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谁啊?”不知为何,赵安说话时哆哆嗦嗦,还有些气短。
“赵参将,”那人淡淡道,“在下姓林……”他说话之间,后面跟过来一个人——正是下午来报信的某位。
见这人对那位年轻公子毕恭毕敬地一塌糊涂,赵安眨了眨眼,冒出个念头:眼前这人不会是……他就是再蠢,也转过弯来了,将周围家丁驱赶走,赵安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缩着脑袋:“陛陛陛陛……下?”他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忽的眼睛一亮,哎,他是不是算有救驾之功?赵安抬起眼,热切地望着眼前这位,正要继续表功绩,郭旭不耐烦地打断他:“赵参将,公子行踪不可随意泄露,你先去备间僻静的院子和几个可靠的丫头婆子来。”
赵安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连忙吩咐下去,待看见陛下一身污秽,他反应过来,又悄声问:“陛下,你受伤了?”
闻听此言,秋衡眸子一暗,又转身往外去。
他毫发无损,可梓玉还有腹中胎儿,却岌岌可危……先前,秋衡抱着梓玉一路狂奔,沿途只汇合到郭旭二人——想来亦只有他二人生还!郭旭建议皇帝趁乱赶紧离开此地,可秋衡一意孤行地回了最近的秦州城,只因梓玉需要一个大夫。入城之后,他们先去医馆,这才来寻赵安。秋衡担心已经暴露了行踪,那他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给梓玉养伤,顺便再考虑后续事宜,因为,他不得不更改后续的安排……
相比于捉到幕后黑手,秋衡更不希望梓玉出事,一想到先前他离开医馆前,梓玉握着他的衣襟不肯撒手,他便心痛得不能自已!
梓玉昏昏沉沉的时候,只觉得这具身子又乏又累,虚脱,无力,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有阵阵的坠痛,痛的她浑身上下直冒冷汗,痛的她不得不蜷缩起来,真是要命!她像是飘在水中的一叶弯舟,随着肆意摆布她的痛楚而沉浮,几欲晕厥……倏地,那团熟悉的温暖又将她裹了起来,一下子缓解掉许多的痛意,像是捉到一块浮木,她又死死攥着,就听有人轻声哄她:“梓玉,我带你走,你累了便再睡一会儿……”
模模糊糊的,她听见了“我带你走”这四个字,梓玉想,这人肯定是陛下,因为他说过要带她走的……她闭着眼,安心地倚在那人胸前,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挂在上头的晶莹的泪珠随之掉落,正好落在秋衡的心口,很冰,很凉,而且,还很痛……
低头看着这一幕,秋衡身子一滞,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方谢过大夫,又往预备下的院子去。
到了院中,他将梓玉放在榻上,却见她依旧紧紧捉着自己的袖摆,怎么都不肯撒手……忍了一个晚上的泪,到了这时,终于落了下来,秋衡抚摸着她乌黑的发,轻声宽慰道:“梓玉,别担心,我不走,只是先替你换身干净衣裳……”
似是听懂了般,梓玉松开手,往他怀里钻了钻,温热伴随而来,她的心底安稳许多,又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睡了好几日,梓玉偶尔听见有人叹气,偶尔又有人时不时轻呼,更听人说什么真是作孽之类的话……她虽睁不开眼,可心里却狐疑,不停地问自己,我做了什么孽?莫非陛下出事了?不对啊,明明听见他的声音呢,那难道是——腹中的孩子没了?
梓玉身子轻颤,那种彻骨的冰凉与坠痛又冒了出来,像是要将她狠狠淹没——是我害的他?!
只这么想了想,梓玉心口猛然一窒,泪水便不可遏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浑噩逃避了几天,彻底清醒那日,梓玉缓缓睁开眼,只见面前是一张普通的雕花大床,上头罩着青纱,风儿吹过之处,轻轻柔柔飘荡,跟梦境一样。梓玉转开眼往外看去,有人轻呼“夫人醒了”,循着声望过去,梓玉看见一个清丽的小丫头冲到她跟前,叽叽喳喳道:“夫人,林公子刚刚出去,我去请他……”
梓玉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林公子是谁?
外头脚步凌乱,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坐在榻边掀开纱帐,柔柔唤了一声“梓玉”。
梓玉仰面怔怔看着,辨认许久,方嘶哑地唤道:“陛下?”只不过几日未见,这人瘦了好大一圈,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皆是新冒出来的青茬,颇为狼狈,实在不配他那副唇红齿白的翩翩佳公子的俊俏模样。梓玉微微笑了,秋衡亦笑,心底那块压得他透不过气的石头终于松去一半,没想到下一瞬间,梓玉便敛起浅浅的笑意,神色有些恍惚,秋衡心底有些无措。
她看着眼前这人,忽然开口,问出了心底最担心又最害怕的那个问题,“陛下,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没了?”秋衡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静静感受着,母子应该连心的,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簌簌眨了眨眼,眼泪便又流了下来,梓玉掩面,蜷缩着,指缝中缓缓滚出一片冰凉与凄苦。
“是我害了他……”声音低低的,像个困兽,也是一个母亲最沉重的哭泣,不,她还来不及成为一个母亲。
若她不是固执地留下来,若她听皇帝的话先行离开,她就不会失去这个未尚出世的孩子,就不会害的他连这世界一面都没见到就匆匆离开……她虽不是故意为之,却也是个帮凶!她用自己的血脉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秋衡亦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替她擦了擦泪,轻声安慰道:“梓玉,别胡思乱想,你没有身孕,这几日不过是正好来了葵水……”
这话实在不可信,梓玉不禁蹙眉,抬眼静静端详。
这人骗她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假——这是梓玉说过的话,所以,她企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小皇帝的一双长眸清澈又澄明,满脸笑意,温柔又缱绻,她仔细盯了许久,看不出丁点的破绽,梓玉不可思议地疑问:“你没骗我?”
缄默少顷,秋衡浅浅笑道:“你真傻,好端端的,我骗你做什么?”他笑起来,眸子弯弯,亮晶晶的,淌着很浓很浓的笑意,然而,这笑意底下,蕴藏着他最不堪回首的痛楚。
梓玉疑道:“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确实好几个月没有……”
“想来应该有人给你下了药,如若不然,那个郎中怎么会刚好诊断出你有了身孕?此举正好将咱们诓骗到水路……那一日你在水里待地太久,才会突然来了葵水……”秋衡望着青纱帐,突然睁大了眼,不敢再回忆,他抿着唇,维持着僵硬的笑,缓缓道,“想来他们计划了许久……”
他并不是故意要瞒着梓玉,只是有些痛苦,有些错误,他独自一人用这一辈子来承受就好……
他不舍得她再为此心伤……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真的抱歉,食言了,没有更新,感谢大家没有抛弃我,再次感谢亲们的支持~
PS:我的专栏上放了个微博,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我一般会在文下、文案以及微博说明,欢迎大家关注,免得苦等^_^
☆、第68章 沐浴更衣
梓玉安然无恙,又眼见着她一点点好起来,秋衡打心眼里高兴,可依旧还是烦。
赵安和郭旭分开审讯水泊上捉到的那帮反贼,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一个个嘴硬的很,所以,皇帝遇袭一事并没有多少进展——其实,这帮人就是亡命之徒,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并不害怕这些寻常的手段。
秋衡只能亲自过来。
潮湿的监牢很暗,挂在墙壁两侧的烛火幽幽跃动,将周围晕染成一片昏黄,而高高的窗户底下偶尔会倾泻几缕阳光,却依旧照不到最深处。这里充斥萦绕着受刑者的惨叫,伴随着老鼠之类见不得光玩意儿的叽叽声,宛如一个人间炼狱。
站在最外头,秋衡蹙眉,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掩住口鼻,方踱步进去。
“陛……公子,您身子金贵……”一边的赵安有些为难的陪着小心,可话还没说完,皇帝斜斜睨来一眼,赵安顿时知趣地收住声,就听那人淡淡提醒道:“赵参将,在下姓林……”皇帝的声音透过绢子传来,有些闷,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心惊胆寒。赵安这个时候才品出一丝伴君如伴虎的难熬滋味来,他缩着脖子连蹦出好几个“是”字,又道:“林公子,您今日是想提审哪位?”
秋衡摇头,继续往里走。
最里面关押着这一次捉回来的数十号人,喽啰不分大小挤在五间牢房里,臭气熏天,实在恶心。有些皮开肉绽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有些还有力气的则骂骂咧咧,自然没什么好话,听得赵安是冷汗涔涔,秋衡倒是面不改色,格外的镇定。
他问赵安能不能认定身份、有没有牵连到无辜的百姓,赵安连忙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抓错人。皇帝点点头,睥睨四下,慢悠悠地开口道:“有没有人要招供?”他说的很慢,声音亦不大,却有着足够摄人心魂的清寒与威严,像是最沉重的鼓声敲在人的心上,又像是最料峭的肃风拂过,让闻者不由屏住呼吸,一时间,原本吵闹不休的监牢登时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齐往正中间那人身上望过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视线淡淡地在众人脸上巡睃了一遍,秋衡接着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要招供”,这一回,他又多说了句:“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想招现在就走到跟前来,赵参将可保你们不死,若是不招……”秋衡笑了笑,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谁都没有动,待过了小半晌,皇帝挑眉,缓缓道:“既然如此,赵参将,这些人还留着做什么?”
他抬手随便一指,面无表情道:“从这一间开始,一个一个通通杀了!”
这话的寒意太过渗人,众人反应不及,皆愣在那儿,等听明白过来,不免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只见正中间这人一身清贵华衣,模样长的是俊俏又无害,偏偏他口中说出的话最为阴鸷,而那一双漂亮长眸中的目光也是最为阴冷!他们冒出一个惧怕的念头来,也许这些鲜活的人命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威胁,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鬼,专门向他们索命来了!
赵安后颈发凉,战战兢兢地吩咐道:“来人,将他们拖出去斩了!”现在是太平年月,他还从未下令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呢,皇帝到底心狠手辣啊!
没想到皇帝摆了摆手,慢吞吞道:“不用如此麻烦,就在这儿!”
所有的人都还在回味什么叫“就在这儿”,跟随皇帝一侧的郭旭已经掠上前,抽出随身的佩刀,从牢门的木栏中刺入,当场削下一个人的脑袋……
血流四溅,喷了一地,还有一整面的墙,众人哗然!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极重,秋衡拼命压制着心口那道蠢蠢欲动的腥咸,他望向赵安:“明白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有无形的分量压下来,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明白,明白……”赵安面色惨白,忙不迭地点头,他是上过阵杀过人,可也没见过这么凄厉的修罗场!
秋衡回身默默往外走去,听着后头传来的哀嚎声,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快慰。
这帮恶徒的存在,只能不断提醒他那一夜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手里通通沾着血呢,所以,秋衡没有想要放过他们。
血海深仇,怎可以轻饶?
绢子还攥在手中,秋衡抬手拭了拭嘴角,擦去一缕腥红,又快步往外走,神色淡然又疏离。
好似这一场杀戮,和他无关……
回到院中,梓玉还在睡回笼觉,秋衡本想去看看她的,可走到房门口,正要抬手推门,他忽然瞧见自己指尖上沾着一点鲜红。秋衡的手指白皙修长,衬得那点嫣红仿佛女人的胭脂。下意识地顿住步子,他又将衣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好几遍,顺便嗅了嗅袖摆与指尖,“罢了,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免得有什么吓着她……” 秋衡摇头轻笑。
这儿不比皇宫,一切都不奢华,所以,皇帝沐浴更衣也只能在木桶里。
秋衡心里烦闷,倚在后壁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水声哗哗,应该是有人在往里头加热水。他微微睁开眼,热烟袅袅后面,只见两个姑娘正满脸羞红的低着头倒水,模样挺可人的。他心口一燥,血就冲着下面去了,可再一想到梓玉,那股燥意居然自动消散了,秋衡收回视线,又闭上了眼。
其中一个一手撩起袖摆,另一手往热水中探去,轻轻搅了搅,搅起一阵涟漪,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正好荡到男人赤~裸的胸前,颇为暧昧,还有一个直接上手,替男人揉捏着双肩,指尖柔软,力道不轻不重,其实挺惬意的,可秋衡没来由的浑身一紧,他突兀地避开后面那人的手,随意打发道:“通通下去,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两个姑娘垂眸,似乎要哭了:“公子,可是我们伺候的不好?”
“是赵安让你们过来的?”
她们一起点头,秋衡愠怒,心里将赵安狠狠骂了一遍!
赵安本想送几个姑娘给皇帝寻开心的,可没想到这回是彻底拍到马腿上去了——皇后身子不适,你派两个标致姑娘堂而皇之的杵到皇帝跟前,这算什么事?幸亏是被他看见了,若是梓玉瞧见,定然要不痛快!秋衡这么想着,又有些暗自庆幸,他挥挥手不耐烦道:“你们快下去!”
那两个姑娘也不敢违背这人的话,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秋衡缓缓舒了一口气,可下一瞬间,他的神经又绷直了!
只听那两个人在门口齐齐唤了一声“林夫人”,还有一个更加贴心地补了一刀,“林公子正在里头沐浴,我们刚伺候出来……”
刚伺候出来?
这人会不会说话?
秋衡气急!
梓玉见她俩手上都是湿漉漉的,想来真是伺候过了,却不知伺候到什么程度……想到这儿,她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闷闷的,憋在心里,怎么都理不顺。
梓玉独自进屋,见里头果然湿哒哒的,她嗤笑道:“陛下,好兴致?青天白日,鸳鸯戏水,想来那二位姑娘伺候的不错?”她笑的太过讥讽,又字字钻心,秋衡郁卒,认真回道:“梓玉,你想多了。”
梓玉当然不信,她撇撇嘴,哼道:“那你大白天洗什么?还不是想趁机……”说着,她剜了一眼那人,咄咄逼人道:“陛下,你若是临幸了带回宫就好,做什么不承认?这可不是君子所为!还是说,你一路南下,临幸的太多根本记不清了,又或是,多到宫里装不下了?”她夹枪带棒的数落了一通,却还嫌不够,恨不得将更尖锐的话戳到那人身上,谁让他走到哪儿勾搭到哪儿!
秋衡哭笑不得,“哗”的一声,他站起来,晶莹的水珠由上至下,顺着白皙又劲瘦的身子滚下来,倏地,落在水面上,悄然无声。头一回在白天见到这人不穿衣服的模样,梓玉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撇开眼,磨着牙,在心里骂了一句“无耻”,这还不够,又补了几句“登徒浪子、狂蜂浪蝶”方解恨。
见她这样,秋衡心里那道烦闷也一并消散了,他有心逗她:“梓玉,我够不着擦身子的巾子,你替我拿过来……”
——和当初她命令他做的一模一样!
听出这话里的揶揄之意,梓玉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想得美,自己去拿!”说着便拂袖离开。她走得急,鬓间的那柄珠钗叮叮咚咚作响,秋衡心里愈发畅快,他怎么看见梓玉这副模样这么高兴呢?秋衡赤足下来,好生擦过,又换上一袭干净长衫,确认无误,这才去寻梓玉。
梓玉正躲在房里生闷气,生气的根源,还在小皇帝那儿。
其实,作为天子,三宫六院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小皇帝虽然年轻,可也有许多女人,作为皇后,梓玉从没有置喙过一言半语,可不知从何时起,每每知道他跟旁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便不大舒服,等现在再亲眼见到,梓玉心底的不快就愈发大了。从刚才到现在,这种不快将她的胸膛涨的很满,酸酸涩涩的,她就像一叶孤舟,飘飘忽忽,寻不到岸,只能说些牙尖嘴利的话来伪装是岸。
梓玉耷拉着脑袋默然叹气,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小贴士:陛下从来不是个好人啊,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有木有!如戳到雷点,我很抱歉!
小混蛋就是这么的不省心啊,摊手~先到这儿吧,后面我写了但是不太满意,明天修改好再放上来^_^
☆、第69章 倾诉衷肠
梓玉耷拉着脑袋默然叹气,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
明晃晃的日头斜斜挂着,蝉鸣阵阵,一丝风都没有,她摇了摇扇子,还是觉得热,再一想到所谓的不识大体,便越发燥郁。
当然,她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抹去了,她怎么可能会不识大体呢?她可是最识大体的了!
明明就是皇帝不自爱,到处拈花惹草,做的太过分!
梓玉心里不快,索性将一切都推到没节操的小混蛋身上,于是她躲在屋里,将这位数落个遍。可禁不住满脑子都是方才的一室春光,不过数落了几句,梓玉居然开始随着那处旖旎春光胡思乱想。
她好想知道,先前那个小混蛋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和她们……
越这么想,心里越是痒痒的,像是有小猫儿柔柔的小爪子摁在心口,不轻不重地挠着。
挠着挠着,她又有些黯然神伤,那人究竟做了什么,岂是自己能置喙的?
她算什么?
梓玉呆呆望着窗口,习惯性的伸手抚上小腹——这是客栈那夜留下的“后遗症”——只这么一个动作,梓玉的心便又被揪了起来!一双凤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眨,倏地,泛起潮意,水气氤氲弥漫,难耐的悲怆与悔恨从中而来,她很不好受,心口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令她好像又回到了逃命的那一夜,窒息,无力,坠痛,一齐袭来,她很害怕,又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紧紧攥着衣摆,光洁的丝绸缎子上起了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是水中的涟漪。
其实,对于皇帝之前的那番说辞,什么有人下毒害她停了月信又谋划已久的话,梓玉一直半信半疑——那个郎中诊出她有身孕的时机确实很巧,可若真的有人能够从两个多月前开始蓄意下毒,再算出他们会出宫并派人埋伏,那这局布的也太大太精妙了,这世间谁能够折腾出来?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窥视着宫内宫外,心思细密至此,那他已然彻底威胁到皇帝了,小皇帝还会在秦州城待着,优哉游哉的亲自审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