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二皇子发现,谁知道他会不会当自己是弃棋?
盯着手腕上的银色镯子,雪夜蓉不想赌,也不敢赌。
与其被二皇子发现,还不如她先病倒了,总归能拖延一段时日。
等皇上驾临,二皇子也没能分神注意到自己了。
雪夜蓉狠狠瞪了眼腕上的镯子,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不忘吩咐道:“郎中那里,记得打点好,别让殿下瞧出端倪来了。”
虽说有家主在背后默许,郎中也不敢忤逆。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半烟郑重认下,给雪夜蓉掖了掖被角,小心问道:“三姑娘,那郎中开的方子,是不是该煎药服下?”
“不,不用。”雪夜蓉摇摇头,她病得越久,才越是安全。谁知道手上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被除下?
一天不除下,她就一天没能派上用场。
留在二皇子身边,却派不上用场,这位殿下会怎么做?
雪夜蓉简直不敢想,宁愿先病着,掩饰一天算一天。
半夜听得眼圈都红了,心疼道:“三姑娘不喝药,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住?二殿下未必会每天过来探望,三姑娘只管躺着,也不会叫人瞧出端倪来?”
“做戏做全套,二殿下是精明之人,又是多疑。即便不会亲自过来,肯定也会派人前来看望。若是露出一点破绽,将会后患无穷。”雪夜蓉摇摇头,她清楚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敢掉以轻心。
宁愿自己辛苦些,也绝不能让二皇子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不过是熬着几天罢了,你也不必太担心。过阵子二殿下不再注意到我,渐渐我就能恢复起来了。”雪夜蓉说罢,疲倦地闭上眼。
半烟刚才知道二皇子不是那么好骗的,只能压下心疼,守着自家姑娘。
果真第二天二皇子没亲自过来,却让身边的侍从特地登门探望,还带来了不少药材和补品,笑着道:“这是二殿下的一点心意,还请三姑娘笑纳。”
雪夜蓉点点头,示意半烟收下:“多谢二殿下,等我病好了,一定亲自向殿下道谢。”
“三姑娘不必客气,”侍从是个眼尖又伶俐的,见她依旧满脸通红,眉宇间的疲倦怎么都掩饰不住,面色更是憔悴,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禀报的时候不忘提起此事,二皇子闻言后点了点头:“行了,你退下吧。”
只要不是装病,他心里总算舒坦一些。
雪夜蓉生病的消息传到雪春熙耳边,她正就着蔓霜的手喝汤药,苦得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蔓霜赶紧把准备好的蜜枣塞进她嘴里,雪春熙这才感觉好了些:“苦口良药,却不免太苦了一点。”
闻言,蔓霜扭过头偷笑,自家姑娘从小就怕苦,长大后还是这个样子。
封应然也笑笑道:“郎中说了,这汤药少不了,越是苦了,对七姑娘的身子骨越好。”
雪春熙叹气,她也知道自家得赶紧好起来才行:“听说三姐姐病了,似乎太凑巧了一些。”
前脚被家主召见,后脚回去就病倒了。
还病得来势汹汹,郎中去了几次,仿佛还没退烧,倒是厉害得紧。
蔓霜小声嘀咕:“若非三姑娘,七姑娘哪会是如今这模样?她这是心虚了,也是活该。”
雪春熙也没避着她,蔓霜知道得还真不少。
闻言,雪春熙无奈道:“在我跟前胡言乱语就算了,出去可不能让别人听见。”
虽说她并不觉得雪夜蓉是因为内疚或者心虚,才会病倒的。
封应然也是若有所思:“的确太巧合了一些,原本天秤向二哥倾斜,二哥已经胜券在握了。三姑娘这一病,却是让事态骤然变得平衡,谁也没有占尽上风。”
该是占尽上风的二皇子,这会儿失去了雪夜蓉的帮助,也是很难大展拳脚。
毕竟再做得隐秘,总会有痕迹。对付大皇子,若是被皇帝察觉,二皇子就很难翻身,甚至可能惹怒皇帝,实在得不偿失。
雪家的禁术用得好,无声无息的,倒是个好法子。
不过没有雪夜蓉在,二皇子什么都办不了,还要更加小心谨慎。
大皇子和二皇子重新回到原点,彼此身边都没有雪家人,只能僵持下来,按兵不动。
在封应然看来,却是好事了。
雪春熙微微点头,笑道:“虽说经历了惊险,却是因祸得福。两位殿下对我不再感兴趣,指不定以为我再也没有用处,倒是清净了。”
她受伤吐血,有雪妙彤在前,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以为这位七姑娘已经废了。既然如此,就不会多费心思在她的身上。
这对雪春熙来说,还真是巴不得如此。
封应然赞同地颔首,揶揄道:“所以说,七姑娘终于是只属于我一人的了?”
这话说得有几分歧义,雪春熙不由双颊微红。
她顿时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恰好这时候芷卉过来了。
“四姐姐可是有什么事?”雪春熙不由诧异,雪幼翠这时候让大丫鬟过来,倒是稀奇。
芷卉看了眼封应然,后者会意,这是要避开自己私下谈事,便从容地起身道:“我也有些倦了,先回去歇歇,等午饭的时候再过来。”
封应然施施然离开了,雪春熙对蔓霜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跟了上去。
芷卉见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敢开口道:“此事隐秘得很,关乎雪家秘事,四姑娘一再吩咐只能告知七姑娘一人。只是她不好亲自过来,这才让奴婢转告一二。”
说罢,她凑近雪春熙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五十五章 心事
“七姑娘?”蔓霜因为担心,吩咐底下的小丫鬟照顾三皇子,这就赶了回来。
芷卉早就离开了,雪春熙却呆呆地盯着床顶的帐子,她不由担心地唤了几声。
雪春熙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芷卉走了?”
“是,走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蔓霜有些担忧,迟疑地问道:“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没事,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雪春熙轻松地笑笑,蔓霜仔细看了又看,见自家姑娘没有勉强的意思,这才笑了。
“既然是好消息,姑娘就该高兴才是,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吗?原来我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吗?”雪春熙侧了侧脸,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蔓霜点头,叹了口气道:“七姑娘面色凝重,奴婢刚进来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若非姑娘亲口说是好消息,奴婢都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是我的不对,我也是有些难以置信。”雪春熙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芷卉又特地支开了其他人,蔓霜明白这不是她该知道的,自然没有多问。
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封应然这件事,毕竟雪幼翠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想了想,雪春熙又释然了。雪幼翠既然会派芷卉亲自来告诉她,自然是有把握的。至于究竟怎么得来的消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刨根问底。
“去把三殿下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告。”
蔓霜很快扶着封应然过来了,让他来回走动,雪春熙不免有些歉意。
他却是不在意道:“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稍微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七姑娘不必当我是瓷娃娃一样。”
历经不知道多少次生死,与阎罗王擦肩而过,封应然早就习惯了踩在刀刃上的生活。
他越是不在意,雪春熙听得越是心疼,看了蔓霜一眼,后者乖巧地退出去守在门外,她这才开口提及雪夜蓉的事:“这是四姐姐特地打听的,必然不会有假。”
雪春熙也很意外,家主这次居然对三姐姐下了狠手。
明明之前睁一只眼闭只眼,打算息事宁人的态度,怎的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闻言,封应然似乎没有多少惊讶,笑道:“三姑娘犯了错,理应受罚。”
雪春熙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迟疑道:“蔓霜提起过,前天殿下曾离开过。”
“不错,我去见大哥了。”封应然也没打算瞒着她,答道:“要让家主改变主意,区区我的话是不顶用的。如此,只能让大哥开口,家主必然不能拒绝。”
他把对大皇子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雪春熙了然地颔首:“难怪家主会改变主意,她素来喜欢息事宁人,加上皇上就要驾临,哪里会愿意事情闹大?亏得三殿下把大殿下请了出来,又是义正言辞,家主根本拒绝不了。”
她眨眨眼,只觉得封应然这一招实在太妙了。
一来讨得大皇子的欢心,也让他对封应然更信任了两分;二来让大皇子出面,家主只能惩罚雪夜蓉;三来维持了两位殿下之间的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们越是僵持着,对封应然来说才是最适合的。
任何一方占了上风,另外一方落败,那么矛头就该转换方向了。
不在灵犀山的四皇子,就余下封应然了。
他这一手玩得精妙,恐怕就连大皇子也没察觉到,自己居然被封应然摆了一道。
虽说对大皇子来说,也是得了好处的。雪夜蓉被束缚住,他也就能安寝无忧。
不然只怕夜夜不能安寝,毕竟禁术简直防不胜防。
又暂时斩断了二皇子的一大助力,让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一举数得,不过是因为封应然向前走了一步。
雪春熙恍然大悟,难怪三皇子能够在皇宫中平安无恙至今,平日看着仿佛是委曲求全,其实在关键时候才动一动,就已经影响了全局。
以前以为封应然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如今看来,显然他早就置身于棋盘之外,操控着这盘棋。
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反倒是封应然手里的一颗颗棋子。
雪春熙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了三皇子。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封应然,相信她即便尚未看清,也感觉到面前的人是身为储君最适合的人选。
三皇子没有丝毫掩饰他的野心,如今也没有隐瞒他的手段。这是对雪春熙的信任,让她心里实在欢喜得很。
因为如此磊落的态度,才叫人觉得自己再不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而是能够跟封应然并肩前行的同伴。
这样的三皇子,又如何能让人不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追随?
雪春熙喃喃道:“我有些明白,顾副将就算付出性命也要追随殿下的决心了。”
封应然摇头道:“追随我,是等着以后我功成名就之后享福的。若是丢掉了性命,该怎么享福?”
雪春熙一愣,不由笑了,跟着三皇子享福吗?
听着就让人心动,很像是封应然会说的话:“那我要小心保重才是,为了以后能有享不尽的福气。”
说罢,她忍不住跟三皇子相视而笑。
相比浅云居的融洽,玉笙居便是死一般的静谧。
雪夜蓉躺在榻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突然驾临的二皇子:“殿下,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