注意到另一位表小姐的存在。
上官老夫人冲她点了点头,见她一身青白色,头上珠翠几点,身姿如柳,已有些楚楚之态,和印象中的似乎不太相似,便道:“可怜见的,年纪轻轻的穿得这样素净可不好。绮罗,上次那些衣料子可收起来了?选两匹颜色鲜亮的,给姑娘做衣裳。”
明霜身形微微一顿,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明珠身上的淡雅的藕荷色袄裙,随即笑着谢过。
上官老夫人怜爱的摸了摸明珠的小脸,对众人道:“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留珠儿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解闷就是了。”
又嘱咐绮罗,道:“吩咐下去,好好招待表小姐,不许怠慢了。”
绮罗应声称是,她走到了明霜身边,道:“表小姐请随奴婢这边走。”
明霜看了一眼谈笑正欢的上官老夫人和异母妹妹,咬了唇,转头露了一个笑,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绮罗不动声色的垂了头,道:“表小姐客气了,请这边走。”
一路穿廊过院,明霜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雀儿只觉得哪里都看不够,忍不住惊叹出声。茜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狠瞪了她一眼,低声道:“眼皮子别那么浅,少给主子丢人。”
一边又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丫鬟婆子,见她们的脸上没什么异样,心里不得不佩服上官家的下人训练有素,起码如果搁在高家,这些下人就该笑出声来了。
走在她们前面两步之遥的明霜可是听得真真的,她暗恨身边的人不得力,给她丢人,却也不得不惊叹上官家的富贵。心道:不愧是百年名门,似这般的气派,想来搁在整个江南也不多见吧。
似这般富贵,合该是她的。
明霜紧紧握住拳头,将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神坚定。
就这样,姊妹二人在上官家住下了。
钟灵百无聊赖的翻弄着手里的《唐韵诗集》,略觉烦躁的抬眼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明霜,禁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这是……要闹哪一出呀?
每次她来找明珠玩的时候,保准不一会就能看见高明霜。她对这个女子已经彻底无语了,言语中连讽带刺是肯定的,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出来似的,下次照样还来。大哥鸿瑞早先还来过两次,可每次都坐不多时就走了,这两天干脆就没露面。这原因嘛,自然就出在她身上了。
每次见她和大哥谈笑,钟灵只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那声音嗲的,比最不讨姑娘们喜欢的林家小姐,林柔柔的声音更胜一筹,钟灵每次一见她说话哼哼唧唧的矫情样子就烦,还带头整过林柔柔几次,弄得她直哭鼻子。可面前这个人嘛……
明珠略觉眼睛有些酸涩,她放下手里绣了大半的牡丹花,一眼瞥见正在不耐烦的钟灵,笑道:“二表姐,你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就出去转转吧。”
明霜正愁找不到话题,闻言立刻道:“三妹妹说得是,咱们就一起去花园里逛逛吧。”
钟灵随口问了丫鬟一句:“什么时辰了?”
丫鬟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钟,道:“巳时四刻了。”
钟灵嘴角一弯,猛的从榻上坐起了身,道:“好,咱们走吧。”
三个人在院子里晃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明霜忽然觉得肚子不太舒服,钟灵听了,眨了眨眼,关切的道:“明霜妹妹快去吧,我和明珠妹妹先逛着。”
明霜此时只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去寻茅厕去了。
钟灵待她走远了,得意的对明珠道:“表妹,我这个调虎离山之计不错吧?”
原来,钟灵早就跟上官鸿瑞约好了,既然府里见不了面,那就出去见好了。今日便是他们约好出门的日子。
明珠冲着钟灵做了个男子拱手的姿势,笑道:“表姐真是高明,小妹佩服的五体投地。”
钟灵霎时只觉得整个人飘起来了。
二人改了方向,有婆子牵过蒙着湖绿色纱帘的小骡车,抚二人上去,朝上官府后角门处一径去了。早有双砚和双墨奉上官鸿瑞的命候在了那里,一见二位小姐来了,连忙打开了门,放她们出去,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鸿瑞笑看了她们一眼,道:“还好,比我预想的早了些。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钟灵下意识的看着明珠一眼,明珠笑道:“人有三急,总不能在一块吧。”她并未将钟灵下药的事说出去。
鸿瑞并未疑心,马车就这样离开了上官府邸,朝着碧水最热闹的大街驶去。
到了地方,天已将近午时,鸿瑞先带着钟灵和明珠去酒楼吃饭。二楼的雅间是早已预备好的,掌柜的十分热情的招呼着,三人落座之后,点了酒菜,边吃边开始闲聊。
明珠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觉得心情十分畅快。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钟灵忽然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隔壁的方向,轻声道:“你们听。”
因雅间只用屏风隔着,所以并不隔音。只听那边有人道:“……没想到,我就回西域呆了三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立刻就赶回京城了。对了,你刚才说子洵尚了公主?是哪一位?”他的音调有些怪异,略带些生硬,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只听对方一阵轻笑,道:“还有哪一位?自然是‘无双公主’喽。”
“什么?美丽的公主嫁人了?”
说起来,能娶到这位美丽公主的驸马乔子洵乔公子可不是一位简单是人物,诗画双绝不说,口才亦极好,曾经驳倒过三位国学大师,年少轻轻便名扬天下。他的形容亦十分出众,又出身名门,明里暗里思慕他的闺秀可不在少数。直到一旨诏谕颁布,这位出众的公子就这样收归皇家,成为了永思长公主的驸马。直接打消了众家闺秀心头的念想——谁敢跟这位权势熏天的长公主共事一夫,活腻了吧。
说起这位无双公主来,天下女子没有不羡慕的,男子没有不想一睹她的芳容的。她的事迹可谓被百姓津津乐道,当今的皇室也因为这位出众的公主而威名更胜了。无双公主的封号是“永思长公主”,她本是皇帝的堂妹,父亲是皇帝的叔叔,已故的廉亲王,母亲宣平县主是当时京城的第一美人,而这位长公主亦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地位,再加上皇帝联系廉亲王一支子嗣稀少,更是对这位公主恩赏有加。不但赐给她大片的封地,甚至还因为这位公主怕热,皇帝还特意为她修建过一座行宫。古往今来,有谁听过公主有自己的行宫的?而这位公主更是以行为大胆而闻名,不但在京城设立了三座书馆,藏书不可胜数,从寒门学子到贵族子弟皆可借阅;还寻遍天下能人,修书立传,出资资助贤孝之人以及孤苦妇孺。她甚至专为平民女子开设书院,免费教授她们各种技能,并从中选拔极优秀的人才封为女官,让出身低微的女子也有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整个家族命运的机会。
在她的引领之下,甚至比她更早的永兴长公主,也就皇帝的姑母,以及更早永康大长公主,皇帝祖姑母的引领下,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京中女子的地位也大大升上。她们不再以闷在家里做女红针黹为荣,开始读书尚贤,谈古论今,甚至也和男子一样,敢出门四处游玩。着男装一时成为风尚。男女交往也不像别处那样避讳,未婚男女共同参加宴会或者同游,谈诗论道,切磋技艺已经不算新鲜事了,而且这样的趋势还在慢慢向外扩散着。
像这样一位拥有独一无二的美貌、地位、权势、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以及如意郎君的公主,简直是天下女子的梦想,人们都在暗地里称这位公主为“无双公主”。
钟灵无限向往的道:“做女子要是能做到无双公主那样,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62、未知 ...
鸿瑞忽然站起身,对明珠和钟灵道:“你们先坐坐,我过去说几句话就回。”说着,走出了雅间,来到隔壁处轻轻叩门,道:“打扰了,请问,可是刘兄在里面?”
里面忽然安静了一会,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位年轻的公子惊喜的道:“哟,大哥,好巧呀!”
鸿瑞笑道:“刘公子,好久不见了。”
刘恬嘿嘿一笑,将他让进了雅间内。只见临窗摆着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一个金发碧眼鹰钩鼻的魁梧男子,身上的穿戴却都是本朝的服饰;第二位是个俊秀的少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第三位则是个儒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剑眉凤目,气质不俗。
刘恬指着鸿瑞,介绍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就这我未过门妻子的堂兄,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鸿瑞。”自从和上官毓秀定下婚约之后,刘恬就十分自动自觉的改了口,唤上官鸿瑞为大哥。
众人都纷纷起身朝他拱手。
“上官大哥。”那俊秀少年首先开了口,道:“小弟姓刘名忻。既然您是忻未进门堂嫂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了。”他一笑,脸上便漾起两个酒窝。
鸿瑞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忙道:“小侯爷客气了。”原来,他就是刘恬的堂弟,父亲是广平候,母亲是阳城郡主,他出身功勋之家,地位不容小觑。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冲他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然后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道:“兄台有礼了。我叫扎木和,是西域人,因久未回京,言语生疏了,还请上官兄见谅,不到之处请多多海涵。”
鸿瑞不是没有遇到过外国人,他们大多数爽朗自信,直来直往,像这样说话时言语客气,带着国人常有的自谦的却很少见。用他们的话讲,都是“绕来绕去”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刘恬笑着说道:“扎木和兄弟是西域王的儿子,是位王子,前些日子回了家乡一趟,这才回来。他曾经在京城里住过六七年,对京城比我还熟,什么都难不倒他。”
扎木和笑道:“我回家三年了,一时有些言语生疏。待过些日子,上官兄再听我说话就不会这样了。”
鸿瑞含笑道:“哪里哪里,王子已经说得够好了。”
扎木和摆了摆手,道:“不必叫我王子,咱们今后都是朋友了,你就叫我扎木和好了。”
刘忻转头看了一眼那位儒生打扮的年轻公子,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和我一道从京城来的,名叫肖遥。”
肖遥冲着上官鸿瑞一拱手,道:“久闻上官公子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鸿瑞连忙谦让了一番,众人随即落座。
扎木和道:“刘兄,你就继续跟我说说京城那边的事吧。”
刘忻道:“说倒是说,只是不知上官大哥会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鸿瑞笑道:“怎会?我也许久未去京城了,早就想细细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形,小侯爷但说无妨。”
刘忻这才缓缓道:“说起来,京城如今有‘三美’和‘四公子’,想必大家都听过吧。”
原来,所谓的“三美”就是指三位未婚的千金小姐,如今的三位分别是:邱晓蝶、冯慧之、秦美音,她们是整个京城内有名的闺秀,才貌双全自是不用说了,家世也显赫,一旦被选中,上门求亲之人便会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京城高官甚多,闺秀也是多如牛毛,想被选中,谈何容易?所以,每当三美中哪位闺秀嫁人之后,对空出来的位置竞争就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