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比选秀时出落得更大方,兴许是身份有变,站在瓜尔佳氏的身后略显拘谨。禾青看其眉目清秀,眼眸干净,面上也多了些满意的神色。
弘昫稍后一步过来给禾青请安,禾青也没有提他错开的缘故,只是笑着拉到身侧来,蹙眉道,“瘦了。”
“哪一回来,额吉开口总是这么一句,不若今日换换夸两句?”弘昫俯首掸了袖口,抬头忍俊不禁的莞尔勾唇,打趣道。
禾青嘿了一声,不认同的下巴往边上一点,“你这孩子,还笑话额吉了。”
“哪敢哪敢。”弘昫作揖退了退,有意露出惶恐之色。
禾青笑着打了两巴掌,这才看着边上的两人,笑道,“你瞧瞧你这模样,让她们看了笑话,让人知道了只怕下巴都掉了。”
弘昫兴致好的时候,待人清风拂面,只让人觉得是个话少的翩翩公子。秉公办事时,漫不经心,偏偏让人不敢看其双目。若是恼怒了,弘昫更不会说话,杏眸的乖巧更带着一股戾气,背地里把你弄得死去活来时,弘昫便会高兴的和亲近人滔滔不绝。
以往,这个滔滔不绝的对象是瓜尔佳氏。
但禾青却很了解弘昫的脾性,见他今日打趣,便知他又在哪处出了气,脾气正好得很。
瓜尔佳氏嘴角微动,而后看向了纳喇氏,眉眼很是温柔,“三爷不敢笑话额吉,咱们更不敢笑话三爷了。”
纳喇氏抿着唇,却见弘昫抚着下巴,随机抚掌应道,“是这个理!”
弘昫眉眼生的像禾青,在男子之中更显得清秀俊俏。纳喇氏见弘昫此番不如私下那般寡言少语,眼角勾着满是笑意,整个脸也随之干净舒朗起来。纳喇氏心头一动,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
殿中透着微暖的光色进来,瓜尔佳氏颜色也是很好,一对眸子澄亮柔和。在禾青看来,瓜尔佳氏此刻的眼底,澄亮温柔的有些过了。
弘昫恩了一声,对着禾青眨了眨眼,“额吉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秋狩的时候也好给额吉特特的弄一张齐整的好皮。”
禾青轻笑,摆手摇头,“额吉不要这个,就这寝宫里就有两箱皮袄,尽是你父子送来的,穿都穿不过来。”
平日里冷了,禾青就紧着那点炭火份例,轻易不出门走动,根本不需要太多替换的皮氅。禾青是当真不想要,又如此重复说了两回,道,“若是你真有心,喏这里有两个,还有乌希哈那个丫头,都等你送呢。”
弘昫惊色挑了眉头,很是犹豫,“额吉这样笼统一酸,只怕累的我不行,还是算了,就让内务府的送来就是。”
他孝敬额吉那是天经地义的,可让他逐一的给妻妾儿女送,自己没这个功夫不说,内院中难免又有些争斗事端,这样的主意光是想想就不太好。弘昫遗憾的看了禾青一眼,他自小送皮氅送习惯了,总觉得理所应当,不应有断。只事到如今的这点孝敬念头,也要正经的收起来了。
禾青笑过,便招纳喇氏近身来。禾青闻得一阵清香,面色微霁,“这是果香?”
“奴才自来喜欢瓜果香甜之食,故而奴才私下里就捣鼓胭脂香水。若有冲撞娘娘不是,还请娘娘责罚。”纳喇氏至始至终低着头,两只手揪在一处,小心翼翼的。
禾青对此点了头,把早有准备的一只双钗给纳喇氏,“果香清甜可人,喜欢这一味的可见脾性不躁不俗,你生来伶俐,是个好孩子。”
纳喇氏感恩备德的把双钗收入怀中,殷殷切切的又说了些话,这才算见过了。
禾青并不强留,弘昫稍作片刻,瓜尔佳氏要回去的时候,也便散了。
“看侧福晋是个可亲之人,主子这回该松口气了。”三儿笑着把弘昫等吃过的茶都端下去,又给禾青沏了一碗新茶。
禾青很以为然,心头也松了口气。至于瓜尔佳氏等后院之人,她做足了慈善宽和婆婆的姿态,自认也很是呵护,若是当真闹出什么来,她反而能宽心的做一回黑脸婆婆。人相处不能没有摩擦,她太慈,瓜尔佳氏迫于身份,渐渐地也有了思虑,换种方式教导,反而更促进有益。
瓜尔佳氏出了门,看着缓步等着她们的弘昫,“三爷可是要回去?”
“还有些事,就不回去了。”弘昫踱步慢行,看了纳喇氏一眼。
瓜尔佳氏心领神会,就跟着弘昫走出了钟粹宫,便福身道,“宅院庶务颇多,眼见着月下就要开衙立府,既然三爷有正经事要忙,那我就不送了。”
弘昫略有些恍然,指腹摩挲着摇头道,“倒是爷忘了。”
瓜尔佳氏莞尔,不语。
“即使如此,你也斟酌行事,叫谙达嬷嬷跟着些,莫要太过操忙。”
瓜尔佳氏又福身,“省得了,三爷也是。底下奴才若有笨拙的,让谙达多管教些,莫要气着身子。”
纳喇氏怔忪的跟在身后,听着两人一言一语的,虽是简单关怀,却有着谁都掺和不进去的自然,料想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弘昫背过身来的时候,就见着纳喇氏这幅呆愣的模样,略有些无语。
刘氏让春分端着玉佛出了宫门,不想弘昫正在门口堵着纳喇氏,略吃惊的请安,问道,“端贝勒金安,侧福晋金安,不知贝勒福晋在何处?”
弘昫眼眸顺着刘氏身后看去,了然的指道,“回去准备出府之事,刘姑姑去正好帮一帮,免得她慌忙出了纰漏。”若有个哪里不对让人笑话,瓜尔佳氏的性子事后定是耿耿于怀,对自己懊恼气怒也是有的。
刘氏笑着应了。
纳喇氏侧着头,打量着春分手里装好的礼,虽瞧不出是什么,她却有些不安的揪了揪袖口。
虽然众人待她好,但今日种种一看都太过客气。更重要的是,为何三爷要问她的果香?纳喇氏想着,竟是冒了冷汗。
第219章 弘昐过继弘昰归
禾青出宫没多久,弘昐就被雍正御笔亲注过继改为廉亲王之子,彼时李氏甚至因为失势,暗地里早被皇后打压欺负,日子过得还不如宋氏轻快。
此等行为,几乎与圣祖二废立太子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弘昐,那几乎就是雍正对他的失望和扔弃。若说心里没有想法,定然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当年十七阿哥胤禄过继庄亲王的情形,弘昐此番也自然地被剥夺了争权的资格。在原来兄弟面前低了一头,面对雍正,也不能再如原来那般关上门,唤一声汗阿玛。
有了差落,那些高高在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心思也自然埋没殆尽。苦头,多得是在后面等着。须知人心隔肚皮,何况廉亲王后院冷清可怜,至今也因当年圣祖强硬插手,这才留下了庶福晋之子弘旺。虽是庶子,却也廉亲王府的独子,自来有廉亲王的孜孜教诲,世子之位唾手可得。弘昐里外不得好,只怕皮肉也很难保存干净。
此番禾青看着手里的家书,恨得眉头的竖了起来,声色也尖锐了起来,“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每回弘昰的家书送来,禾青都会喜不自胜,再殷切的收起来。这样失了从容身份的表现,实在是多年难见。三儿眼皮子跳了跳,恨不得近身去看个明白。
实际上,三儿也并没费什么功夫。只见禾青气恼的挥袖,两三张的信纸就这么飘洒开来,三儿上前捡到手里,不着眼的瞥了几下。字很多,弘昰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习字都极爱草书,潦草自有一派,三儿瞧得很是费劲,看得腰板都跟着勾了下去。
刘氏瞪了过去,太明显了。好在禾青自顾不过来,也没注意三儿这幅作态,刘氏上前给禾青抚着身子,“主子气什么,值当这样恼怒?六爷毕竟年轻,在外行走又诸多危险,若是哪里不周全的,也还要主子耐心提点才是。”
说到这个就生气,禾青脸都红了,当下气得手就往一侧的矮几上狠狠的拍了三下。一声比一声有劲,茶碗敲着矮几哐哐脆声,“他不听话,我还提点什么?啊!”
三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把信纸搁在一处,上前给禾青递了茶,温言细语的顺着禾青,很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