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妇人头发长见识少,果真如此。
跟贵妃合作,大皇子自认掉价,如今更是后悔。
若非他在皇帝身边不好有所动作,容易被察觉,这些人该是由自己来安排,哪里轮的上那个深宫里的女人?
不过好在大皇子早就跟谋士密谋已久,这样的变故也在他的掌握之内。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那么自己只好吃点苦头了。
父皇最是宠信他,大皇子只需要用苦肉计,相信就能糊弄过去。
以往的每一次,大皇子都是这样让皇帝把事情轻轻揭过去的,这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他对歹人一剑劈下,隐晦地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扑向皇帝:“父皇,儿臣……”
大皇子以为身后的人只会避开要害,谁知道剑尖刺向后心,他趴在皇帝的后背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却早就没了力气,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临死前,他依旧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人分明是自己的心腹,居然刺中他的要害,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小命!
是了,贵妃失去了儿子,答应扶着自己坐上皇位,保住以前的风光,恐怕心里还是有恨的。
大皇子以为这妇人再狠毒,却需要他护着家族的辉煌,不敢对自己下手。
却是他想错了,贵妃因为丧子之痛早就疯了!
自己居然相信一个疯子,最后棋差一着……
皇帝也被这个变故所震惊,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险些被歹人得逞的时候,一柄银剑挡住了对方的刀刃,却是封应然终于带着人马杀进来了。
他看了眼倒下的大皇子,毫不留情地砍杀掉皇帝身边的两个歹人,连忙吩咐道:“快扶着大哥进马车里疗伤,御医呢?”
封应然一手扶着皇帝,慢慢后退:“父皇,儿臣来迟了。”
皇帝颓然地摇摇头,若非封应然这时候赶来,恐怕他必然要丧命的。
他不是不怀疑封应然掐着点赶过来,但是如果这个三子再狠心点,索性再晚些赶来,不费吹灰之力,皇帝和大皇子都会命丧于此,那么问鼎之路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但是封应然最后依旧赶过来了,皇帝心里轻叹,想到大皇子的作为,止不住的心冷。
大皇子是皇帝从小看着长大的,哪里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长子到底是心急了,被人一怂恿,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这样,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虽说只有十几个侍卫,却犹如杀神,不要命地冲过来,见一个杀一个,杀得歹人都胆怯了,节节败退。
御林军顿时被振奋,不顾伤痛挥剑迎敌,转眼间形势一变,歹人被杀个精光。
皇帝早就猜出是谁的手笔,也没让御林军留下活口。
封应然扶着皇帝上了马车,便有御林军来禀报道:“皇上,御医大人被歹人杀了!”
跟随的御医本来有两人,一人护送雪丹珍去附近城镇,一人在车队里。
没想到歹人狠戾,早早把御医杀了,根本不留余地。
皇帝面色灰败,封应然上前握住大皇子的手腕,沉痛地摇头:“父皇,大哥他……去了。”
闻言,皇帝看着死不瞑目的长子,很快神色恢复如初:“让人给他整理整理,总不能就这么满身血污地走,该给的体面一点都不能少。”
“是,父皇。”封应然把没死的几个侍从叫进来,挑了四个看着比较机灵的帮忙伺候大皇子擦身换衣,又扶着皇帝道:“御医虽然死了,伤药还在,儿臣斗胆,这就帮着父皇料理伤口。”
没有御医,就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皇帝点点头,比起御林军中也可能有谁的钉子,他更相信面前的三子。
若是要动手,只需要拖着不来就是了,如今特地赶来,封应然乌发凌乱,身上的盔甲还沾着血污,恐怕之前也打了一场硬仗,察觉出不对劲这才跑回来了,等封应然帮他上药包扎后,皇帝不由叹道:“你有心了,好生歇着,等回到宫里,还有麻烦得应付着。”
原本四个儿子,如今就只剩下封应然一个在跟前了。
皇帝到底年纪大了,受了伤又面对丧子之痛,脸上露出些许的倦意。
封应然知趣地退下了,又派人去马车里瞧瞧雪元香是否伤着了,却见伺候她的丫鬟紫藤红着眼下车,小声请求道:“大姑娘快不行了,想要见一见七姑娘。”
听罢,他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难道大姑娘刚才下马车了?”
若非流箭,封应然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伤着雪元香。
紫藤摇着头,眼泪簌簌落下:“大殿下不放心我家姑娘,说是她不够忠心耿耿,逼着大姑娘定下生死契约。”
接下来的话,她无需多说,封应然已经猜出来了。
他垂下眼帘,亲自回去知会雪春熙,后者一听,顿时懵了,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幸好封应然眼明手快扶着她,才没让雪春熙摔在雪地上:“怎么会,大殿下居然如此……”
她倒抽一口气,冷风灌进嘴里,冻得雪春熙浑身发寒。
生死契约,一般都是皇帝与国师才订下的契约。一是为了让帝王安心,二来也防止国师对皇帝不利。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居然这么早就逼着雪元香订下生死契约,恐怕以为胸有成竹,这帝王之位必然是他的。
谁能预料得到,大皇子突然被刺杀身亡,死得莫名其妙!
雪春熙踉跄着走了几步,封应然不放心,依旧扶着她的胳膊。
她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稳住身形道:“三殿下放心,我自己去见大姐就好。”
雪春熙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皇宫还没到,两姊妹之间尚未因为皇家之争而必须成为敌人的时候,大皇子没了,雪元香也被连累得就要丢掉性命。
只是雪家人大多不长寿,雪春熙在惊惶之中很快稳住了心神,快步走向雪元香的马车。
大姐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大皇子身死,她怕是要被契约束缚,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紫藤早就等在马车前,拦下担忧不已的蔓霜,只让雪春熙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这必定是雪元香的吩咐,雪春熙任由身后的马车门被关上,疾步上前。
雪元香躺在榻上,若非胸口尚有些许的起伏,雪春熙怕是以为她已经去了。
“七妹妹,你来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对雪春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雪春熙一见,忍不住眼圈一红,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大姐,肯定有法子救你的。对了,请三殿下飞鸽传书回灵犀山,指不定四姐姐看过的古书多,兴许有办法……”
闻言,雪元香笑着摇头:“不必忙了,这契约是无法解除的。就是有法子,也该是大殿下没死之前。”
人都死了,就算真有办法能解除契约,却已经太迟了。
听了这话,雪春熙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怎么哭了,雪家人总是不长命,七妹妹心里也该是明白的。我们下山来,总归是敌人。”雪元香见她哭得伤心,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下去了,轻轻一叹:“时间不多,我也就直言了。三殿下性情坚定,又是雄才伟略,以后必定是明君。七妹妹要小心他,别只看着表面,倒是被牵着鼻子走。”
“怎么会,三殿下他待我是极好的。”雪春熙没料到雪元香会让她防着封应然,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七妹妹心里也该明白,这场闹剧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雪元香盯着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既然知道,就该清楚这位皇子不像表面上那般愚孝和愚忠。”
雪元香没说的是,封应然实在太可怕了。
这场大戏一环扣一环,每一个人都有意图,却都被他善加利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大皇子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得了。
偏偏大皇子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封应然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然三皇子怎会那么听话,乖乖带兵离开。又在恰当的时间赶回来,没让皇帝因此被连累着丧命。
尤其这回来的时辰拿捏得太精准了,早一分就能救下大皇子,晚一分恐怕谁都救不了。
雪春熙咬着下唇,想要替封应然辩解几句:“殿下事前有跟我含糊地提起一二,怕是没打算瞒着我。”
正因为封应然相信她,胆敢在出事之前把真相告诉自己,雪春熙才认为这是阳谋。
皇位争斗哪里能不死人,其他皇子也没对封应然手下留情,怎么三皇子就不能为了好好活着而反击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契约
雪元香见雪春熙想也不想就为三皇子辩解,不由又是一声叹息:“七妹妹难道就没想过三殿下城府极深,今天的事早就他的掌握之中。不管是大殿下的死,就连我也被算计在内。”
“不,三殿下总不会累及无辜之人。”雪春熙说着,心里却有些不肯定了。
封应然真的不知道大皇子跟雪元香订下了生死契约,不清楚大皇子一死,雪元香也活不了吗?
看她有些动摇,雪元香又道:“一切尽在三殿下的掌握之中,我若不在,七妹妹就不必为难了。”
雪春熙一听,之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大姐,妹妹我……”
“别说对不住,七妹妹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雪元香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大皇子此人并非明主,从小又被皇帝宠得太过。
之前屡屡逃过一劫,指不定就是三皇子为了挡箭牌而尽力护着他留下命来的。
不然依照大皇子的脑子,早就把自己给玩得丢了性命。
就像此次这样,雪元香早早就发现了不妥,想要阻止大皇子。
大皇子不但没把劝诫听进去,还觉得雪元香很可能会碍事,而派人在吃食里下了药,让她昏睡一起。
等雪元香从昏昏沉沉中醒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就连出手挽救的机会也没有。
这一切,她没有打算告诉雪春熙。
七妹妹到底以后要跟随三皇子,提醒她留心便好,若是说得过了,对封应然生了怨恨,只怕这位新帝会容不下她。
要是这样,雪元香的罪过就大了。
人之将死,她也不愿意雪春熙以后会重蹈覆辙。
雪家人好不容易下山,掺和到皇家争斗中,总是死得多,活下来的少。
即便活下来了,寿数也不多。在帝王身边,每天兢兢战战,活得不自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如此心累,怎能高寿?
就是活得了几年,雪元香还是希望雪春熙能够好好活着。
她反过来握紧雪春熙的手,封应然看着浑然无害,没料到城府如此深,又是这般狠辣和能忍。
忍了足足二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却是不动声色把所有的障碍都去除了。
经过此事,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没了,封应然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再者,封应然在恰好的时间出现救下皇帝,只怕皇帝对他有所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