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为防止苏合再丧权辱国,杜飞白连忙答应了。他还没遇上过这样笨的生意伙伴,真长见识了。
杜飞白为苏合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阿合,不要反悔。”
“你也不要反悔啊,碰杯为盟。”苏合端起茶杯,与杜飞白碰了碰。她怎么可能后悔,只是写几张药膳方子,每月都有五十两拿,苏合觉得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她现在每个月都要写好几百张药方,师父给的月钱才三十两。
没见过这么急着往陷阱里跳的人。杜飞白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忽然很有兴致逗她,唇角带着诱惑的笑意,说:“峭壁之上凿路不易,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完成工程开始赚钱。我这里赚钱的门路多得是,有没有兴趣一起?”
“一年半载就能完成?这么快?!”苏合十分惊喜,完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她还以为至少要三年五载呢。居然一年半载之后就每个月有五十两可以拿了!
“……”杜飞白竟无言以对。
“好了,我回去给师父他们做饭去了。杜大哥你好好休息。”苏合放下茶杯站起来,要走了忽然又想起来。
“杜大哥,有些话要说到前头。你在峭壁上建客栈酒楼没问题,但你一定要给谷口如今在卖饭的村民留条生路。”苏合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点紧张,补充解释,“一方面谷口的村民靠这些微薄收入生存,这么多年对神医谷也是助益颇多,另一方面来看病的也有些家境贫寒的人,总要能吃得起饭。”
杜飞白看着她,片刻之后笑了笑,“放心。”
苏合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离开。
杜飞白看着苏合的背影,人虽然不够聪明,但不贪心,又有仁心,神医的弟子果然并不像开始看起来那般简单。看到她,他想到一个词——大智若愚。
☆、第9章 师兄失恋
杜飞白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把设计完成的图纸拿给苏合看了。
比起之前建设枯荣谷的土财主,杜飞白的品味显然要高的多。峭壁上的亭台楼阁,巧妙的用栈桥链接在一起,甚至有一个阁楼是完全凌空的。
杜飞白在旁边看账本,苏合就拿着图纸在一边感叹。这设计真的是太漂亮了,而且看起来难度好大啊!
“杜大哥,这个阁楼是做什么的?”苏合指着哪个凌空的阁楼。
杜飞白瞟了一眼,淡淡地说:“给舞姬跳舞的地方。”
这样的峭壁,猎猎山风中倾城佳人一舞,想象起来的确是格外有意境啊。杜飞白这完全是以繁华之地的娱乐消遣场所的标准来建这地方了。
苏合有点担心,“会有人花钱看吗?”
杜飞白笑了笑,“放心,不会亏本的。”
他停了片刻,眼里含了促狭地笑意,又语带调侃地说:“就算是亏了,阿合你的一个月五十两银子我也不会赖的。”
苏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她看了看时辰,又要赶紧回去做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师徒四个的饭菜一直都归她做了,师兄和师姐总是回去的格外晚。
“杜大哥,我走了。天色暗了,点上灯再看账吧。”苏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杜飞白挑了挑眉,问:“我听很多人说阿合你的手艺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尝尝?”
“啊?你想吃么?”苏合愣了下,这杜飞白吃喝极为讲究,每天都是他那仆从提着大食盒子从镇上跑回来给他送饭。看菜色和摆盘似乎也不是镇上酒楼能做出来的。苏合虽然经常会给熟悉的人带些饭菜,但看杜飞白这排场,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杜飞白一副风流俊雅的姿态,黑眸光彩流转,笑着看她,“难道只有教导阿合的人才能有幸吃到阿合的饭菜吗?可是我想尝尝阿合的手艺啊。”
小姑娘只是不解风情地乖乖点头,“哦,那我明天给你带。”
杜飞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好吧好吧,那我谢谢小神医了。”
苏合不满地退了半步,她其实也想像师兄和师姐那样装的很严肃,被人当成大人一样对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没有威严,被人当成小孩子。难道小两岁就真的这么明显吗?
枯荣谷外的峭壁很快开凿,苏合除了给人看病以及读书,偶尔抽出闲暇还要跑到谷口看工匠施工。日子过得极为充实的她,很久都没关注过师兄和师姐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晚饭的时候南星没回来。
决明找药童去问,药童说他下午就一个人去镇上了。南星虽然皮,但这种不交代一声就一个人跑到镇上这么晚还不回来的事情以前还没出现过。
朱砂跟苏合对视一眼,看来南星这是又作死了。两个人也不敢多话,默默地吃饭。
决明脸色不太好,吃完饭也不见南星回来,决明板着脸跟两个女徒弟说:“你们两个老实呆在家里不许乱跑,我去找找南星。”
小镇不算大,入夜之后也没什么热闹的地方,南星没道理在镇上待到这么晚。
朱砂跑到苏合房间幸灾乐祸地猜测南星又干了什么蠢事,等着看南星回来挨打,一点睡意也没有。
反正师兄挨打也是常事,苏合不怎么担心,一边看医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朱砂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决明扛着醉醺醺的南星回来。
朱砂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哎呀哎呀,南星这次惨了,居然醉成这样了!”
苏合放下书,有点无奈,“师姐,师兄挺好的,你别老是针对他。”
“他是对你挺好的,对我又不好!明明是他总是针对我。”朱砂撇嘴,看苏合站起来,十分气愤的跳起来拉着苏合的衣摆,“喂喂,师妹你要干嘛去?你不会是要给那家伙熬醒酒汤吧?喂,你真是够了!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师姐,你如果喝醉了,我也会给你熬的。”苏合觉得自己比师兄师姐成熟稳重多了,可为什么别人对待自己总还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呢?
南星喝醉了,决明也没办法教训他,把他扔房间里就不管了。
苏合熬了醒酒汤,看南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死猪一样。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醒酒汤啊。苏合把汤放在一边桌上,叹了口气,以一种与她纤细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力一把把师兄从地上扛了起来,放到床上。
练武的女子,抗个百十斤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苏合还挺有成就感的拉过一边的背角,给师兄盖上,刚想走,却发现刚才的搬动好像惊动了这个醉鬼。
“阿燕。”南星抱着被角居然呜呜哭了起来。
这是……被甩了?还是吵架了?才多久?她都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好好去看看师兄喜欢的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呢。而且师兄这表现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啊?苏合觉得师兄这恋爱谈的简直像玩一样啊。
苏合伸手拍了拍南星的脸,沾染了一手的泪水,才真的意识到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师兄也是动了真心的。师兄那么皮,即使被师父打的上蹿下跳,哭起来也是干嚎,只打雷不下雨的。
“有什么可哭的,女孩子么,哄哄就好了啊。”苏合拧了个帕子帮没出息的师兄擦了擦脸,又点了支安神的香,悄悄出去,帮师兄关上了门。
苏合回到房间,朱砂还在等着听南星到底为什么喝的烂醉如泥。
“可能是他喜欢的哪个姑娘跟他吵架了吧?”苏合把猜测说了出来。
朱砂很好奇,“咦?那姑娘软绵绵的,不像是聪明到能幡然悔悟的人啊。”
“师姐!”苏合也是服了这幼稚的两个人了,快速地拆了发髻躺在床上蒙住头假装已经睡着了。
“师妹,我觉得你最近对南星那家伙太偏心了!”朱砂抗议,跳到床上来闹苏合。
两个人闹了半夜才睡着。都以为第二天南星逃不过师父一顿毒打,然而最终师父却没有。
因为南星伤心难过,喝的烂醉如泥,并不是因为跟那个叫阿燕的姑娘闹别扭,也不是分手。那个叫阿燕的姑娘,病逝了。
这次连一向跟南星不对付的朱砂,也沉默了。
枯荣谷里接的都是各种疑难杂症,即使决明医术通神,也依然无法做到将所有人都治愈。死亡,总是避免不了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南星被决明勒令不许出去喝酒,于是只好拉了苏合聊心事。
“我救不了她,我觉得自己很无能。”南星软弱地靠在师妹肩头,低声重复这句话。
苏合虽然对男女感情尚且懵懂,但却有些明白师兄的感受,南星的痛苦其实并不仅仅是恋人的离去,更有一部分是作为一个医者,面对死亡的无力。
“师兄,我们一起努力让自己变得医术更好吧。”苏合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努力安慰他,“也可能我们能做的终归有限,可是竭尽全力了之后,也总是可以无愧于心不留遗憾。”
“我有时候会很害怕。”南星叹了口气,“师父那么厉害,可他依然有救不了的人。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有没有意义。”
苏合愣了下,“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有这样的自我怀疑呢,师兄那么聪明也会自我怀疑吗?”
难道天才也会觉得面前有不可逾越的大山,从而心生畏惧吗?
苏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师兄师姐又聪明又厉害,将来总有一天一定比师父医术更好的。”
自己在师妹眼里竟然这么厉害?南星有点感动。
这时忽然听到朱砂的声音,“师妹你看星星居然不带我。”
南星瞥了她一眼,从师妹肩上直起头来坐好。他这会儿没什么斗志,懒得跟她吵,却忽然见朱砂递过来一个酒瓶。
“可别喝的烂醉如泥连累我啊。”朱砂没忍住,还是习惯性地刺了他一句。
“好了,师姐你就是嘴硬心软。”苏合打圆场。
“谁嘴硬心软啊!”朱砂打了下苏合摸酒瓶的手,“小孩子家家不许喝酒。”
“说的好像你们比我大很多似的。”苏合哼了一声。
南星和朱砂各自喝酒,时不时的拌两句嘴。苏合坐在中间默默发呆。最后三个人都困了,东倒西歪地在外面睡了一夜。
好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练武之人身体又不错,第二天就又打起精神去处理各自负责的病人去了。
☆、第10章 善变
也许每个少年或早或晚都会遇上一些事情让自己变得成熟,南星从那之后真有了几分奋发上进的样子。但朱砂显然还没遇上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整日里仍然与那位陈公子你侬我侬,忙的连跟南星别苗头都顾不上了。
过了端午节,天气立刻热起来了,苏合刚忙完手边的事,就听药童说又有新病人分过来了。
苏合盘算了一下西院目前的空房间,“你把他们领到杜飞白房间旁边的甲子三号房,我一会儿就到。”
苏合拿了师父写的病例,匆匆跟过去看看病人情况,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江韶父子。
苏合惊喜地说:“江叔叔,江大哥,你们回来了啊。”
“小苏合,又见面了。”江庄主温和地笑着,眼角带了细细的皱纹,有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
给人看病的时候,苏合就变成了个急性子,顾不上寒暄,先看了看决明写的诊断及治疗思路,坐下摸了摸江庄主的脉象。江庄主的气色,比走的时候差太多了。他这样的情况,其实留在北院让师父亲自诊治更稳妥一些。想也知道江庄主这样的情况,分到西院这边一定是他自己要求的结果。苏合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被信任的责任感。
苏合微微皱了皱眉,“这一趟很累吗?有没有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江庄主含笑看着小姑娘,板着脸的小姑娘严肃又认真,还是很有小神医范儿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
江庄主说到一般,江韶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打断,带着点告状的语气,“虽然按时吃药了,但不肯按时休息,还跟人动手了。”
“……”江庄主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
“江庄主,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保重身体呢?”
江韶说的时候江庄主就完全当耳旁风,然而被小姑娘这样一说,江庄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心虚。江庄主有时候无比庆幸自己没女儿,不然一定是女儿奴。
苏合用眼神谴责了江庄主片刻,摇了摇头,“先把今天的针灸做了吧。”
终归还是治病救人的实际经验让人成长的快,江庄主本来还想逗小姑娘两句,可却莫名地从她身上看出了决明的一两分影子,想到神医的手段,江庄主一点也不敢抗议,默默地除去上衣,趴到了针灸床上。
苏合拿了银针,动作熟练地给江庄主施针。她的手又快又稳,带着一种自信的笃定,无端的就让人觉得安心。
为了防止打扰到苏合,江韶只能在房间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