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事。”掐紧手心,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这才看向宋靳,“我要随师兄进城一趟……”
“我陪你去。”宋靳当即道。
阿枣一怔,而后忙摇头:“不用!你,你伤还没好呢……”
“你忘了?我正好也该回书院一趟呢,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宋靳却摇头轻笑道,“让我顺道搭个车吧。”
看着他温柔的目光,阿枣便心底一软,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可平安……”
“带上平安和阿小一起去吧,让阿小照顾平安,不然小家伙找不着你怕是要哭的。家里这边,我去和娘说一声,没事的。”
阿枣这才冲他牵了牵唇角:“谢谢。”
“傻样。”宋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因岑央还在,阿枣不由有些羞涩,忙抿着唇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宋靳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瞥了神色越发扭曲狰狞的岑央一眼,转身快步朝院子走去了。
“你……”
阿枣回神,看向岑央:“师兄?”
岑央没有说话。
“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岑央僵硬地收回视线,飞快地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不过许是已经接受了事实,这种杀意竟没有那么以往来得那么猛烈,那么无法抵抗了……
岑央心中微苦,可就在这时,脑中突然飞快地闪过了一个诡异的声音:蠢货!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如云似雾的声音便已经消失了。
又见阿枣已经抱起床上的平安出门去叫被他一时情急打昏的阿小了,岑央拧了拧眉,下意识甩开方才那诡异的感觉,抬脚跟了出去。
***
而那厢,宋靳正在和林氏说话。
林氏正在院子里清理鸡棚,见宋靳来了便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有些拘谨地看着他。
听完宋靳的话,她先是一愣,而后便忙点头:“你快去吧,叫阿枣放宽心,她表姐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家里头有娘呢,叫她好好照顾人家,不用急着回家。还有你……你的伤,可得小心些……”
阿枣在城里有个“在乐坊里当丫鬟的远房表姐”,宋家人都知道,不过“在乐坊里当丫鬟”可不是阿枣说的,而且宋家人自己猜的。因为有一回阿枣去悠扬阁的时候被同村的一个人看到了,那人见阿枣从后门进,又与迎她进门的那个仆子有说有笑,便误以为那人就是阿枣说的“表姐”。
阿枣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但实话实说定会给姜无双带来麻烦,便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看着林氏眼底真切的担忧,想着陈氏倒下之后,她面对赵氏和小陈氏时一点一点立起来的态度,宋靳沉默片刻,忽然冲她浅笑了一下:“娘放心吧,我知道的。”
看着宋靳温和的目光和唇畔淡淡的笑容,林氏顿时愣住了,而后竟一下子微红了眼睛,忙背过身去,欢喜得语无伦次道:“诶,那,那你快去吧……”
这是儿子第一次对自己笑得这样亲近,就如同别人家的孩子对母亲一样……
林氏双手微微发抖,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塞得鼓鼓的,叫她满足得说不出话来。
可不知为何,脑中又突然闪过了从前儿子看着她时,从来都只有厌恶和不屑的笑容……
林氏心下狠狠一颤,随即便飞快地将那画面死死压到了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她的孩子……只是变得懂事听话了。
从前,是她没有保护好他,没有教好他,今后,今后再不会了。
她会努力保护好他和三妞,而他……
只要……只有他在,只要他过得幸福,她就别无他求了。
林氏深吸了口气,飞快地擦去眼角莫名滚出的热泪。
***
岑央来的时候通知了赵忠,因此几人出门的时候,赵忠已经在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了。飞快地上了马车,一行人匆匆朝悠扬阁赶去。
车轮咕噜咕噜转得飞快,扬起阵阵烟尘。
马车里,阿小正抱着平安坐在最里头的角落里玩耍,阿枣、宋靳和岑央则是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严肃地说着正事。
这会儿,岑央正紧紧握着拳头,一边努力压下心底的暴虐杀意,一边艰难地和阿枣说着姜无双受伤的缘由。
悠扬阁在青州城邻城的分据点被一群神秘人突袭了,姜无双前去处理,却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遇袭,身受重伤。强撑着一口气回了青县的悠扬阁后,她又被因天黑被匆匆路过的龚心柔“无心”地撞下了台阶,如今正昏迷不醒。
“你……你说什么?”听完他的话阿枣就呆住了,随即便勃然大怒,“龚心柔把受伤的师姐撞下了台阶?!”
岑央“嗯”了一声,虽心中对龚心柔的鲁莽无状也有不悦责怪,但还是有些不解阿枣这不同寻常的怒意从何而来,不由拧着眉解释道:“那日天色已晚,她做了夜宵欲给我,因天气有些冷,所以走得比较快,便没有注意到一身黑衣的无双……”
“师兄!”阿枣却蓦地打断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看着他,“你居然相信她这话?!”
岑央顿时诧异地看着她:“你……不信?”
阿枣和心柔不是素来亲如姐妹吗?
“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还没有处理好龚心柔,你,你难道对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阿枣简直无法接受。
再一想龚心柔竟对本就受重伤的师姐下如此狠手,阿枣心底的杀意就怎么止也止不住。
无心?
她不信。
就算真的是无心,可若师姐出了什么事,她也要她生不如死!
“处理?”岑央却是猛地一怔,“什么处理?”
阿枣一愣,终于感到了不对劲:“你……你不记得了?!”
岑央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记得什么?”
阿枣顿时心头直跳,猛地握紧了双手。
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相陪的宋靳见此,忙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捏了捏:“别着急,慢慢说。”
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再一看宋靳脸上毫不遮掩的温柔怜惜,岑央眼底原本已经平静了些的猩红之色又不停地翻涌了起来。
好想杀了这个碍眼的臭书生……
可就在这时,先前那个诡异的声音又突然在脑中响起:生气一点,再生气一点……让我出来……快让我出来!双儿还在等我……你这个蠢货,快点……快点……
是谁……是谁在说话?!
岑央心中杀意一顿,莫名惊骇,再凝神去听,那声音却已经消失了。
而这时,阿枣也已经缓过了神,正沉着声音解释道:“那日我去悠扬阁找你,你后来说自己想起了那晚与你在一起的女子……并不是龚心柔。”
岑央通红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下子愣住了。
一旁的宋靳也双手微顿,似不经意地转头去看阿枣,见她脸上只有复杂惊疑之色,却不见半点伤心恼怒,顿时心下一松。
他终于彻底抹除了这个人在她心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阿枣并未注意到宋靳的异常,只闭了闭眼,又道:“你还叫我别先别打草惊蛇,说是留着她还有用……我以为,你是想利用她找出那晚真正与你在一起的姑娘。”
一时沉默,只有一旁平安欲找爹娘却被阿小劝住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着。
半晌,岑央才动了动僵硬的眸子,哑着嗓子问道:“你,你说那晚……不是心柔?”
阿枣猛地闭了闭眼。
他果真不记得了。
“师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看着一瞬间变得呆滞的岑央,阿枣怒意散去,只剩下了浓浓的担忧。
他以前从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症状,难道是这病又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岑央猛地回神,半晌才僵着身子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悠扬阁已经到了。
“先去……看无双吧。”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岑央晃了晃越来越混乱的脑袋,飞快地起身出了马车。
阿枣担忧不已,但到底是姜无双的情况更危急,于是也只好先匆忙跟上了。
宋靳和抱着平安的阿小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
姜无双伤得不轻,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内里也受到了创伤,岑央虽然第一时间给她喂下了保命丸,又及时处理了她的伤口,但她却一直没有醒,还莫名发起了烧,情况十分危急。
偷袭她的暂不知是谁,但据姜无双的属下说,那些人训练有素,行动整齐,看起来并非一般人,且他们的目的像是抓走姜无双,而并非杀人。好在姜无双本身身手不凡,又有几位属下拼死相护,这才逃了出来。
可没想到她刚强撑着身子回到悠扬阁,就被急匆匆跑过的龚心柔给不慎撞得摔下了台阶。
姜无双当即血流了一地,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自此便一直没有醒来。
岑央连夜把附近岑家据点里会医术的人全召集了过来,可他们都只说姜无双情况危急,能不能醒得来全靠运气。岑央自然大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来找阿枣。
阿枣知道岑央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在这种岑家被人盯上,敌人是谁却未明的情况下,他是怕自己贸然来找她,会累得她暴露身份。可看着床上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姜无双,阿枣却觉得,如果师姐能没事,她宁愿暴露身份!
见阿枣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一旁的岑央心下猛地揪紧:“阿枣?无双……怎么样?”
平安已经被阿小带去客房休息了,宋靳放心不下阿枣,便跟着一起来了。这会儿见到阿枣的神色如此异常,宋靳不由忙大步上前抚住了她的肩膀。
阿枣却突然跳了起来,死死地看着岑央,半晌才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把春令夏阳给,给我叫来……”
春令夏阳是姜无双的心腹,平日里出任务,姜无双都会带上她们俩。
不知道为何,岑央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看着阿枣那骇人的模样,他到底是压住了心底那越来越狂乱的心跳,飞快地叫人将春令和夏阳带了过来。
一见到两人,阿枣再也忍不住,疯了似的冲上去厉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春令娇柔妩媚,夏阳清艳温婉,二者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此刻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严肃,并不见半分平日里面对外客时的多情娇羞,反倒带着一抹利落冷厉。
显然这才是她们真正的模样。
“音儿小姐,什么男人?” 可面对阿枣的质问,两人却都是一脸不解。
阿枣狠狠闭眼,再也忍不住,眼泪疯狂涌了出来:“就是让师姐怀了孩子的那个贱人!他到底……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想打我,可大花愿意用三根黄瓜发誓,我真的是为了让师姐师兄快点在一起!嘤嘤嘤,能不打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