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月,身边没了小宝,有些失魂落魄的。她让薛嬷嬷派人去庄子外面找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这么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竟被丢出了庄子,怕是如今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委屈吧。
到底养了几个月,姜月又是个重感情的,一时心头便牵挂的不得了。
薛嬷嬷直叹气,吩咐厨房做了自家姑娘最爱吃的饭菜,心道:今日姑娘不过吃了几块糕点,这样下去怕是会伤了身子。正担心着,却见外头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她探头瞧了一眼,正是王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常左,那身后高大的身影,便是王爷无疑了。
薛嬷嬷欣慰不已,都说这个月王爷每天都忙,有时忙到深夜才回来,如今姑娘回府,怕是迫不及待的就过来看姑娘了吧?
薛嬷嬷出去行礼,瞧着面前这高大俊美的男子,将庄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末了才道:“姑娘最听王爷的话,王爷可好好好说说姑娘,让她用膳才是。”
楚慎听了面色如常,只点了点头进去。一月不见,他心里的确有些挂念,但想着她在庄子里吃好喝好,没人管着,怕是享受的不得了。她一向都是没心没肺的,恐怕也不会念着自己。
楚慎一进去,便瞧见他的小姑娘正神色恹恹的坐着,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她最爱吃的,瞧着红红绿绿的,怕是花足了心思,可她看着却是半点食欲也无,眉头紧紧拧着。他最是不喜她这副模样,小小年纪,像是有颇多心事一般。
两侧的丫鬟像是在劝,一见他来了,立刻恭敬的弯腰行礼。
楚慎应了一声,掀袍落座,一旁的丫鬟顿时明白,立马替他添了一副碗筷。
姜月有些愣住了,这楚慎怎么上她这儿晚膳来了。她小心翼翼抬头瞧了楚慎一眼,这么多日子不见,楚慎还是这副样子,一贯的俊美无双。她翕了翕唇,低低的唤了一声:“衍之哥哥。”
“嗯,今日这菜色不错,多吃点。”楚慎语气随意道,像是没有看出她的心情不悦、胃口不佳。
姜月撇了撇唇,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她一贯听楚慎的话,顿时没了法子,只得乖乖执起玉箸,小口小口的扒饭。
……吃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啊。
两侧的绿珠碧玺看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暗暗窃喜道:果真只有王爷才能治得了姑娘。
晚膳磨磨蹭蹭,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姜月起初没有口味,之后默默吃着,心里头越想越难过,一不留神便足足用了两碗饭。姜月事后才面露赧色——当着楚慎的面,她竟然这么能吃。
丫鬟们收拾了碗筷之后,屋子里便只余下他们二人。楚慎见她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遂道:“我都知道了,若你喜欢狗,我明日派人再去替你买一条。”他一向不会安慰人,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不错了。
说起狗,姜月心里难受,忙摇头道:“不用了。”再买一条,也不会是小宝啊。
一身桃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秀眉紧蹙,楚慎看着也是疼惜,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别胡思乱想了,嗯?”
姜月抬起头,一双水眸有些红红的,撅着嘴小声嘀咕道:“我没有。小宝伤了温姑娘,本来就是我的错。”
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服气的?楚慎知道她是受了委屈——她有多喜欢那只小狗,他不是不知道。那日他就是看不下去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才又特意折回去一趟,将那只小狗抱了回来。只不过那小狗脏兮兮的,便命周全将其洗干净了,才送去了临月居。
“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孩子。”楚慎语气嫌弃道。
姜月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满,但却是一声不吭只默默坐着。
见她这副样子,楚慎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眼下见她回来了,心情便好了一些,却不料她也是愁眉苦脸的。楚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眼看天色不早了,他一个大男人待在这里始终是不好,语气淡淡道:“我先走了,早些休息。”
一听他要走,姜月才回过神,抬眼呆呆的看着他,之后便眨了眨眼睛,咬着唇“嗯”了一声。
·
姜月是个长情之人,虽说只是一只小狗,却也令她惦记了好些日子。
只不过此刻想起之前薛嬷嬷同她说的话,心道:那温清婳果真是不待见她,如今讨了娘的欢心,便想法子令她不快。她虽然软弱,可小宝之事却是碰触了她的底线,这温清婳,算是同她结下梁子了。
想起回来那一晚自己对楚慎的态度,姜月便觉得自己太过于任性了。她再如何的心情不悦,也不该摆脸给他看,也难怪这几日楚慎没有再踏进赏玉轩半步。
姜月心中颇为懊恼。
而薛嬷嬷也多次提醒姜月主动去正晖院,可是姜月却是迟迟未有动静,一是因为她拉不下脸,二是因为楚慎的确日日忙碌,每天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个多月未见,她原是想念的,可如今见上了,却是有些便扭了。
这一晚姜月睡的不踏实,睡到很迟才懒懒起来。她觉得脸上温温湿湿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她,这种感觉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姜月心头一惊,立刻睁开了眼睛,却见绣枕侧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宝。
小宝在舔她,可亲热了。
“小宝。”姜月惊呼一声,确定这不是梦,才立刻起身将小宝抱在怀里,开心的不得了。她又低头仔细端详着,见小宝兴奋的舔着自己的脸,活蹦乱跳的,哪有她之前想象之中被饿得惨兮兮的可怜模样。
姜月开心极了,咧唇笑着,像是怎么都抱不够似的,抬头冲着一侧的薛嬷嬷道:“薛嬷嬷,你是怎么找到小宝的?”
这会儿绿珠却是凑过来圆溜溜的脑袋,道:“哪里是咱们找到的,这小宝是今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常左送过来的。不光是找到了,还是洗得干干净净送来的,奴婢瞧过了,这小宝可是一根毛都没少。”
常左送过来的,那么是谁找的,这个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姜月毕竟是小姑娘,来这么一出心里自然是感动的。她还以为楚慎生她的起呢,如今想着不过是她小家子气——人家非但没有生气,还派人替她寻了小宝。
见姜月这副开心的模样,薛嬷嬷才道:“今日王爷难得有空闲,如今正在书房呢。”
薛嬷嬷的意思,姜月岂会不明白,虽然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楚慎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她自然要去表达谢意。
姜月没有犹豫,立马起床梳洗。碧玺心知肚明,便使出浑身解数替自家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姜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里面的姑娘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哪有半分前些日子闷闷不乐的模样?
姜月想让碧玺跟着一块儿去,可薛嬷嬷却将碧玺拉住,说是只让她一人独去。姜月顿时心跳如鼓有些紧张,可是又想:不过就是去见见楚慎表示谢意吗,他又不会吃了她?
这么一想,心头便轻松了,姜月便提起裙摆慢悠悠的去了正晖院。
常左像是料到她会来似的,殷勤的替她开了门,姜月道了一声“谢谢”,然后轻步迈了进去。姜月进去的时候,楚慎坐在书案之后,她抬眼瞧着,心道:明明是如以前一般好看的眉眼,可此番却让她觉得是愈发的俊美迷人。
大抵是在府中,楚慎只穿着一身简单的宝蓝色缎绣便袍,姜月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上,见他带着她上次送他的墨玉发冠,心头亦是欢喜了几分,心想:原来他还是喜欢的。
楚慎是习武之人,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他抬起头,瞧着她站在不远处,看上去扭扭捏捏的。
似是精心打扮过,今日他的小棍穿着云缎白灵花香色纹相间上衣,下 身是一条湖水色云形千水裙,瞧着原是明媚粉嫩的小姑娘是愈发的清丽动人。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越长越美的时候。他瞧着虽是赏心悦目,心中却道:这样就够了。
“衍之哥哥。”姜月见他面无表情的,心里开心,便也没有多少惧意,小步挪到他的身侧,声音甜糯道,“我今日来,是特意感谢你的。”
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楚慎倒是来了兴致,他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瞧着她如画的眉眼,饶有兴致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谢?讨厌(*/ω\*)
突然觉得楚大宝同学帅气迷人了起来呢~ˋ( ° ▽、° )
☆、第三十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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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谢?
姜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完全没想到楚慎会这么问。她静静瞧着楚慎清俊的面容,心道:不过二十五岁的男子,以往都是正正经经,瞧着老气横秋,让人不禁心生畏惧,哪会像如今这般出言同她调侃?
姜月弯了弯唇角,含笑道:“这几日我听常左说,衍之哥哥操劳的很,今日我就替衍之哥哥捏捏肩膀吧。”早前她在庄子里的时候,就跟着娘身边的蒋嬷嬷学过这门手艺,蒋嬷嬷还夸她聪明,娘也说每次被她捏得很舒服。
话落,姜月便小步走到楚慎的身后,将双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她也不扭捏,一边捏着一边小声问着:“衍之哥哥,这样行吗?”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的殷勤,想来那日她说不怕自己了,是实话。
不过他向来不喜旁人近身伺候,一些事情大多是亲力亲为的,眼下享受着她的伺候,却感觉自己并不排斥。他也曾看到过她这般替娘捏着肩膀,小小年纪,却是孝顺体贴,也难怪娘这么喜欢她。娘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又不肯随他一同住在王府,而是搬去了听兰山庄。他虽时常去探望,可到底不如在膝下尽孝。有了阿月,他算是放心了一些,她温顺懂事,也算是替他伴在娘身侧伺候,以尽孝道。
“嗯,再用力些。”楚慎点了点头,也不可客气了。不过她是一个小姑娘,自然没什么力气,替娘捏捏力道刚好,于他而言却如隔靴挠痒一般。
姜月听言,顿时愈发卖力了起来。可惜她力气小,到了后面便是气喘吁吁,有些吃不消了。
捏了差不多半刻钟,姜月便皱着眉头甩了甩手,小声嘀咕了几句。她原本就是意思意思的,没想到这楚慎果真是享受上了。
她的手都酸了呢。
楚慎的确有些享受,嘴角浅浅的扬起一个弧度,连平素清冷深邃的眸子都有些温和。她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身上的味道不似一般女子腻人的脂粉味,而是一股淡淡的青果香,就像她的人一般,青涩稚嫩,让人觉得清新又舒服。她虽是娇了一些,可看着却半点都不会令人烦躁,只让人无形之中生出一股保护欲,想一直这般娇养着她。
以前他把她当闺女当妹妹,才苛刻一些,眼下渐渐摆正了姿态,态度也慢慢改变着。想来他做的并不是半点效果也无,譬如现在,她可以乖巧的替他捏着肩膀,虽然这力道极轻,却还是让他享受到了。
倘若如以前所想,替她觅一个品貌端正的夫君,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如今这样也好,他有自信可以让她一世无忧,只不过眼下……楚慎皱起了眉头,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姜月见楚慎敛眉,心不禁漏了一拍,暗道:莫不是她停了动作,他不开心了?
“阿月,倘若有一日……”楚慎缓缓启唇。
姜月顿时警惕的“嗯?”了一声,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正等待着他的下文。
楚慎看着身侧的小姑娘,见她这副呆傻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两人靠得近,她的身子侧了过来,垂下胸前的几缕乌发蹭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气息亦是淡淡的。楚慎抬手抓住她的白嫩小手,握在掌心竟似软若无骨一般。
她这般娇生惯养,想来是吃不得半点苦的。
姜月懵懵的,见楚慎抓着自己的手,想挣脱,却又本能的不敢。她悄悄抬眼端详着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看着好像有些不一样。她想问,却不知道怎么问:“衍之哥哥……”
她的声音娇软甜糯,听得人飘飘然,楚慎收了心思,只严肃道:“以后长点心思,不要别人说什么都信。”
咦?怎么又这么正经的教导她了?姜月一阵迷糊,只觉得楚慎又嫌她笨了,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虽是如此,可姜月总是觉得,今天的楚慎分外怪异,可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道谢之后,楚慎也没有让她走的意思,反而从书架里抽了本《史记》让她看看。她虽不喜欢看书,可却不敢拂了楚慎的意,只乖乖的坐在一侧的绸榻上安静的看书。起初她看着这方绸榻,总是会想起上一次她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丢脸之事,一张俏脸便不禁滚烫了三分。
她转过头看了看楚慎,见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她坐在绸榻上看书,这《史记》不似《女戒》、《女则》一般枯燥无味,饶是姜月这个素来不爱看书的,到了后面看着也有些津津有味的。这书是楚慎看过的,楚慎是个爱书之人,喜欢收藏一些珍贵孤本,因此这王府之中,还专门建了一座藏书阁,不过姜月却从未去过。
姜月瞧着书上的字迹,皆是楚慎的一些批注。楚慎的字潇洒大气,颇有风骨,而她的字是楚慎一手教的,虽然瞧着尽是女子的婉约,可还是有些相像的。
自她记事起,她的记忆里都有他——以后她嫁人生子,从小姑娘变成老婆婆,也都有他。她以前不喜欢楚慎,可是如今想着,却是忍不住的庆幸。
嫁给楚慎,总比嫁给一个丝毫不知的夫君要好得多。
姜月忍不住又抬头偷偷瞄了他几眼,起先楚慎毫无察觉,可到了后面,他略微抬头,一双凤眸定定的看着自己,顿时让她有了一种被抓包的感觉。姜月赶紧低下头,一脸心虚的看着手里的书籍,耳根子有些发烫。
楚慎不光光让自己陪着他看书,更是让她留下用膳。不过这午膳自然是比不过赏玉轩的丰盛精致,瞧着这些翡翠珍珠汤、踏雪寻梅,听着菜名极是好听,却只不过是青菜豆腐。大抵是看了整整一上午的书,姜月的确有些饿,连着吃了一碗半,她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忍不住羞赧。
下午又是继续看书,姜月有些吃不消,可面对楚慎,她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索性如小媳妇儿一般乖乖的低着脑袋看书。
天快黑时,楚慎才让她回去。
彼时姜月正在犯困,一听楚慎的声音,便如蒙大赦一般,极快的回了赏玉轩。累了一日,晚上姜月睡得特别的踏实,今日又寻回了小宝,她的心情更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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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姜月悠闲度日之日,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殿下被人下毒,如今正生死不明,危在旦夕。
这本不关姜月的事情,可是大曜国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太子殿下如今二十六尚未有子嗣,若薨逝,那么最有利的便是端王楚慎。
一番调查,随着蛛丝马迹,便查到了下毒谋害太子殿下之人,便是东宫的一名宮婢。那名宮婢在重刑之下说出指使者便是端王楚慎,之后便是咬舌自尽。人死了,证据就没了。这伎俩太过于低劣,众人虽知端王楚慎不可能是这么愚钝之人,却也查不到别的证据。
皇上一直对端王极为宠爱,甚至不逊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侄子到底比不上儿子,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遂将端王楚慎关进了芜苑。
芜苑用来监禁尚未定罪的王侯贵胄,如今光风霁月一般的端王楚慎正被关在里头,遂令众人唏嘘不已。
姜月听了,顿时小脸惨白。紧接着她想到昨日楚慎的异样,暗道: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不懂宫中之事,只知楚慎行得端正,自小便教导她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样的楚慎,会做出毒害太子殿下的事情,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姜姑娘,王爷说了,让奴才送你回庄子。”前来禀报的周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