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心系他的,曾委身于他的,都与他无关了。
今日之后,哥哥不会再来什刹海,会守着江宜室过日子,会潜心于公事。几年后,不出意外的话,会得到前世裴奕的权势,成为朝堂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
对于叶世涛来说,家室、权势是他余生的支撑,不需再有女子装饰他的生活,不会再有百无聊赖的光景。
这就够了。
遐想间,孟宗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叶浔笑了起来。
昨晚与裴奕商量了让孟宗扬、柳之南碰面的事,裴奕无所谓,她高兴就好,默许了柳之南随太夫人赏灯的事。
叶浔的目的,是让柳之南如愿,也是让裴奕少一个争来斗去的对手。她知道裴奕不在乎这些,可既然那个人是柳之南的意中人,又何苦走到那一步。即便前世听闻的一切只是两个男子做的表面文章,也是能免则免吧。
常年做戏,太累心;不是做戏,更累心。
她要求不高,来日孟宗扬与裴奕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前世两人掀起的腥风血雨,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自然,皇上依然会采取制衡术,默许别人与裴奕、孟宗扬争个高下,那不要紧,不是与柳家人有关的就成。
孟宗扬命护卫传话,请裴奕过去喝两杯。
叶浔笑着摆摆手,“你去吧,我自己看看景致。”
“去去就回。”裴奕命李海带几名护卫过来,叮嘱几个人留心些,转去孟宗扬所在的船只。
叶浔专心看着过往船只上的男男女女,果然如昨日所料想的那般,不乏达官显宦的亲朋好友,昨日在宫中见到过的几名贵妇、闺秀,也来凑趣了。
是因此,什刹海往日在人们心中的几分风尘气息,消散于无形。
她只是好奇,今日这盛景是谁起心营造的,便招手唤李海来问。
李海笑笑的,“夫人别问我,去问侯爷吧。”
叶浔惊讶不已,“你是说……是侯爷的主意?”
李海仍是笑,却不再含糊其辞:“别人便是有心也不行,船只都是侯爷的,船家也只听咱们府里的人吩咐——自然,知道这些的人满京城不过三两个。这边是早就开始筹备了,倒是没想到,侯爷竟没事先告诉您。”
叶浔一时语凝。他不但事先没告诉她,便是带她过来,给她的感觉也是因江宜室的话才临时起意。
她转头看着眼前一切,想到了进正月之后他的话:“初一到十五大概都不得闲,十六吧,我陪着你过。”
当时没放在心里,这才恍悟。
若是她出于好奇询问,他恐怕提都不会提及。
看着他返回来的身影,她心海暖意涌动。
夜色有些深了,水面上却越来越热闹,船只甚而拥堵起来。
叶浔念着他明日还要早起,太夫人也不好熬到太晚,便提出返回。
裴奕也是考虑到太夫人,点头带着她们原路返回。
柳之南与孟宗扬已遥遥见过了,于她,此行目的不过如此,自是不再留恋此处美景。
回到别院,几个人各自回房歇下。
叶浔帮裴奕更衣时,问他:“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裴奕一听就知道是李海把自己卖了,笑道:“不过是吩咐几句的事而已,甚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前去观看。”她有些抵触什刹海,他是知道的,只是手里实在没别的好地方。
“有你陪着,去哪儿都愿意。”她笑着凝视他,“也不需做出这样大的排场。”
“只是偶尔为之。”他揽住她身形,“你我在一起共度的第一个春节,总该让你记住点儿什么。”
“你这偶尔为之,我会多年不忘。”她勾低他容颜,踮起脚尖,吻上他双唇。
☆、第75章
他含着笑意拥紧她,加深这个吻。
他心中最悦目最动心的一道风景,永远都是她在他面前绽放出孩童般澄澈灿烂的笑颜。
很多时候都希望,让她过无忧无虑的岁月,让她一生不被世俗困扰羁绊。
而那只能是个偶尔想象的幻梦。
成婚是携手度过余生,是将彼此的过往、未来相溶于一体,是爱恋与琐事交织在一起的岁月,绝非不理智地相互纵容。
他明白,她亦如此,甚至比他还要明白,根本不需要他纵容。
但偶尔还是希望能给她一份喜悦,哪怕是浮光掠影,能让她自心底展颜一笑就好。
在这晚之前,他并不能笃定她会自心底沉浸其中,毕竟从相识算起,到现在还不足一年光阴,了解她一些性情、喜好,却非全部。
唇齿交错间,呼吸胶着到一起,他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到拔步床上,期间顺手放下帘帐,熄了灯光。
烟花爆竹到此时还在燃放,光影透过玻璃窗蔓延入室。
他无暇顾及,利落地除掉横亘在彼此间的障碍。
她却勾住他,反转彼此身形。
他欣喜之余,难免意外,“今日怎么想开了?”这是他喜欢的姿态,却是她总抱怨费力不讨好的姿态。
“这是看在你对我还算不错的份儿上。”叶浔语带笑意,没正形地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随之笑开来,“行啊,也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叶浔扯扯嘴角。成婚至今,他已是手段高超,自制力又极强,她哪儿比得了。不过是随着耳鬓厮磨的光景久了,少了一份羞涩,多了几分随意。
她跨坐在他身上,身形缓缓下沉时,忙里偷闲地吻了他眉心一下,“我没长进又怎么了?不是还有你善后呢?”
“说的对。”裴奕的手风情无着地滑过她勾人的曲线,扣住那一把小细腰。
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叶浔都比不过他,所以从来是半途而废。今晚情形略有不同,可以说是有长进了,也可以说更糟糕了。最蚀骨最磨人的坎儿上,她撑不住了,气喘吁吁地伏在了他身上。
裴奕狠狠吸进一口气,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俏tun一下,反身让她身形落在床上,强势地进退起落。
她已全然情动,双腿锁住他yao杆,越来越用力。
他进退两难,索性将她双腿架在肩头,恣意顶撞着,气息越来越急促。
“……裴奕……”叶浔紧紧环住他颈部,抽着气唤着他的名字。
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他耳畔,发颤的语声低哑嬌媚。他别转脸,摩挲着她微启的唇瓣,以舌尖描摹着美妙的唇形。
酸软酥麻弥散至四肢百骸,她抬了抬腰肢,在最玄妙亦最难熬的时刻来临之前,手覆上他下颚,吻住他双唇,将自己的申荶、他随后而至的一声闷哼封锁于唇齿之间。
叶世涛与江宜室还流连在外,坐在船舱内饮酒谈笑。
比起叶浔始终记得哥哥是从哪里开始变成祸害的心思不同,对于江宜室而言,什刹海只是叶世涛消磨时间的地方之一。
如果想知道京城有哪些消遣的好去处,问叶世涛就行了。说白了,如果江宜室因为以前叶世涛去过哪个地方就心存芥蒂,也真不用在京城里住下去了——只要叫得出名号的地方,叶世涛都去过。
江宜室比较好奇常年留在这里的几名女子如何维持生计,问道:“前来这里的人,若是与她们闲谈对弈,要给她们多少银两?”
叶世涛失笑,“这几个人都有积蓄傍身,不需过银钱,不少人只是趋之若鹜地送她们一些金贵的物件儿,她们看着谁顺眼才会让谁登船收东西,相识久了以朋友相称。”
“难怪。”难怪能够长期留在这里,官员官差都放任自流。江宜室又有了新的问题,“别人说起她们,都说她们是待价而沽,可只你就认识她们三两年了吧?就没有愿意把她们几个收到身边的人?”
“待价而沽?”叶世涛摇头,“待价而沽的女子也有,到了这里很快就被人领回家中了。常年停留的这几个不同,只是愿意留在这里,晚上看看花红热闹。或是早些年就已心有所属,或是前朝惨案中幸存下来的名门闺秀。”
“是这样啊。”江宜室托腮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们与你说的?”
“嗯。”叶世涛也不瞒她,“有一阵我常来与她们下棋么,熟悉之后,她们也说说以往一些事。”
“只是熟悉吗?”江宜室笑笑地看住他。
“只是熟悉。”叶世涛坦然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你放心,她们的意中人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还看不上我。至于我,真把她们当棋友,说是朋友也行。”
江宜室不满地撇撇嘴,“下棋不找我和阿浔,却到外面找棋友。”
“阿浔总做绣活,哪儿有时间搭理我。至于你……”他笑,“你那时一碰面就让我奋发图强考个功名,我恨不得看见你就溜之大吉。”
“也是,那时我是太絮叨了,你也不跟我说好好儿说话。”江宜室想起以前,总是有点儿沮丧的。怎么把日子过成了那样的?
“我不对,行了吧?”叶世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自罚一杯。”
“都有不对,都要改。”江宜室毫无芥蒂地笑着,“但是往后不准来这儿了。”
“自然不会再来,除非是陪着你。”
江宜室看一眼外面美不胜收的景致,满足地叹息一声,“真不知谁的意思,烟火、孔明灯、花灯有水映照着,实在是太美了。你猜往后会不会成为什刹海一个习俗?”
“不会。”叶世涛看得出,这一晚不论是谁的主意,都只是让人一饱眼福尽兴而归,毫无借机牟利的意图。而若发展成习俗,这儿怕是沾染铜臭气。第一次这大好的捞钱机会都放弃了,日后更不可能。要做到不可能,只能杜绝再有下次。
之所以笃定,也是因为从开始就怀疑是裴奕的意思,今日听说他与太夫人、阿浔、柳之南同来,几乎能确定了。
但筹划此事的人都不欲为人知晓,他自然也没必要提及。
夫妻两个散漫地说着话,江宜室时不时地陪他喝一口酒,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船只靠岸,两人改乘马车,返回附近的宅院。
江宜室酒量不佳,一两杯酒就能醉,好在酒品不错,醉了不吵不闹,只找地方睡觉。正如此刻,不自知地拱到了叶世涛怀里,睡得酣甜。
叶世涛把她裹到怀里,指尖滑过她秀雅的眉眼,莹润的脸庞,心头平宁,只觉安稳惬意,低下头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于他而言,这柔弱的女子如今意味的是一个家。
以往他以为,自己的家应该是在一个风景宜人并且让人有归属感的地方,一度想过远走他乡,去寻找那个能让心魂平静下来的地方。
其实不是的。
家是让人温暖、心安的一种感受,是妻子就能给予的,不论在何处。
翌日,早朝上,皇上正式宣布重新启用锦衣卫,并当即下了几道旨意,将几名合意的官员调入锦衣卫各司其职,其中包括叶世涛。叶世涛的官职为锦衣卫指挥佥事。
文武百官大多数是大眼瞪小眼,心里反对这一举措的人气得不行——有这么办事儿的皇帝么?招呼都不打就决定了,人选也提前找好了,就不能让百官斟酌之后再下旨?谁赞成你这举措了?
可皇上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是绝不会收回的,再不赞成也没法子。都到这地步了,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腹诽自己命苦,赶上了这么个独断专行的帝王。
转过天来,孟宗扬接到旨意,一如皇上之前允诺的,他摇身一变,成了皇上跟前的二等侍卫。既然长期在宫中行走,他想再偷闲躲懒是不可能了,平日晚间歇在宫里的班房,每十天休沐一日。
前程有了转折,日后要准备的就只有终身大事了。他只要一得闲,就琢磨着请谁去柳家帮自己提亲。因为离皇上太近了,打起了别的主意:要是皇上隆恩,给自己和柳之南赐婚该多好?这样一来,谁想捣乱或是反对都不行。
刚好,这天皇上见孟宗扬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孟宗扬正巴不得皇上问起,如实笑道:“回皇上的话,臣正琢磨着终身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