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靠膝盖的位置,有一道疤,寸把长,看着像是成年的伤口,可依然狰狞。
宝盈看着疼,脸上就是一抽。
祁明秀的声音却又传来过来,“你在看什么?”
声音平淡,却透着凉。宝盈赶紧起身,却不敢撒谎,“我刚才看您的腿呢。”
接着,又小心翼翼问道:“这个很疼吧?”
祁明秀没回应,只是穿好衣服站起了身。宝盈赶紧给他递上拐杖,心又开始绷紧了。
她感觉到,雍王爷好像又生气了。
都说雍王爷的腿疾是他的大忌,提都不能提,她怎么就忘了呢。
不过那道伤真的很厉害啊,怪不得现在雍王爷走路都不方便了。好在也不是太过影响,床上的时候他就全无阻碍……不对,有阻碍的吧,雍王爷昨晚不就喜欢她在上面吗?一定是他跪着的时候太难受了,所以在她提起的时候就干脆从善如流了……
宝盈想着,又默默地同情起他来。她决定如果他再来,她也不怕难受了,就一直主动的在上面!
……
迎春和迎夏已经走了进来,打水拧帕,伺候他们洗漱。宝盈觑着雍王爷神色恢复了些,便又试探着问道:“您要在这用早膳吗?”
祁明秀正在擦手,听到这话有了一丝的迟疑。
宝盈有些紧张,要是答应了,应该就是原谅她了吧。
外边却又响起了叶平的声音,“王爷,郡主在文澜院等您。”
祁明秀便回了一句,“不了。”
“哦。”宝盈有些失落,要是没人喊他,雍王爷有可能就答应下来了吧。现在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气。
雍王爷似乎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稍微感觉到有人情味一些,其他时候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祁明秀看她耷拉着脑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着拐杖就走了出去。
一众人等恭送,宝盈看着他的背影,却又想起一个问题——刚刚是说有个郡主等他吧?那个郡主是谁?王府里还有个郡主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不过这个文澜院,可是离雍王爷住的合丰院最近的地方啦。
迎春看出了她的心思,上前回道:“灵瑶郡主是乃是漠西乌炎王的第九个女儿,去年王爷途经漠西时正好遇见了她。王爷见她冰雪聪明极为可爱,乌炎王不日便要来京,便先将她带了过来。去年灵瑶郡主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走时还说等明年王爷迎亲时要再过来。不过大概是路上耽搁了,郡主前天才抵达京城,如今她正住在文澜院。”
宝盈经她这么一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来,不禁问道:“那这个灵瑶郡主是不是七八岁了,长得特别好看,头上扎满了小辫子?”
“主子见过郡主?”迎春倒是惊奇了。
何止见过啊!还被她笑话过呢!想着那狗啃泥的糗态,宝盈一阵脸热。不过她也不敢让迎春知道太多,只含糊道:“就远远的看过一眼。”
半夜饿肚子跑出去摘葡萄结果撞到了雍王爷还被吓哭吓摔……这些事情实在太丢人了,怎么可以让人知道呢。
就是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她“滚”的男人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夫君啊。
迎春心细如发,如何看不出她眼神中的遮掩,不过也没多问,只是又不经意的说道:“王爷极为喜欢灵瑶郡主,奴婢在王府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灵瑶郡主见着王爷,也是以‘皇叔爹爹’称呼。”
皇叔爹爹?!宝盈有些懵。
迎春接下去却又道:“前天下午也是王爷亲自出城接的郡主,不过郡主的随从中出了些问题,一直耽搁到凌晨才回来。”说完,看了宝盈一眼。
宝盈有些发愣,很快却又明白过来,迎春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前晚上雍王爷其实哪都没有去,只是出城接郡主去了。她当然不知道雍王爷已经跟她说过了。
不过倒没想到迎春还记挂着这件事,一定是当时自己白白等了一晚上后又断然睡去让她以为自己不高兴了。
宝盈心里有些感动,虽然她误会了,可她心里到底是想着替自己这个主子分忧的啊!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番话也是,肯定是怕她不知轻重哪一天不小心得罪了郡主,所以就事先委婉的提醒了她一番。
果然是和善体贴的人啊!投桃报李,宝盈暗暗决定以后要对她们更好点!
就是雍王爷对灵瑶郡主的事还是让人惊叹啊,她简直无法想象雍王爷这么淡漠寡情的人还能对一个人上心,尤其还是一个小姑娘。
宝盈觉得,灵瑶郡主一定是这个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至于她嘛,雍王爷喜欢的人她当然也喜欢啦,那个灵瑶郡主长得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啊。
就是那天能不笑话她就好了,嘤嘤嘤。
……
经过这一打岔,宝盈也没刚才那么焦虑了,她用过早膳,收拾了一番后,就又往正贤院走去。
只是先前几天她去时都是一个人,今天一出门倒遇上了两个结伴同行的侍妾。
宝盈记得一个姓章,一个姓陆。章侍妾见过,以前宝铃姐姐身边就有她,另一个陆侍妾倒完全不认识了。京城那么大,东西南北各有各的圈子。
“见过李侧妃。”两个侍妾已经先行施礼。
宝盈忙免礼道“章姐姐,陆姐姐,好巧啊。”
这两个都比自己大,以前也都是这么叫的,她叫得很自然。
谁知那陆侍妾却是受宠若惊的笑道:“可不敢让您叫姐姐,您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倩如便可。”
章侍妾也跟着笑道:“倩如姐姐,我早就跟你说了吧,李侧妃可是最最和睦不过的人。以前我见到侧妃的时候就觉得她端庄秀丽温婉可人,一直想要结交,可一直没机会。如今倒好了,一同进了这雍王府,以后就有的是机会亲近了。娘娘,您可千万别嫌弃我们啊。”说着,她已盈盈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宝盈有些懵圈,章姐姐觉得自己端庄秀丽温婉可人?曾经想要结交?没有吧,那时候她不是老围着宝铃姐姐转,根本理都不理自己的嘛。
她看向她,却见她朝自己正笑得一个亲切热情。
再转过头,另一个胳膊也被挽住了,陆侍妾的脸上也正笑得一个亲切热情。
“……”所以,她是被巴结了吗?
宝盈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毫无经验根本应付不过来。
迎春这时斜插了过来接过了她的胳膊,“怎敢劳烦两位贵主,伺候主子的事还得让我这个奴婢来,若不然回头主子少不得要训我。”
我哪里敢训你!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只是笑而不语。她又不傻,怎么不知道迎春这是在为她解难。
迎春说笑间,已经搀着宝盈往前走去。
章侍妾和陆侍妾也不敢再上前,只是陪笑着跟在了后面。
陆侍妾的脸上还闪过疑虑,她压低着声音问道:“你不是说李宝盈最好欺最好哄么,怎么现在还训起丫鬟来了。新来的那两个祖宗,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啊!”
“我哪知道。”章侍妾的脸上闪过不耐,“估计就是仗着王爷宠她得意了吧。不过也别管了,现在王爷独宠她一个,咱们还是多跟她走动走动,反正有利无害!”
要不是想要抱抱这根大腿,她又何至于一条道上来回走了三趟,就为等她出门么!
……
宝盈走在前面,心里却也太平不下来。
嫁进来已经四天了,雍王爷就来了三天,要不是有事,剩下的一天他都来了。而这剩下的一天他为什么不来,她都知道了,其他人也没可能不可知道吧。
一开始两天还好说,可现在连续这么几天,她只怕已经吸引尽了别人的注意力了。
现在已经有人为此过来巴结她了,可还有其他人呢?
有人抱团来巴结她还算好的,她就怕有人抱团来敌视她啊!
宝盈一路忐忑走到正贤院。怕什么来什么,她带着章侍妾陆侍妾刚一走进,里面的人便齐刷刷的向她看来,眼神比往日更为炽热更为凌厉。
就是首位一贯恬静与世无争的陈侧妃,也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第14章 皇叔的爱物
宝盈埋着头走了进去,就算心里再想吃了自己,至少在这里她们也不敢怎样——陈嬷嬷的余威还在呢。虽然后来她老人家也不出现了,但谁知道她是不是站在哪里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呢。
说起来,她还真得谢谢她。
至于出去了嘛,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大不了就把她们当作十个宝铃姐姐咯。哦不,宋敏玉今天也没来,容嘉后她一脚到,但对她笑眯眯的,亦如平常。
所以也就只有八个宝铃姐姐了!
宝盈稍感轻松了些,身子也就稍微坐直了。
而果然,众人虽然对她目露敌意,可一圈坐下来,无一人敢有异动。
今日,王妃依然避而不见。
宝盈已经习惯了,候着时间一看,没一会果然又有丫鬟出来回话——王妃每天都晾着她们,可每次也就让她们等上半个时辰,左右不会相差太多。
宝盈不知道王妃到底是什么打算,可主母是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一众人等收拾了一下行装相继走了出去。陈侧妃依然走在最前面,她长得纤瘦又高挑,罗裙曳动,步步如莲,端得是从容娴雅,背影如画。宝盈之前最爱看她走路,虽然她也不会回头跟她说上几句,但她就愿意跟在她后面,然后一直目送她进留香苑。
不过今天她发现没法跟了,陈侧妃的身后跟上了几个人,一出门就热络的在跟她搭话。
一个姓贾的姬妾道:“陈姐姐您这衣服上的花样真好看,我这一早上就盯着它看了。”
另一个姓卓的姬妾应道:“我也是呢。不过陈姐姐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昨天那一条素净的兰草裙子就是啊,明明是最简单的样式,却偏偏被陈姐姐穿出了仙样来。阳光下一照,简直是美死了。”
贾姬又道:“陈姐姐本来就是我们这几个里最出色的啦,要不是不凑巧,哪还轮……”
卓姬忙打断:“说什么呐,人各有幸罢了,说不准明天又是怎样的光景了呢。”
贾姬忙道:“说的是呢。陈姐姐,待会您有空吗?早就听闻陈姐姐才华横溢想要来请教的,只是这两天碍于您的身子才未来登门……”
卓姬也道:“是啊,听说陈姐姐带来了一车的书,闲来无事,正也想着借来一阅呢……”
“……”
你一言,我一句,好生热闹。宝盈听到最后却是咋然,换了是她,只怕都不知道怎么巴结陈侧妃,写诗作文她不会,看书……多半也只是发困。
只是她们看似巴结陈侧妃,其实也有想挑拨的目的吧。论才貌,这里无人能比,论地位,也就她能压自己一头。而且当初雍王爷第一个去的,也就是她的留香苑。她们自己没有把握,又不愿看着她独宠,就干脆拥护起陈侧妃来。毕竟今天已经第五天了,陈侧妃的小日子应该也过了。
这时间站出来,她们可算的真好啊。
不过陈姐姐无论什么都完胜于她,雍王爷今晚上还真有可能会去留香苑。
毕竟,她早上好像还惹他生气了。
宝盈越想越觉得是,却也没有觉得怎样,雍王爷来她的永和苑她自当好好伺候,可是不来,那也情有可原。就是不知道陈侧妃是怎么想的,她们说了这么多话,她好像至始至终都没发言啊。
宝盈正想着,陈侧妃突然顿了下来。
她转过头,朝着两人淡淡一笑,“昨晚上没睡好,今天有些没精神,两位还是明天再来吧。”
说着,又朝边上的宝盈笑了一下。
“……”宝盈有些懵,转而又慨叹起来。果然是才名远播的陈侧妃呢,别人巴结她,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迎春在,都能得罪人;可她呢,别人巴结她,她拒绝了,别人却还说不出一个不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