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清轻声一叹,安慰似的揉揉她的肩,“太子仁厚,招贤纳士,朝中声望极高,文有各路文臣贤士,武又有林家军纳势,皇上自然会忌惮,再加上小人挑拨一二,他便起了杀心了。说是巫蛊案,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安上的无非就是谋逆的名。”
“父王明明没有!父王不会有……”声音已带了哭腔。
赵彦清有些慌神,他还挺怕她哭的,虽说怜雁在她跟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因为哭的少,一旦哭起来就更加让人心疼了。他忙止了话头,又一时想不出旁的能说什么,只能闭了嘴轻手安抚她。
过了一会儿,怜雁又开口了,估计是把情绪理妥当了,不再带着哭腔,极冷静地问道:“现在呢?皇上有要重新立储的意思吗?两位亲王争得很厉害吧?”
赵彦清见她已平静下来,也不介意多跟她说说朝中诸事,道:“嗯,争得厉害着,太子去后的头一年还只是暗地里较劲,现在却已经明面上的友好都不维持了。不过皇上由着他们闹,也猜不出更属意哪一个。”
“说不定两个都不喜欢。”怜雁哼道。
赵彦清轻轻一笑,“他倒不是不喜欢两个亲王,只是下头闹得厉害,他那位子就坐得稳当。只是至于储位,恐怕他还真的两个亲王一个都不乐意给。”
“皇祖母只有父王一个孩子,嫡出的皇子没有了,两个成年开府了的亲王他又不乐意,那他中意哪个?”
“中意哪个不知道,不过他很宠爱六皇子。”
“六皇子?”怜雁想了想,才记起来那个应该算她皇叔的小孩子,“陶贵妃的孩子吗?他应该还很小吧?”
“今年九岁。”赵彦清淡淡道。
陶家这么想和侯府走得近,怕是也存了心思的,想到这个,怜雁对陶家更不喜欢了几分,“难怪陶家硬是要再塞个女儿给你。”
赵彦清也不太乐意提陶家,加了力道往怜雁的肩膀一捏,道:“别因着这个不高兴,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的。”
怜雁被捏得人一惊,手肘撑着他的腿坐起来,揶揄道:“陶家要是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指不定气成什么样,便宜让你占了,结果他们什么都捞不着?”
见她心情有些好转,还有心思笑话他,赵彦清轻笑着又把她按了回去,“这也是人尽其用。”
怜雁使着劲儿还想坐起来,“两人凑一块儿太热了。”虽然有冰块,但这酷热之下,马车里还是挺闷的。
赵彦清让人递了把扇子进来,一手把她搂回去,一手给她扇着,“你应该带个丫鬟出来的。”
怜雁笑道:“我本来就是跟出来服侍你的,结果自己又带了个丫鬟来,成什么样子?通房配个丫鬟已经不得了了,我可带不出来。”
“出了孝得赶紧把你的位分抬了才好,只是现在还没办法明媒正娶。”
“我知道,”怜雁倒是满不在乎的,她从来都没冲着他正妻去过,至少在太子正名前,还没这个可能,“只要你不收旁的女人就行。”要是赵彦清还记着那两个通房,她一定追着潜生出府去。
赵彦清轻轻地笑,“真是醋坛子一个。”
他一直扇着扇子,冰块的凉风也吹了过来,怜雁凉快了不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了。想到刚才说的皇储问题,怜雁又叹了句,“皇帝的心思真是……也不知他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她对这个祖父,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了,都可以说挺恨他的。
怕她又不高兴,赵彦清没再往下接话,只是一下一下轻缓地拍着她背,“休息会儿吧,路还远着。”
怜雁闭着眼,她以为还是会睡不着,想假寐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躺赵彦清怀里又有他打着扇太舒服,竟真的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③①章
等到午膳时分,怜雁被赵彦清拍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常文将膳食拿了进来,摆在榻上的坑桌上,布好竹箸,摆完膳。
赵彦清见怜雁还迷糊着,就吩咐常文打盆水来。只是等拧好的帕子递到怜雁跟前,怜雁的反应还慢了一拍。
赵彦清见此就索性拿过帕子给她擦起脸来。
怜雁一惊,对上常文对着赵彦清的动作震惊的目光,终于清醒了些,脖子往后缩了缩,忙挡了赵彦清的手掌,拿过帕子道:“我自己来。”
赵彦清没坚持,随了她,等她擦完脸就道:“吃午膳了,圣驾不准备停下歇息片刻,就只有在马车上将就着吃。”
怜雁无所谓,天气太闷热她都没什么胃口,随意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赵彦清皱了眉,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吃这么少怎么行?”
“饱了。”怜雁恹恹地道,她是真没什么胃口,还想接着睡呢。
“再吃一点。”赵彦清看她米饭小半碗都没吃到,又给她夹了几筷菜,“把这里吃完。”
怜雁不满地看他,却见赵彦清一脸毫不退让的表情,慢腾腾地重新拿起筷子,吞药似的又趴了几口饭,复又放下筷来。
赵彦清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让人撤了下去,想着午后时拿些点心来给她填填。
过了一会儿,常文在马车外道:“侯爷,周大人骑马从后头上来了。”
怜雁疑惑地看向赵彦清,周家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母族,不过案发后周家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也不知这个周大人指的是谁,竟还能伴驾前来。
赵彦清解释道:“是周楠,排起来应该算皇后娘娘的侄孙,不过应该是旁系了,和皇后娘娘直系的周家人多是已被罢官,现在周家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他,现在在兵部当差,我和他是在军营的时候熟识起来的,他还算可信。”
怜雁点点头,“他特地上来找你?你们约好了?”
赵彦清笑了笑,“没有,估计是他赶路赶得烦了,上来寻我找乐子。”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中气十足的调笑声,“子濯啊,你怎的躲马车里啊?这是流连温柔乡出不来了?”
怜雁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子濯应该是赵彦清的字,随后就红了脸。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似乎是那周楠还要探头来看,被赵彦清起身挡了,将他那探头探脑的脑袋给推了开来,自己掀开帘跳下了马车,走前还嘱咐怜雁道:“你在车里好好休息吧,要是还困就继续睡,回头我让常文拿些点心来,你吃得太少了。”
马车外的周楠调笑声不停,“哟?这么不放心啊?这还疼心上了呢!”
周楠的声音不小,怜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臊得脸更红了,胡乱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吧。”挥挥手让赵彦清赶紧出去。
赵彦清轻笑,他知道怜雁脸皮子薄,他却偏生喜欢看她害臊的样子,只是这会儿他也不愿被周楠瞧见里头的妙人儿,放下了帘子走了出去。
周楠嘻嘻哈哈的声音渐渐远了,估计是被赵彦清拉着走到了马车前头。
赵彦清一走,马车里就觉得空空荡荡太安静了,可明明赵彦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怜雁想再接着睡,移开了坑桌躺榻上,结果偏生睡不着了。她又坐起身来,摇着扇子傻坐了一会儿,觉得太过无趣复又躺下,这么来来回回三四回,终于把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的常文给惊动了。
常文在车外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