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摸出银票来,递给女儿看:“这个是一百两银子,你要现银?还是收这个?父亲给你大红包儿,加寿妹妹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嘛?”小姑娘接过银票还是泫然:“这里的钱还没有要呢,加寿就舍得不回来了?”龙怀城笑容满面:“小妹妹去京里收钱,总得收完了。这不,还没有收完呢。所以就不回来。”他的女儿喜欢这个解释,弯弯眉眼儿笑了:“父亲,那你送我去帮加寿讨钱,好让她早回来。”
龙怀城放声大笑。哪有那么容易,全跟加寿一样去讨京里的钱?
她的女儿嘟了嘴,把银票塞到红包里:“姑祖母今天给好些钱,但瑜哥儿璞哥儿不好玩,他们不爱讨钱,他们都不爱背红包儿,三房里的哥哥拿个木头枪,就把他们哄走了。”又希冀:“香姐儿快快长大,明年就可以一同讨钱。”
她说得甜甜蜜蜜,龙怀城微笑。恍惚着想到父亲的话:“你们是兄弟啊。”说的是自己和小弟。他也在这里交待女儿:“你和香姐儿是姐妹,要好好的疼她。”
“我疼她呢,我的好东西分给她,但她还不能吃。”小姑娘让说的不乐意了。
国公夫人在外面看到这一幕,促使她过来的疑心下去好些。但话还是问出来才心安,进去笑唤孙子和孙女儿:“和父亲说完了话?去陪陪祖父,说你们和瑜哥儿璞哥儿的玩闹给他听。回来我多给你钱。”
有钱?
小姑娘眼睛一亮,扯着弟弟走了。
国公夫人来问龙怀城:“我疑疑惑惑的,你如实告诉我。老大是不是你杀的?”一个是嫡子,一个是没当上嫡子一直想当嫡子,矛盾不言自明。
龙怀城在这里感激袁训。暗想多亏小弟想的主意,兄弟们都有亲手杀老大的心,但小弟不许。小弟说:“亲兄弟总有血脉情,以后后悔了,千金难买。”把老大诓到外面去杀,这就回家里来,面对执问,毫不迟疑。
“不是我杀的!”
国公夫人犹豫地再问:“我不太信,要说起意对付人的,是老大不假!但我劝过你多次,你父亲看着不要儿子,其实个个要。你们要东要西,不是都给?劝你不必理会老大,得过去就过去。再说兄弟有八个,老大他不恨哪个的是,也就不寻你了。你是听从我的劝,但你心里能不怀恨吗?你是我生的……”
“我对天发誓!老大是战死的!”龙怀城梗着脖子。
国公夫人松口气,信了:“这样就好,不然弑兄弟,心里怎么下得来?”她不再问,龙怀城也跟着松口气,敷衍地笑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承认有这样的心,但不是我,战死的,王爷都给他上请功折子,要赏赐呢,老大丧事上面也能好看。”
心里一格登,又对袁训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要不是小弟办的好,上哪儿还能请功?
不让别人笑话国公府都是怪事。
不是所有战死的将军,都会在事后还为他请封。龙怀城正感叹,国公夫人也想到,重新狐疑:“是怎么死的?还有再要官职?”
“小弟在,他圣眷高,王爷也得给面子。”
国公夫人这回真正的放心,展颜一笑:“也是,凭加寿的面子,在宫里说一句是一句。”她是半开玩笑,也是由孩子们的话有些想加寿。龙怀城就笑:“是是,加寿的面子大,大哥这官职跑不掉。”
这样的谈话说多了累人,龙怀城催促母亲:“您不去照看父亲?也得去给弟妹准备些吃的。要来东西亲手煮吧,她有了,您不经心是怎么着?”
“我倒等你说话?早让丫头们净干净手,把我的茶吊子煮阿胶给她。你别撵我,我再说一件,”
龙怀城无奈:“您说。”
“出了正月再对你大嫂说吧,免得她年下难过。”
龙怀城愣上一愣:“我们家几时有这样的规矩?”见母亲嗔怪,就答应:“行,出了十五说吧,父亲要我出了十五就回去,苏赫不打小弟,小弟也要打苏赫,这回别又把我落下。”
对母亲嘻嘻:“以后父亲就全归母亲照料了。”
国公夫人飞红了面庞,生出好几分青春好颜色来。
像雪地里嫣红梅花,虽是老梅上生出来的,却是新生。
……
当天袁夫人要照看媳妇,小小子袁怀瑜袁怀璞又坐上酒席,正儿八经的当贵客。奶声奶气话还说不全,都穿着大红绣鲤鱼的锦袄,往那里一坐,先把萧瞻峻和韩世拓逗得乐得不行。
两个医生,贺和张,也请吃酒席过才放回去,送上一笔谢礼,约下再给国公诊视的日子。萧瞻峻和韩世拓都没住下,当天下午酒醒过来,就各回办公地方。
城门外,两个人分手。萧瞻峻要沿路巡视,拱拱手:“韩大人,就此别过。”看着他的背影远去,韩世拓身边的一个人凑趣上来,这是韩世拓为运粮草,县城内借来的公差,公差跟着他往军营里去过,自认看得清楚。
道:“大人,您不但这一回升了官,以后这官途可就平稳向上。萧二爷,可是跺脚这里地面要震的人。”
又摸摸袖子里银子:“还有国公府,没想到也是您亲戚。”
韩世拓腰上一把新佩剑,和公差的银子一样,是国公府的谢礼。
他不无感慨:“当官这事情,看来我以前都叫不懂!”离开数月反而升官,韩世拓回首城内,已看不到袁家门,也赞叹于心。
这一行,他自觉得还是沾宝珠和袁训不少光。
……
夜晚,悄悄在雪中来临。两个琉璃八宝的烛台,一个摆在榻旁的描金箱子上面,一个摆在珊瑚色红漆雕花桌子上,把坐着的婆媳两个人身影拖得长长的。
这是晚饭过去的时候,宝珠却是午睡初醒。一袭织锦绣袍的她犹带慵懒,海棠初醒般星眸微睁。
这要是换成在别的家里,当婆婆的见到可不一定喜欢。
但袁夫人素来是满意宝珠,又喜欢她的婆婆,又知道宝珠是长途车马过来。这是完全没休息过的模样。带着又爱又怜,凝神听媳妇说话。
语声轻轻的,因为房中还有别人。“…..就是这样,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狼群,大表兄不幸身亡,为他写了折子,再讨升一级官,八表兄请封世子的折子,由姐丈代笔,早送呈京里。”
宝珠边说,边揉着儿子脑袋。
两个小小子,这会儿还撇着嘴扮委屈。
这是从白天见到母亲回来,骤然相见,想到她许久不在,委屈得直想哭。让哄着去,代表祖母和母亲去那府里吃酒席,也是很不高兴的去了。
因此坐着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萧瞻峻和韩世拓夸他们坐席端正,是不知道心里积满无数不喜欢。
要没有表兄表姐们陪着,估计早就放声大哭,嚷着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