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夫人不想再思索去了。
深吁了一口气。
一天,身穿蓝水田衣,头裹布巾,典型的小市民村妇打扮。陈国公夫人仍旧辗转于各街坊巷口溜达闲逛。
忽然,一道声音:“小报!小报!咱们的首相大人出书了!小报!小报!——”
陈国公夫人恍惚了一阵儿。
当世朝风,确有“小报”流行。或手写,或印刷。镂板鬻卖,流布于外,这是得到朝堂和官家许可。而记载的,也都是些小市民无聊时,打翻时日翻翻的各皇室官吏朝政动态。
陈国公夫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她上一世所身处的民国时代。满街的小童,高举着报纸:“卖报!卖报!巴黎谈判失败——”“卖报!卖报!巴黎谈判失败——”
她一震,然后又慢慢地垂下眼去。瞅瞅,这都想哪里去了?微微地一勾嘴,苦涩摇头,笑笑。
然后,这才方知,原来,那茶肆里一男童扯着嗓子喊的“小报!小报!咱们首相大人出书了”,说的却是,她如今在这个世界的死板女婿,为她的女儿锦绣,专门写了一本婚后闺阁日常乐事的笔记散文,叫做《小窗闲话》。
是的,对于上次那部《绣榻艳史》秽书事件,这时的锦绣,约莫摆平了。自闯的祸,她让她自己去摆平。锦绣母亲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有些心酸。她从小对女儿极为严苛,要不然,那三年的军营生涯,自己也不会硬着心肠把女儿送将出去。
《小窗闲话》,是卢信良专门为锦绣而作。
书中写:“吾妻叶氏,虽生于公府名门,性有娇纵。然,本性纯良天真,并无大过。加之,婚后伊始,由其夫我卢某亲手调/教,几经孜孜教诲和受训,教其言得淑性,温婉贞静,授其孔孟理学女则之道,如今,妻已脱胎换骨,每日里,夫唱妇随,伉俪情深……”——这是序。
陈国公夫人“呲”地一声,笑出声来。
“没看出来,我这女婿,才是不叫的狗才咬人呢!我说相公啊,你还是多向着你这女婿学,别空长了一副脑子,肥头大耳,一天就知道吃吃吃!”
回去之后,陈国公夫人把她从坊间买下来的卢信良所写《小窗闲话》,“啪”地一下,甩在她丈夫跟前。口里啧啧笑个不停。陈国公听了自然很不高兴:“——是啊!我是肥头大耳,成天就知道吃吃吃!”意思是,我要是长得俊一点,你会天天吵着要离开?真是可恶又可恨!陈国公夫人倒不与计较。最后,又拿了那书,直奔女儿锦绣的府邸。
锦绣说:“呵,我说母亲,您老人家是不是也忒大惊小怪了?就你的这女婿,哦,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这是在意淫!不着边际的意淫么!”
锦绣以为她母亲是特地赶来取笑。对那破书倒不感兴趣,随手翻了翻。“呵呵!”瘪了瘪嘴,锦绣又说:“你看看他写的是什么玩意儿?还夫唱妇随,还伉俪情深,啧啧……”怎么她锦绣以前就没瞧出来,这个人,除了骨子里闷着骚以外,不要脸起来,简直比谁都不要脸?
母女两就那么说了会话。
陈国公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锦绣也没搭理。
她老娘这次来的目的,其实锦绣也猜出了□□分。
龙玉!
不为这事儿,就一本破书想方设法来打探她和卢信良如今的关系吗?
锦绣一阵阵心里酸楚。嘴巴却还是硬得很。“母亲,你该回去了!”她说,嘴上也笑模笑样。
就这样,陈国公夫人走了以后。锦绣慢慢地坐在窗前灯下。这才把那她口中的“破书”重新仔仔细细、抿着嘴,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吐着瓜子皮儿慢慢翻阅着。
这卢信良,还真是个好不要脸的“无耻骚货”啊!
瞅瞅,瞅瞅他这破书写的什么玩意儿?
什么“娇娘在旁,披衣整冠,红袖添香……笔墨调笑,心亦怦怦然作跳”;什么“耳鬓厮磨,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什么“盖闺房燕昵之情意,各中闺阁赏心乐事,同行同止”……“啊呸!”锦绣翻着翻着,再也忍不住了。
最后,当她看见卢信良在书中为了表达锦绣和他在新婚洞房缠绵时候,锦绣还是个干干净净清白女儿身,甚至,骚里荡气、龌里龌龊地,竟连那等字眼也都用上了。“吾妻爽直,谈吐说话间偶有落拓不羁,初次洞房之时,盖因吾晚间的不知克制和冲动过分,致使妻第二日难以下榻。至母亲来看,问其缘由,妻当众不知避讳呈出一方落红巾帕,告知其事情原委和各中真相……吾脸红耳赤……”最后,还来了个大总结。意思是,夫妻之事,为了传宗接代虽是天理,然而,房事上,要懂节制。那日,是他不有错对不起在先,此后,他卢大相爷便要开始正儿八经地“修身节欲”了!
“咔”地一声,一粒瓜子皮就那么差点呛在了锦绣喉咙。锦绣咳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心里又是笑又是气,又是骂又是急。“春儿,春儿——”
春儿赶紧来拍背,“小姐,小姐——”又是端茶,又是递帕。
锦绣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好骚!你这姑爷,也太、太、太——”
太骚了!嗯,简直了,太骚了!实在是太骚了!
春儿自然听不懂锦绣如此情绪之激荡是为什么。“小姐,那穿心盒我还没给您做完呢,我这就去做——”
锦绣笑,一边噗嗤噗嗤,一边摆手。
就这样,也不知把卢信良的那本《小窗闲话》看了好久。终于,看到卢信良在书里写:经过他卢某人的耐心□□之后,锦绣现在俨然成了标准的贤妻淑妇。每日里,给他端茶倒水,侍奉公婆,妯娌和平,善教小姑。亲手下厨,洗手做羹汤,是的,甚至就连他的每一膳,每一食,都经过锦绣的亲自体贴打理和照顾。而至于什么每日披衣整袖,递巾授扇,这锦绣都会恭恭敬敬应声来接……如此之类,之类如此。锦绣终于终于,笑得前仰后叉。
“可爱!真是可爱!春儿,你说为什么,我没发现你这姑爷这么可爱呢?”
好会意淫!好会扭转乾坤!好不要脸!好无耻!好不要脸啊!……
她笑得咬牙又切齿。丝毫不觉,此时的春儿,为了去弄那个穿心盒,早出了房门。安安静静的绣房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正俊面酡红,板着张老气横秋脸,“嗯咳”一声,手触触鼻子,站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
声音轻轻地,故作冷冰冰的:“是吗?何妨夫人告知告知,本相究竟有多可爱,嗯?”
锦绣回头。
一时,愣了。书,掉在地上。
清风翻动书页,整个房间哔哔剥剥,煞然有声。
据说,那天的卢信良,和锦绣进行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正经的“交涉”和“谈判”。
两个人照样一番床上功夫的比试和较量。最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咳,这章后,基本是日常,很多好玩的互动。
单素呢,还是想给大家说一声,明天是作者君的XX大寿,作者能不能舔脸问一声:可不可以请个假,不更啊?
呜呜~~~~你们想吃肉,作者也想出门逛逛旅游吃~~~~大餐去~~~~~~
第37章 卢相的心机与锦绣的识破
最开始, 卢信良见锦绣拿着那书只管鄙夷取笑, 也就是那本专门为锦绣写的《小窗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