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毓见房中只留下他们俩人,心中着实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大着胆子对沈睿之说道:“将军不坐下来尝尝妾身的手艺?”
见睿之终于一撩袍子坐下,忙挟了一筷子翠玉白菜放入他的碗中:“将军,现在可是白菜上市的好时节,您尝尝,看爽不爽口?”
沈睿之细细尝了一口,只觉汤汁浓郁,鲜嫩爽滑,抬头瞧见锦毓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心里怜爱万分,不忍她这样担惊受怕,便问声细语地说道:“很好吃,夫人辛苦了。”
锦毓见时机已到,沈睿之现在心情好像还不错,便挨着他坐下,态度诚恳,言语温柔:“将军,今儿原是妾身做错了。妾身不该在什么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胡言乱语惹您生气……下午初华那丫头来把什么都告诉妾身了,下次妾身再也不说什么把蕙兰收进来之类的话……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妾身计较了……您看,妾身身上的衣服都被油溅了好几个点子,您就当我已经受到处罚了,原谅妾身吧。”
沈睿之见锦毓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瞧,心里哪还有一点火。只是想到这小姑娘总是把自己往外推,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对她的心意,便又无奈的说道:“锦毓,你真的那么想让我去找别的女人吗?如果我纳妾,你会难过吗?”
锦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了。
睿之看她一脸迷茫,唇瓣紧抿,不忍让她为难。舀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语气中有着宠溺:“快吃吧,菜凉了岂不辜负你的美意。今晚早点安歇,明儿是你回门的日子,我们得早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我们的锦毓还是非常贤妻良母的
谁说她不贤惠她老公要打谁哦O(∩_∩)O哈哈~
☆、一睁眼就看见你
锦毓这才想起明儿是自己三朝回门的日子,想到家中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的哥哥,想到自己还未出嫁时他们对自己的好,一时难掩心中的激动。沈睿之见她满脸喜色,心情也不免舒畅起来。两人这一顿饭吃得是温情脉脉,好像所有的芥蒂都消除了。
用过了晚膳,锦毓吩咐丫头们撤去残盏。沈睿之想起还有未看完的公文,一刻也不敢停歇,自坐到桌边奋笔疾书,锦毓不敢打扰他,悄悄退出房间。
屋外月朗星稀,明月高悬,鼻息间满是花草树木的清香,一派祥和的景象。锦毓回头看去,点点烛光透过镂空的房门,柔柔的洒在地上,林锦毓从未有这种感觉,好像这些烛光不仅洒在地上,更是闪耀在她的心上,填满她寂寞的胸膛。
她兀自沉静在这种气氛中。身旁传来喜鹊那胖丫头咋咋忽忽的叫声:
“小姐,香汤都已准备好啦,您看您这满身的油,快随奴婢去吧。”
锦毓听到她又自称奴婢,无奈地说道:
“喜鹊,怎么又满口奴婢奴婢的,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啦。”
“是,奴婢……我一定改正!小姐快随我去吧!”
浴室中水汽弥漫,玫瑰花瓣的清香氤氲期间。锦毓昏昏沉沉地坐在浴桶中,洁白的身子像上好的羊脂玉,散发出莹莹光泽。喜鹊在后头为她打理一头乌黑的长发。锦毓突然想到用膳之时沈睿之问她的如果纳妾,她会不会难过这句话。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她当时根本反应不过来。如今仔细想一想,只觉大有深意。忍不住告诉了喜鹊。
喜鹊认真地想了好久才郑重的对锦毓说:
“小姐,我觉得姑爷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想,姑爷现在是什么身份的人,正是皇恩盛宠之时,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娶小姐你?虽然您嫁过来以后姑爷面上冷冰冰的,可我偷眼瞧着,他特别关心你。怕你坐椅子不舒服还特意准备金丝软枕……”她顿了一回,见锦毓蹙着眉,一脸沉思,便继续说下去:
“小姐不是我说你,哪有才出嫁就张罗着给自己的夫君招收姨娘的?也难怪姑爷生气,别说姑爷现在对你还有意思,就算是没有,小姐你这么说哪个男人会高兴,还以为小姐你不重视他们呢。”
香汤中的玫瑰花瓣越撒越多,袅袅白气扶摇而上。身后的喜鹊早就停住了嘴,不大的房间一片沉寂。好半天,锦毓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喜鹊,真的是这样吗?我好像糊涂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姐,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陷在里面看不清楚,我们心里却像明镜儿似的。小姐听我的,下次再别说什么替姑爷纳妾之类的话了。”
灯下,原本正认真批阅公文的沈睿之突然心里有些焦躁。他暗笑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刻见不到她心里便急得像猫抓一样,真是太不像自己了。正想得出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恍惚间抬头,只见他的小夫人披着水青色织锦长袍,乌发及腰,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青涩,看到睿之看她,她浅浅的行了个礼,莞尔一笑道:
“将军,香汤已准备好,将军早些去吧。”
姿态美好,圆润的嗓音充斥整个房间。
沈睿之只觉下腹一紧,心间像有一把火在烧,他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在浴室中大桶的往自己头上浇冷水,冰凉的水珠流过精壮的身躯,身上的热度很快便消了下去,可是心里的火任一桶桶水肆意奔流也无法冷却。
折腾了很久,水都加了好几次,沈睿之都有些精疲力竭了,他终于放下水桶,平复了复杂的心情。迎着暮春的暖风,踏着清凉如水的月光,轻轻推开内室的房门。屋内烛光温柔,玫瑰的清香淡淡的萦绕不绝。
他踱到床榻前,他的小姑娘已经靠在床榻上睡着了,沈睿之蹲下身静静看着她,乌发如水般倾泻而下,温润的脸庞,下巴颏儿尖尖惹人怜爱。十指纤纤,长裙迤逦一直蔓延到他脚下,淡淡的烛光闪烁跳跃着,暖了睿之的心。他轻轻握住锦毓冰凉的手,一只手缓缓抚上她如玉的脸庞,好像这样就像紧紧把她抱在怀中,再不分离。
还好,你终于在我身边了,梦醒时分,耳畔有你绵长的气息,此生足矣。
沈睿之轻柔地抱起锦毓,长发和水青色长裙垂落而下,在明黄的烛光下划出晶莹的光晕。睿之将锦毓平放到床榻之上,为她盖上大红锦绣缎被,随后自己也轻褪衣衫,只着中裤上了床榻,他伸出一双臂膀将锦毓紧紧搂在怀中,她身上玫瑰花的清香和冰凉的发丝拂过他的心他从未这样安心过,闭上眼慢慢地睡了过去。
锦毓这一晚睡得很踏实,梦中有人在她耳边呢喃,还有轻柔的抚摸好像她是一件珍贵的宝贝。可是她太累了,累到睁不开眼。
清晨,锦毓醒得很早。她只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身子让她不得动弹。睁眼一瞧,正对上沈睿之沉睡的眉眼,低头一看,他的一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锦毓脸儿微红,不敢挣脱怕将沈睿之弄醒。她怔怔的瞧着睿之的睡颜。他比她大将近十岁,常年在军营中历经风霜使他面容刚毅,沉稳英俊,全身上下精壮有力,肌肉贲驰锦毓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人十分有味道,岁月使他像快上好的和田玉,沉静而又内敛。
锦毓还在出神的想着,那头沈睿之已经醒了。他睡眠向来很浅,警惕性又高,所以身边有一点细微的响动他便会觉醒。他咻得睁开眼,对上锦毓还来不及闭上的,略带慌张的眼儿。锦毓没想到沈睿之突然睁眼,一时措手不及,见睿之睨着自己,眼中波光流转,双颊顿时一片绯红。正当她想转过脸去,自己却突然被紧紧抱住了,耳边是睿之沉稳而有力的低语:
“阿毓,一睁眼就能看见你,真好。”
锦毓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朝她淡淡一笑,起床穿衣,招呼丫鬟们进来服侍。
今儿是沈府新夫人三朝回门的日子,沈府早就备下礼物候着了。新夫人林锦毓高挽起如云发髻,金光闪闪的并蒂莲花发簪端端正正插于发髻,银白色珠串垂落随风轻摇,身着一席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冰绿色细纹罗纱,通身气派,令人不敢直视。年轻的沈大将军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他搀着锦毓坐到马车中,放下布帘,自己跨上高头大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忠义伯爵府走去。
穿过熟悉的玉和街,忠义伯爵府近在眼前。一大家子站在伯府门前翘首以盼。锦毓一下马车,瞧见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一时间泪如泉涌,还没来得及问好,早被自己的母亲“心肝肉儿”的一把搂在怀中,母女俩失声痛哭。林爵爷和大少爷林朝劝都劝不过来,最后还是沈睿之揽过小妻子的肩,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林爵爷和林夫人看姑爷这么疼女儿,不禁相视一笑,心放了大半。
一进屋,林夫人匆匆拉着宝贝女儿进屋询问女儿这两天过得好不好。林锦毓红着脸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林夫人。林夫人一听,喜笑颜开,她轻拍着林锦毓的手说:
“儿啊,我看这新姑爷对你是极好的。家里三个美人碰都不碰。听他这语气,似乎是极度不喜欢纳妾,更不喜欢你做主帮他纳妾……女儿啊,你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拿你爹来说,我和他感情已经够好了,家里还不是有两位姨娘……娘偷眼瞧着,女婿对你是极好的,你啊,就不能长长心,那些气死人的话下次就别说了。”
这边娘俩说得尽兴,那边书房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沈睿之捧着茶盏品着香茗品着香茗,林老爷和林朝对视一眼,都等着他先开口。果然,沈睿之随手放下茶杯,淡淡笑道:
“小婿不后悔娶了令媛……”
林爵爷微微一笑:
“老夫也希望自己不后悔将阿锦嫁给将军……”
“那是自然,岳丈大人尽可放心,小婿好不容易求来的女子,必保她万事无忧。”
他又转向静静喝茶的林朝。
“我听闻大舅哥现在鸿胪寺任职?”
林朝微笑:“正是”
“大舅哥办公严谨,年轻有为,在朝中一直受官员称赞,这职位早就该动一动了……正好,鸿胪寺还缺右少卿一位?大哥意下如何?”
林朝和林爵爷大惊,一时思索沈睿之这样做的意图。
林朝向沈睿之拱手道谢:
“只要将军待我妹子一心一意,我甘愿一生任个小官也毫不在乎。”
沈睿之叹了口气,陈恳地对林爵爷和林朝说:
“我与锦毓在很多年前便见过一面,当时便对她对她一见倾心……只是那时我沈家家道中落无法娶她……如今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求到她,我怎会不一心一意对她好?我对她的一片热忱,苍生可表!岳丈大人和大哥还不放心吗?”
“我想提拔大哥,纯粹是因为大哥有这个能力,大哥若能坐上鸿胪寺右少卿,实乃我大宋国运昌隆,苍生幸甚!这和阿锦实在没有任何关系,阿锦是我的底线,我不会拿她做任何交换。请大哥和岳丈大人相信我!”
他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气壮山河。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良久,林爵爷拭了拭眼角流下的泪水,连声音都颤抖了:
“好好好,阿锦能嫁得你这般如意郎君,实乃她三生有幸啊。如此,老夫就在这谢过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