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就有些过分了吧?”陆景行直翻白眼,“都没让你看伤口,你吐什么?”
吐舒服了,怀玉端茶漱了口,才坐回床边去:“你怀孕也会吐的。”
“你才怀孕呢,我一个男人……”陆景行张口就想骂她。
然而,话一出口,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愕然地抬起了头。
怀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先前祁锦还说不太确定,但看现在这模样,应该是真的。”
“……江玄瑾知道吗?”陆景行皱了眉。
“应该不知道。”怀玉勾唇,“不然就不会放我走了。”
本来还只是身上的刀口疼,现在倒是连脑袋也疼起来,陆景行咬牙:“祖宗,你明知道这是个坑,还全心全意往里头跳呢?”
知道早晚要出事,怎么能怀上身子?
不,不止怀身子,她压根就不该碰江玄瑾,伤心还不够,还要搭上伤身?这怎么看都是稳亏不赚!
“当时……情况有些不一样。”怀玉干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能好好过下去的。”
“你也曾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李怀麟都会站在你那边。”陆景行简直要气得三魂离体,“你哪次的以为是对了的?!”
双手放在膝盖上,怀玉低头,知道自己理亏,硬着头皮乖乖挨骂。
“怀着身子……你怎么不早说啊?!还在大牢里呆那么久,还一路从京都赶到这里?”他撑着身子都要坐起来了,扭头朝着外面就喊,“招财!”
怀玉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按回去:“你骂归骂,别乱动啊,伤口还在渗血呢!”
陆景行瞪眼看着她:“你还敢说话?”
“……”这股子气势实在压人,李怀玉头一次在陆大掌柜面前怂了下来,撇撇嘴,不吭声了。
招财进来。胆战心惊地问:“主子,怎么了?”
“去把堂前的大夫都请过来,再把隔壁的厢房里的被子床单换一换。”脸色有点苍白,陆景行指了指床边这个祸害,“最后把她给我扔进去!”
招财吓了个够呛,看看旁边这位主子,抖着嗓子道:“奴才不敢啊……用请的行不行?”
有人跟在后头进来,闻言笑道:“掌柜的说说而已,你若真敢扔,他定打断你的手。”
“就梧!”看见他,李怀玉跟看见救星似的,起身就道,“陆掌柜今天好凶啊!你快来救救我!”
在她面前站定,就梧先行了礼,然后摇头道:“换做是我,我也凶。您这是不打算要命了?这身子本来就差,您还敢这样折腾?”
怀玉很冤枉:“是我要折腾吗?我还不是被逼无奈?”
“别说了。”就梧指了指外头,“陆掌柜的伤也不轻,您先放过他,别再气他了,去隔壁吧,等会让大夫过来把脉。”
“哦……”委屈巴巴地点头,李怀玉再看陆景行一眼,见他闭着眼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耸耸肩,跟着就出门左拐。
“我问过清弦和白皑了。”就梧回头,看着陆景行道,“殿下有孕一事,江家有人知道,但瞒着没告诉紫阳君。”
陆景行睁开了眼:“那他最好别知道了。”
第67章 瓶子倒了
就梧点头:“我明白掌柜的想法,但就怕殿下她……”
“她怎么?”陆景行凤眼微眯,“她要是还敢不知死活地与江玄瑾牵扯,我也打断她的腿!”
……今日的陆掌柜,似乎格外暴躁啊。就梧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她若拗起来,谁拦得住?”
陆景行想了一会儿,痛苦地闭上眼:“这祖宗真是要人命!”
“您先好生歇息吧。”就梧拱手道,“殿下那边有我们照看,不必太担心。”
他现在就算担心也什么都做不了啊!身上缝合了的伤口还在渗血,人都坐不起来,只能兀自生闷气。
李怀玉哪儿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差得很,这么多面首她没看上,他这样玉树临风艳绝无二的人,她也没看上,偏生看上个冷不溜丢的紫阳君。
说实话,陆景行至今不明白江玄瑾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什么好的,一看就是个不会体贴人的主儿,若换做是他,怎么可能连自己夫人怀了身子都不知道。
江玄瑾坐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车帘外头倒退的树干。
“已经安排妥当。”乘虚策马回到车边同他复命,“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有衙门的人去山下收尸。”
颁旨的太监连同护送的二十护卫,统统死于“山贼”之手,并未到达寒山寺。如此一来,就算不得紫阳君抗旨。
神思回笼,江玄瑾轻轻敲了敲旁边小窗的沿:“别让老太爷知道了。”
“属下明白。”
车轮滚动很快,车厢里颠簸得很,乘虚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是忍不住道:“主子,赶这么快做什么?”
江玄瑾淡声道:“早些到边城,便早些安全。”
是为了安全?乘虚摇头:“您……是还记挂夫人吗?”
“没有。”答得果断,江玄瑾冷声道,“她自己要走,本君记挂她作何?”
与夫人在一起半年,别的没学会,撒谎不脸红的本事倒真是涨了不少。乘虚唏嘘,怕他恼羞成怒,也没多说,打马就想去后头看看江家其他人走到哪儿了。
然而,马头刚一调转,一道寒光就穿空而来,尖啸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心!”车辕上的御风低喝一声。当即勒马。
“锵——”乘虚仰倒在马背上,堪堪躲过那支短箭,目光陡然凌厉,拔出腰间长剑便看向来处。
幽深的树林,风动叶海波澜起,凉气渗人。
四周暗卫都警觉起来,御风下了车,按住车帘道:“您身上有伤,别下来。”
皇帝的反应比他们想的都快,宣旨太监两日不归,暗杀的刺客就接踵而至。江玄瑾垂眸捻了捻手指,低低一笑。
十五岁就心机深沉如此,李怀麟还真是个当皇帝的料。
可惜这回,他这个当人太傅的,就不一定让着徒儿了。
湿润沁凉的秋风里。突然就染上了血腥味儿。江府的马车被越来越多的刺客包围,护卫们持刀守在车旁,都做好了迎接一场血战的准备。
江玄瑾掀开车帘看了看,心情突然不太好。
这地方,还真是像去白龙寺路上的那片树林。
“杀——”有人大喊了一声。
乘虚和御风都红了眼,上前便与贼人对上。知道他们这边的人没对方多,用的招数全是一击致命,省力又省事。
然而,形势乱得他们猝不及防,一向配合极好的两个人,被对面众多的刺客冲开,各自落在了人堆的一处。
“御风!”乘虚皱眉,看一边隔开面前挥来的大刀,一边看向背后的马车。
有人冲破了禁卫防线,已经靠拢在了车前,动手就要去掀帘子——
御风自身难保,阻拦不及,只能大喝:“保护君上!”
掀开了车帘的刺客大喜过望,前头的护卫都被缠住,只要他这一刀送进去,取了紫阳君性命,那升官发财岂不就是手到擒……
“呯!”帘子掀开,里头的人出手极快,格了他的大刀,抓着车厢门沿,一脚便将他踹落车辕。
天旋地转,那刺客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车里出来那人。
耳边是杀戮四起的惨叫血腥,眼前是人间难得的朗月清风,这紫阳君生得实在俊俏,长身玉立地往车辕上这么一站。哪怕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也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多看两眼。
《紫阳美人赋》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其怒若蛟龙出海,虽骇然姿色更佳。
刺客看傻了眼,刀什么时候到了对面这人手里都没察觉。只愣愣地想,紫阳君这样的人,死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喉间就突然一凉。
毫不留情地抹了刺客的脖子,江玄瑾抽刀看向乘虚那边,抬步就迎了上去。
“君上?”乘虚吓了一跳,看他眉目间满是杀气,又是庆幸又是担忧。
庆幸的是当真动了杀心的君上,不用他们保护,反而能护着他们。但担忧的是,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这般生气?
他很少亲自动手杀人,逼不得已的时候出手,也总会下意识地给人留活路。然而眼下,君上下手比他们更狠,一刀封喉,刀刀都精准无比,仿佛地府归来的阎罗,让人瞧着都心惊。
刺客的血溅上他的侧脸,他皱眉,很是嫌弃地想用袖子抹掉,但看一眼自己的衣袖,不知为何又放下了,弃了卷刃的刀,转头又夺了剑,低声喝道:“往后撤!”
还往后?后头的刺客也定然不少!
乘虚想了想,道:“您要是担心后头江府众人安危,咱们便兵分两路,您往前撤,咱们去看后头老太爷他们……”
话说一半,看见君上的眼神,他闭了嘴。
“撤!”
这一场打斗,双方都没占着便宜,但行刺的最好时机已丢,紫阳君不仅杀不了,还有可能让他们丧命。见势不对,刺客也不打算再追,看他们往后退,便也陆陆续续地隐回树林之中。
后头的马车走得不快,离他们较远,好在护卫足够多,江玄瑾赶过去的时候,双方胶着,车上的人倒是被护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爷万分不解,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神色紧张。
江深在他旁边陪着,抿唇道:“江白氏那话可能是真的,陛下一早就想除去三弟,他接旨回京,下场不会好;可抗旨不从,江府上下也要遇刺,当真是不给活路。”
江老太爷皱眉:“你在瞎说什么?”
“不是瞎说。”江深唏嘘,“事实如此,不然您以为三弟那样规矩的人,为何会做这忤逆之事?”
老太爷一脸茫然,显然是没想明白,江深却是明白了李怀玉临走前那一番话的意思,心下唏嘘不已。
正想着呢,车帘就被人掀开了。
“父亲,二哥。”江玄瑾在车外,淡声道,“坐稳了,要赶路。”
青珀色的袍子上横七竖八地洒着艳红的血,江老太爷一看就吓了一跳,急声问:“伤着了?”
江玄瑾微微一顿,摇头:“别人的。”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老太爷轻咳一番,握着龙头脸色阴沉。
这种不肖子,担心来干什么?死了也是命数!
江玄瑾也没指望能得个原谅,见他们都无碍,便放下车帘上了马,带人一起冲出这包围圈。
厮杀不歇。地上横躺着的尸体有刺客的,也有江府护卫的。不过好在半个时辰之后,江府的马车还是全部离开了这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