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生着病,这大冷天,再冻着了可不好?”自从榕榕进门,卢嬷嬷带子衿,又维持了这表面的恭谦。
榕榕走上前去,伸手扶了子衿,柔顺的模样,比那李呈君讨喜多了。
“劳烦嬷嬷挂心,子衿此来,想跟王爷借些东西?”子衿依旧那般温柔清婉的笑着。
“可惜,王爷去了西山大营,天气寒凉,王妃还是先回去,待王爷回来,奴婢会告知王爷。”卢嬷嬷听说子衿要找崇睿,心里也是一阵不快。
自从崇睿大婚第二天起,他便在也没有去过清风阁,而慕子衿也从未主动来见崇睿,今日为何与李呈君一起来了?
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却不动声色。
“如此,便有劳了。”
她只是想把誊抄好的《机关术》交给崇睿,既然崇睿不在,她也不便留在这里,转身欲走。
“王妃,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王妃可应允?”李呈君见子衿从头到尾都未曾看她一眼,心里很是愤怒。
子衿淡淡的看向她,“李夫人说笑了。有何事,你且说说,若能帮,我便帮你。”
“是这样的,妾身今日总觉疲乏,还犯恶心,不知是不是病了,还请王妃替妾身看看,可好?”
李呈君的话,让子衿跟榕榕俱是一震,她这是……
子衿走了过去,轻轻的搭了李呈君的脉,所有人的人都屏息以待,静静的看着子衿。等着她宣布结果。
“少阴独动,其胎以成,恭喜李夫人了!”子衿淡淡的说着,看不出喜怒。
听到子衿的话,榕榕身体却是一颤,需紧紧的握住卢嬷嬷的手臂,才能站立得稳。
“真的么?我真怀上了?”李呈君自己也不知有孕,只是隐隐有些感觉,没想到这一试,居然成真了。
听闻李呈君有孕,卢嬷嬷面色却是一喜,她想要的,不过是有人给崇睿生个孩子,至于孩子的母亲是谁,她却一点都不关心。
“来人,将李夫人扶回琉璃阁去,好生招呼着,这等大喜事,须禀告王爷,我去找吴管家说说去。”
卢嬷嬷拨开榕榕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便转身离去。
剩下三个女人站在一起,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小姐,回去吧!风雪越发大了。”茴香知道子衿心里定然不好受,想拉她离开。
晴儿也伸手拉着李呈君欲走,可李呈君却拨开晴儿的手,看了看子衿,又看了看榕榕,低头状似恭谦的说,“对不住两位姐姐了,没曾想,我竟先怀上王爷子嗣,两位姐姐可要加油哦!”
子衿心里一苦。
榕榕心里一怒。
她们虽然都是崇睿的女人,可她们自己知道,崇睿不会与她们生儿育女,不会!
“李夫人还是好生休息吧!”子衿从未如此厌烦一个人,从未!
可李呈君生怕刺激得不够,娇笑着说,“王妃且慢,妾身还有一事相求呢?”
“请说。”子衿原本已经抬步欲走,听李呈君的话,便知她还有更过分的要求,秀眉不自觉便蹙了起来。
“那琉璃阁清冷异常,且离王爷的琅琊阁相距甚远,不知王妃可否与呈君换了一下住所,王妃的清风阁,呈君甚是喜欢呢!”
李呈君的话,让茴香怒不可遏,“李夫人好大的胆子,清风阁是主母居所,岂是你能觊觎的?”
“王妃,妾身绝无此意,只是王爷子嗣大过天,妾身只是想离得近些,王爷也不必如此劳顿,成天往我那琉璃阁跑。”
子衿深深的闭了闭眼。凉声说,“此事李夫人大可与王爷说说,若是王爷应允,子衿自当让出清风阁。”
言落,子衿再无话可说,带着茴香离开了琅琊阁。
一路上茴香喋喋不休,“小姐就不该来的,还给王爷誊抄什么机关术,撕了才解气。”
子衿原本身子就弱,被这般气了一回,脸色更是苍白如雪,走了没多远,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雪。
红的血。白的雪!
而在回廊的那头,崇睿眸色凉凉的看着子衿,背负在后的双手因为用力,关节且青且白,昂藏的身姿紧绷着,左脚明明都跨出去了,最后却终究没有往前移步。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茴香吓得眼泪啪啪直掉。
“你还给他写什么机关术,撕了它去,撕了它去。”茴香说着就要将子衿怀里的书拿来撕掉,却被子衿一把抓住。
“茴香,休得胡闹!”子衿那手绢擦了唇角的血丝,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没有胡闹。你就是因为这本破书,才生了病的。”
子衿凄然一笑,“茴香,你不会懂的,扶我回去吧!”
两人刚往前走,便看见回廊尽头的崇睿与刚哲,也不知他们站在那里多久了,两人头上都积了雪。
他没有上前,可子衿却不能退步。
她轻轻的推开茴香,逼着自己精精神神的走到崇睿身边,屈膝行礼,“王爷回来了!”
“找我何事?”崇睿并未看她,而是越过她看向地面那一滩血色。
子衿自怀里取出书本,递给崇睿说。“这是林公子的机关术,我誊抄好了,请王爷过目。”
崇睿没接,也没看一眼。
子衿绕过他,将书递给刚哲,“有劳了,刚侍卫。”
“慕子衿,你不该恭喜本王么,毕竟你引荐给本王的人,即将为我生儿育女。”崇睿的语气颇为讽刺。
子衿被刺得无力呼吸。
“那,便恭喜王爷喜得贵子。”子衿从善如流的说完,便往清风阁走去。
她真的累了,想休息一下。
所以也顾不得礼仪,不等崇睿说话,便移步离开。
可没走几步,便觉得头疼欲裂,两眼发花,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明知自己就快晕倒,子衿却笑了。
她笑自己痴,笑自己傻。
笑自己……
活该!
“小姐……”茴香见子衿软软的倒下,吓得惊声尖叫。
可她还未伸手,便被人撞得退后了几步,茴香站立不稳,跌坐的雪地中。
不过眨眼,子衿已然落入崇睿怀里。
“你非要跟我耍狠。”崇睿狠狠的,咬牙切齿的说完,便抱着子衿回了琅琊阁。
刚哲自是不用吩咐。便转身去寻大夫,经过茴香身边时,他拧着俊眉,思量了片刻,才伸手将茴香扶了起来。
“还不赶紧去照顾王妃!”
听到刚哲的话,茴香这才抹了眼泪,急匆匆跟着崇睿赶往琅琊阁。
崇睿将子衿抱回去,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见她唇色发白,手脚冰凉,崇睿咬了咬牙,除了鞋袜,脱了外衣,便躺上去将子衿搂在怀里。
“冷……”崇睿的靠近。也没让子衿觉得暖和。
“唐宝,去准备碳火,将屋子烧暖和些。”
唐宝见崇睿抱着子衿进门,便已然站在门口等候差遣,这会儿听到崇睿的话,便急忙拉着一头往里扎的茴香,“走走走,与我去生火。”
茴香不愿,委屈的说,“我要照顾我家小姐。”
“你听话,王爷自会照顾她,赶紧跟我走。”说着便拖着茴香离开了琅琊阁。
崇睿是习武之人,他又从来不许女眷留宿琅琊阁,所以整个琅琊阁一盆碳火都没有。子衿冷得很了,只能紧紧的靠在崇睿怀里取暖。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往我怀里靠了,臭丫头!”崇睿紧抱着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是如此宠溺,表情是如此缱绻。
刚哲带着大夫来时,唐宝跟茴香刚好将碳火端来,崇睿体热,被这么多碳火烘烤着,脸上已然冒汗,可子衿却还喊冷。
见崇睿躺在榻上,大夫的脚缩了过去。
崇睿见大夫迟疑着站在门口,沉声说,“进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那大夫点头哈腰的走进来,毕竟上了年纪,将崇睿与子衿交颈而卧,尴尬得不知看往哪里。
替子衿请完脉之后,大夫恭敬的对崇睿说,“睿王殿下,王妃这是风邪入体,加上深受刺激,引发的寒症,需要细心调理,静心养气,再加上老朽的汤药,连续服药一个月。方可痊愈。”
听到大夫的话,茴香站在原处跺脚,嘟囔着说“这都被刺激着病了几个月了,药都吃饱了,也没见好。”
崇睿拧着眉,没有言语。
唐宝却很了解崇睿,此刻他心情烦郁,这茴香小丫头要是再多嘴,只怕今日要被罚,连忙将茴香拉出去。
“你个小丫头,王爷不与你计较,你便见好就收吧,赶紧去给王妃煮些参茶去。”
茴香对唐宝吐舌,“知道了!”
茴香离去之后。崇睿对着房梁问,“李氏还与她说了些什么?”
“言语刺激,逼让清风阁。”那处传来一句冷漠的话,然后再无下文。
崇睿捻了捻眉心,“你说李呈君逼她让出清风阁?”
崇睿的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喜怒,可是从他紧绷的身体,去不难看出他的隐忍。
暗影处没再言语,崇睿回过身来,执起子衿的素手,紧紧的放在怀里,带着一丝无奈,轻声说,“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让她生,可好?”
这话,刚好被端着热水进来的卢嬷嬷听见。
“王爷,万万不可啊!”卢嬷嬷放下水盆,笔直的跪在崇睿榻前。
崇睿没想到这话会被卢嬷嬷听了去,坐起身来,眸色沉沉的看着她,“有何不可?”
“王爷,不管那些女子都是何种心思,但是孩子必须留下,您若真怜惜慕氏,便是与她生一个孩子都可以,求王爷不要为她做傻事。”从搬离皇宫那日起,崇睿便要求卢嬷嬷不再对他行跪礼。这些年她也一直都没跟崇睿如此客套,今日为了打消崇睿的念头,她又下跪了。
崇睿的眸光闪了闪,无声叹息。
“卢嬷嬷,你当知道,我与她……”终究是没有未来的。
“奴婢不管王爷与她如何,王爷的母亲将王爷托付给奴婢,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王爷,不让王爷被她魅惑,连自己的子嗣都不要。”卢嬷嬷声泪俱下的控诉。
母亲。
那是崇睿的软肋,只要卢嬷嬷说起他过世的母亲,崇睿便无言以对,只觉心里有个地方,软软的,生生的疼。
“王爷,您若是要问了慕子衿伤害小世子,那奴婢便不活了,我没脸见你母亲,不如早早下去陪她倒也干净,日后王爷想怎么宠慕子衿便怎么宠,请王爷赐死奴婢吧!”
崇睿这一生都受人胁迫着过日子,没想到,最后,他居然要被自己最信任的,亲若母亲的人胁迫。